第35章 第 35 章
赵夜阑回到府中后, 一直很安静,即使看见下人犯错,也懒得去训斥。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燕明庭用完晚饭, 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 担心地跟着他回房。
赵夜阑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 然后摇头。
“这还没事呢,你都叹了三回气了。”燕明庭在他旁边坐下, “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担心李津羽不来?还是今日累着了?”
赵夜阑一只手搁在桌上, 撑起脑袋,抬眼看着他, 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着, 如此审视般的眼神, 让燕明庭更加慌乱。
“到底出什么事了?”燕明庭靠近一点问。
赵夜阑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缓缓问道:“燕明庭, 你是不是”
“是什么?”
“没什么。”赵夜阑别开脑袋, 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有些累了。”
“那就早些休息吧,我去叫人放热水。”
“可是等会李津羽”
“怕什么,咱今日就不见他, 他还能跑了不成。”燕明庭温声道, “你也真是累糊涂了, 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赵夜阑被他催促着洗漱就寝,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他悄悄翻了个身, 望着地上的人影, 拧紧了眉心。
夜里, 赵夜阑听见高檀的敲门声,睁开眼睛,正要起身,却听见燕明庭先一步打开门,低声跟高檀说话:“什么事?”
“右相来了,想见见大人。”
“就说他睡下了,声音小点。”
“是。”
关上房门后,燕明庭又蹑手蹑脚地躺回地上了。
良久,赵夜阑才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又蓦地想起燕明庭拿起手帕擦脸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燕明庭闻声惊醒。
“没什么,快睡吧。”赵夜阑忍笑道。
隔天一大早,李津羽又来将军府了,前几日他不过外出办了点事,回来就看见李遇程闹着要上吊,仔细一番盘问,才知道是赌博成性,和赵夜阑欠下了一大笔债。
他一时气血攻心,险些晕倒过去,指着李遇程半天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
李遇程自知有愧,声泪俱下地哭诉,又一心求死。
李津羽将他带进祠堂反省,见他还要闹,终于忍不住,反手掌掴了他一巴掌:“你个逆子!”
李遇程被他打懵了,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每次父亲闹着说教训他,都不过是带到祠堂来跪上几天,从没有动过手。这下他不哭也不闹了,知道父亲这次是真的动气了,只敢默默流泪。
“李家现在就你一个孩子了,你要是不好好活着,怎么对得起拼死把你生下来的娘亲,又怎么对的起你姐姐,她可是为了我们李家才丧命的!”
李遇程身体一僵,连哭都忘记了,满脸还挂着泪水,诧异地问:“爹,你什么意思?我姐不是被燕明庭给克死的吗?! ”
李津羽颓然地坐下,满脸沧桑,颤抖着手捂住半边脸。
“爹,你把话说清楚啊!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李遇程大喊道。
到最后,任凭李遇程喊破了喉咙,也没得到答案,只是在祠堂里跪了一夜。第二日,又被五花大绑地带去了将军府,亲眼见着他爹弯下腰杆子,向赵夜阑露出笑脸。
“赵大人,犬子顽劣,还请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此事再闹下去,只怕是会传到皇上耳朵里,对大人不妙啊。”
“对我有何不妙的?”赵夜阑不咸不淡地把玩着玉佩,“是李遇程来府里频繁打扰,我才不得不去应约,又是他买通庄家,却还是输给了我。眼下你们却想抵赖,我还想亲自告到皇上那儿呢。”
李津羽道:“他既然已买通了庄家,为何最后会反水呢?赵大人,这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若是皇上知道这赌坊背后的主人”
坐在另一边的燕明庭闻言,意外地看了赵夜阑一眼,忽然间福至心灵,难怪说赵夜阑回回去赌坊都输得面不改色呢,感情这赌坊就是他的!
而且,这老头子看来平日确实在装聋作哑,掌握的信息还挺多。
他侧头看向赵夜阑,看他会如何应对。
赵夜阑起身走到李津羽身边,侧头看着他,缓缓道:“你能查出来的事,皇上就查不出来吗?你以为,皇上为何只撤我的职,却没动我的赌坊呢?”
李津羽微微一惊,摇头叹息:“既然如此,可否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去筹一筹,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说过了,就一日时间。拿不出来也行,那就把他的双手双脚留下吧。”赵夜阑取出一把短刀,锋利的刀刃贴着李遇程的面颊缓慢划过,“李遇程,如果是我输了,你又会如何做?”
李遇程汗如雨下地盯着这把刀,咬紧嘴不敢松口。
刀刃在李遇程的脖子上划出一点血痕,李津羽见赵夜阑越发冷漠的模样,忙道:“赵大人,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
赵夜阑轻嗤一声,指腹摸着刀刃,悠然道:“我这人吧,就爱点钱财,这万两黄金,叫我如何舍得放弃?”
“黄金我拿不出这么多,但大人若是想要我这官职,随时拿去就是。我这就去告老还乡,再向圣上举荐你。”李津羽道。
赵夜阑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我若是想要你这官职,压根就不会等到现在了。这样吧,我可以放你儿子一马,只需要你现在给我下跪。”
“爹,不要!”李遇程破音喊道,“给他就是了,我不要我这手脚了!”
然而他越是说这样的话,李津羽就越是动摇,良久,他掀开衣袍,膝盖已经弯了下去,却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够了。”燕明庭道。
赵夜阑问:“怎么,你也要跟我作对?”
“这太过了。”燕明庭不赞同地看着他,然后命人给李遇程解绑,把李津羽扶到书房去,恭敬道,“李大人,对不住了。”
李津羽颤颤巍巍地扶着椅子坐下:“多谢将军。”
“在下是晚辈,您就别将军将军的了,按辈分我还得唤您一声伯父呢。”
“燕将军客气了,你和你父亲一样忠肝义胆有出息,可惜了,是嫣然没那个福气。”李津羽叹道。
“爹”李遇程也跑了进来,站到他身后,审视着燕明庭。
“令爱之事确实遗憾,只是我有一事想请教请教,令爱到底是何故去世的?”
李津羽愣了一下,闭口不谈,李遇程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而后盯着李津羽,似乎也想知道实情。
见状,燕明庭又道:“实不相瞒,此前赵夜阑曾翻阅过先帝的起居注,上面有记载令爱曾在病逝前曾去参加过太后的寿宴,所以我才有些疑虑您也知道,因为这些事,我也背了不少谣言,所以想查个清楚。”
“爹,真有此事吗?”李遇程立即道,“我姐不是病了好久吗?怎么还会去参加太后寿宴?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啊!”
“你闭嘴。”李津羽呵斥道。
半晌,燕明庭忽然冷下声音:“李大人,我原以为你也是会为子女着想的人,不成想竟如此偏袒。你的儿子顽劣成性,四处招惹祸端,你都肯为他下跪求饶,却偏偏不肯还你女儿一个真相吗?”
“别说了,你别说了”李津羽眼泪猝不及防滚落下来,他捂着脸痛苦地说道。
门外,赵夜阑听见抽泣声,转身回了房间。
李家父子在将军府呆了许久,快日落时才离开,燕明庭亲自将他们护送回府。
李津羽要留人一道用饭,他婉拒道:“不用了,我回去还有点事,告辞。”
李津羽又将人喊住:“等等,遇程的事,赵大人那边”
“我去跟他说说,您放心吧。”
回到将军府后,下人告诉他赵夜阑已经用完饭,去书房了。
他匆匆吃完饭,就大步流星回到屋中,看见赵夜阑正在教小高识字。听见脚步声,赵夜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指着纸上的字说:“你个蠢货。”
高檀呆呆地抬起头:“?”
“愚不可及。”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就更傻了。”高檀抱着头就往外跑,“我不要习字了呜呜呜”
燕明庭望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笑道:“他又听不懂你在指桑骂槐。”
“某些人听懂了就好。”赵夜阑收拾好桌面,头也不回地往卧房走去。
“这不能怪我啊,咱之前就说好了的,只是利用李遇程的赌债,让李津羽帮我们调查线索而已。”燕明庭追上去,与他同行,“可没有让他下跪这一说法。”
“怎么,心疼起你前岳父了?”赵夜阑冷嘲热讽道。
“那怎么能是前岳父呢,都没成亲,不作数,只是敬他是长辈罢了。何况我爹以前和他关系还不错,不然也不可能答应与他结为姻亲了。”
“是是是。”赵夜阑踏进屋内,迅速脱了外衣,往旁边一扔,被燕明庭接住,妥帖地放到一旁。
“我就是瞧不上你们这副既想达成目标又狠不下心的样子,说好听点叫善良,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愚蠢。”赵夜阑坐到床边脱靴,忽然面前笼下一层黑暗,他下意识抬起头,险些撞上燕明庭的鼻子,往后一仰,眼神闪烁,“你这是干什么?”
燕明庭弯下腰,双手撑着床沿,将他圈在两臂之间,借着幽幽烛火,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脸上游弋,道:“我也瞧不上你这副样子。”
赵夜阑眉眼一跳,微微眯起眼,眼底情绪翻涌:“我怎么了?”
“你为何要故意使坏?”
“什么意思?”
“你要他下跪,无非是知道我会看不下去而出手相助,你唱白脸我唱红脸,好让李津羽对我感激涕零,放下心防,再加上我和父亲的身份,令他甘愿与我为伍罢了。可是你又何苦非要这么做呢?明明还有很多办法”
“这个是最有效的。”赵夜阑道。
“可惜了”燕明庭倏地一笑,“我已经跟他说明了,你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为了帮我而已,他也听懂了。”
“你!当真是蠢货!”赵夜阑面色一凛,“叫人知道你与我为伍,谁还会为一心一意你办事?”
“为何不会?你看何翠章和钟越红,他们哪个不是在无形中都听任你调遣了?而且,你不过是宁愿自己背上骂名,也要助我一臂之力而已,你与我为伍,是我的荣幸才是。”
“我没有。”赵夜阑赌气侧过头。
“梦亭。”
赵夜阑一怔,缓缓看向他。
“你一向都是如此行事吗?”燕明庭轻声问,“你又为赵暄背了多少骂名?”
赵夜阑喉咙一紧,好半晌,喉结才滚了一下,晦涩道:“不关你的”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燕明庭忽然问。
“你说什么?”赵夜阑一呆,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将他揽进怀里。
猝不及防的温暖让他很不习惯,心里乱成一团,下意识就要推开,耳边却响起燕明庭的声音。
“我不喜欢你这样,以后不要拿自己的名誉去赌了,这样不好。你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有我,有事咱们一起商量,好不好?”
赵夜阑身体很僵硬,好似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好不好?”燕明庭又问了一遍。
赵夜阑手指微动,半晌才闭上眼,调整呼吸,而后,他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好。”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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