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立秋后气温骤降又骤然回升，下午四点半的太阳热烈毒辣。
叶胜平被晒得睁不开眼，举起一只手挡在头顶，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欣赏钱佳丽。
他胸无点墨，满脑子就一个形容词：带劲！
钱佳丽茫然与熊对视，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社会新闻。抬起下巴佯装高傲淡定，实则虚得小腿肚子直转筋。
叶胜平挑眉冲她笑笑，然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钱佳丽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感到莫名其妙。
“你们认识？”占明明瞧着俩人挺诡异。
“嗯——”钱佳丽犹豫：“吃面的时候见过，算认识么？”
占明明不假思索道：“当然不算。”
钱佳丽以为这是场偶遇，然而下星期放假叶胜平又来了，依旧只是看她一眼便走。
接连一个月都是这样。
钱佳丽回家跟弟弟钱文博说了这件事，姐弟俩一致怀疑叶胜平有所图谋。
“咋办呐？”钱佳丽吓得不轻，“难道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钱文博紧了紧鼻子，压低嗓音阴森道：“他要割你腰子。”
“你傻呀！”钱佳丽爱抚着自己的脸，引导他向‘正确答案’靠拢：“你姐这模样，坏人会首选割腰子么？”
钱文博双手捂嘴，眼底溢出惊悚。
钱佳丽悲壮点头，认可他当下所想。
“姐，我们跟爸说。”
“没有证据说了也白说，况且人家也有可能不是坏人。”
钱文博抿起唇边思索片刻，“下周我接你，问问他到底要干啥。”
“你接我？”钱佳丽打量弟弟单薄的小身板，又想了想那头熊，“还……还是算了。”
“咋？”钱文博站起身，拍着全是骨头的胸脯豪气冲天道：“我这一米八的个子，不能给你撑腰？”
钱佳丽多少是被鼓舞了：“那……如果他下星期还来的话，我们就在校门口问问。”
钱文博憨憨点头，“行！”
“你到时候态度好点儿。”
“放心姐，我尽量不动手。”
钱佳丽咧了咧嘴，“我主要是怕你挨揍。”
“诶呀我去了！”钱文博挽起袖子，展示皮包骨下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你要说这话，那我高低得擂他两下子。”
一晃又是一个放假日，钱文博逃掉最后一节课。赶在钱佳丽放学前，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职高。
校门口，他摸着下巴，排查可疑人员。
根据老姐提供的信息，很快盯上了叶胜平。
说是很壮……
也不至于这么壮吧！
那鼓鼓囊囊的皮下可不是肥肉呀！
瞅着都是实打实的肌肉啊！
钱文博预估了一下叶胜平的武力值，对方卯足劲儿最多三拳就能送走自己。
只能寄希望于‘万一不是他呢’，小心脏怦怦跳等老姐放学。
铃声刚过，大批学生涌出学校。
钱佳丽一早弟弟来接自己，忐忑不安走在最前方。远远瞧见叶胜平、钱文博站在一起的身型悬殊，心生胆怯站住脚。
对钱文博疯狂使眼色：老弟，撤！撤！！撤！！！
钱文博逐渐悲壮，他理解成：老弟，等什么呢？上啊！
叶胜平顺着钱佳丽的视线看到钱文博，一个瘦弱稚嫩的‘小鸡崽子’。
说时迟那时快，‘小鸡崽子’一手握住叶胜平的小臂，一手按住叶胜平的大臂，欲将其擒拿。
叶胜平满脸困惑，非常大度地看他胡闹。
钱文博按不动他，气急败坏道：“说！你总来找我姐，有什么企图？”
叶胜平再看飞奔过来的钱佳丽，心下明了：“她是你姐。”胳膊配合的向后弯，给了钱佳丽弟弟一个面子。
钱佳丽喘着粗气，不忘拨正刘海，“你喜欢我呀？”
“是。”叶胜平点头：“喜欢。”
钱佳丽撂下一句“咱俩不合适”，拉上钱文博就走。
叶胜平大步跟上，“我打扰到你了？”
钱文博将钱佳丽护在身后，反问回去：“你说呢？”
叶胜平神情一滞，舔了舔唇。
钱佳丽探出头，从叶胜平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乱无措，与他硬汉形象产生巨大反差。
难不成是一头清……清纯熊？
人们见有热闹可看，迅速围上来。
钱佳丽拉走弟弟，对叶胜平说：“换个地方。”
三个人脚前脚后来到一间冷饮厅。
钱文博在冰柜里拿了冰糕。
“我要一杯可可奶。”钱佳丽翻找零钱，“加上他那根冰糕一共多少？”
售货员：“一块七。”
钱佳丽低头数出一块七，叶胜平却先她一步付了三块四，“冰糕、可可奶一样再来一个，一起结。”
售货员收了叶胜平的钱。
三人在靠窗位置坐下，钱佳丽将一块七放在桌上：“不用你请。”
叶胜平淡淡瞧一眼钱，没有多做理睬。撕开冰糕袋，一口接一口。
服务员端来两杯可可奶，放在小圆桌中心。
钱佳丽拿走一杯。
叶胜平伸出胳膊、曲起手，将另一杯可可奶也缓缓推给钱佳丽。
“不用了。”钱文博将可可奶重重放在叶胜平面前，大喇喇道：“我姐喝多凉的窜稀。”
钱佳丽瞪圆眼睛，对钱文博磨了磨牙，低声哼哼：“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钱文博瞟着叶胜平，清了清嗓子，以手掩口，凑到钱佳丽耳边说悄悄话：“我是为了不让他继续迷恋你，才做出摧毁你形象的下策。”
钱佳丽咬紧牙关哼道：“知道是下策就闭嘴，再多说一句，天灵盖给你掀了。”
钱文博唇边翻飞，无声吐槽‘窝里横，就会跟我能个。’
叶胜平咬着冰糕杆看他们姐弟互啄。
钱家姐弟俩都是瓜子脸、小翘鼻的精致长相。由于骨架小又很瘦，即使个子高，也显得十分羸弱。
叶胜平偏过头，望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出神，拿冰糕杆的手快赶上人家小姑娘脸大了。
自己和他们简直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叶胜平放下冰糕杆，一口气喝掉无人问津的可可奶，忽然感觉挺没意思的，自己一大男人，就因为觉得人家小姑娘好看总想去看，这不是发春么？！
“不好意思嗷—，是我不对。”
叶胜平冷不丁开口道歉，姐弟俩均是一愣，互相交换了一个没啥含义的眼色。
“去年冬天百货商店……”叶胜平垂下头，烦躁地捏了捏后脖颈，“算了，不说了，反正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去年冬天举手之劳，这会儿翻出来说事儿，不体面。
“去年冬天在百货商店……”钱佳丽揪住话茬，盯着叶胜平陷入回忆。抛开他古铜色的肌肤，看他毛绒毛绒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轮廓，“是你！”终于想起来了，惊喜不已道：“你怎么黑成这样？”
“我——”叶胜平被她两级反转的态度搞得不知所措，“夏天干活晒的。”
钱文博懵了：“姐，你认识他。”
“认识。”钱佳丽重重一点头，笑说：“他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
钱文博瘪嘴：“那你不记得人家。”
“我本来不怎么记人长相，而且……”钱佳丽摊手甩锅：“他变黑好多，增加了辨识难度。”
钱文博露出假笑。
姐弟俩在确认了叶胜平是个好人后，自动解除危机。
“姐，一会儿送你上车，我就回学校了。”
“不回家啊？”
“过几天运动会，我报了3000米障碍跑，周末集训。”
“三千米！还是障碍跑！”钱佳丽满眼崇拜小星星，“我弟可以呀！”看他鞋子旧了，拿出一张攒了很久的大票，“呐——，拿去买双拉风的新鞋子。”
钱文博看着钞票很无奈：“你又不好好吃饭。”
钱佳丽塞钱给他，讲歪理：“饭吃完就没了，还会长胖，不如攒钱买漂亮裙子。”
钱文博把钱揣兜，“周末回家让妈给你多做些好吃的。”
钱佳丽笑着点点头，“老弟集训加油！”
“哦——”钱文博懒洋洋答应。
叶胜平在一旁听着，默默跟钱佳丽上火。这么瘦的人了，还不好好吃饭。
临走前，到柜台借了纸笔，写下大名和一串数字，“以后有难处，打这个找我。”
“好的。”钱佳丽将纸条折了折，放进包包，拉上拉锁，拍了拍，“收好了，祝你身体健康，发大财。”
叶胜平深深看她，这个漂亮姑娘以后大概率是再也看不到了。扬起嘴角最后对她笑笑，从冷饮厅出来，走的极为洒脱。
周六晚上收工，哥哥们约叶胜平打台球。
台球厅在游戏厅的地下，进台球厅前首先要经受游戏厅震耳的音乐和呛人的烟草。
叶胜平就这么毫无准备的，与颠着游戏币快意潇洒的钱文博打了个照面。
“不是在学校集训么？”
叶胜平板着一张脸，非常有震慑力。
钱文博眼神飘忽，下意识慌张：“这个时间结……结束了。”
叶胜平向他伸出手。
钱文博攥紧游戏币，梗着脖子道：“咋滴呀，你要抢劫呀？”
“嗯呐，抢劫。”叶胜平踹他小腿肚，钱文博当即半跪在地。
“别跟我俩装，我没使劲儿嗷—”叶胜平将他拎起，“你姐攒钱没舍得花，给你买鞋，你倒是有多余的钱出来打游戏。”
抢过游戏币，指着他鼻子：“别让我在这儿再逮着你，逮着你一回打你一回。”
叶胜平松开钱文博，数游戏币。
钱文博趁机一溜烟跑没了影。
叶胜平数好二十三个游戏币，掏出钱包，“这些游戏币我留着，给你五块钱，以后好好学……习？”再抬头哪还有钱文博的人影，给钱的手尬在半空，“卧槽，不愧是报三千米障碍跑的人。”
入夜，钱佳丽双手捧着大海碗，坐在自家炕头品鱼汤、看电视。
家里座机响了。
老爸离着近，但他磕巴不爱接电话，指使钱佳丽：“大姑——”‘娘’字半天没吭哧出来，老妈拿他打趣：“咋还想你大姑了？你大姑在家看孙子呢。”
老爸一摆手，“去你的！”
钱佳丽咯咯笑，下炕接电话，“喂。”
“姐——”钱文博在电话那头嚎道：“我被那大块头抢劫了，他说以后见我一回打我一回，我咋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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