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再后来，我从小锅子口中，了解到一些关于桃香的事情。
很早以前，她和母妃都在龙吟宫当差。
后来，父皇为意外怀孕的宫女如萱，指派专属的宫人，桃香便自己请命，跟着母妃住进了清荷院。
这些年，有好几次大赦出宫的机会。她都没走。她说，宫外已经没了亲人。母妃和我，便是她的亲人。
面对这样的桃香，母妃欲言又止，终是没再说什么。
母妃临终时，我和桃香一起跪在她的床前，送母妃最后一程。
我默默地跪着，任泪水洗刷着脸庞。几日来不停的哭泣，我的眼睛已经肿胀到睁不开，视线也有点模糊。
但我依旧记得，桃香在不停地给母妃磕着响头，额头上血迹斑斑，她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桃香这样，我竟被她哭的胆战心惊，忘记了自己才是该哭成这样的主角。
母妃叹了最后一口气，将我的手放到她的手里……
母妃没了以后，桃香对我更加尽心尽力了。
她会替我剥葡萄皮，给我轻轻垂背。煲好的汤晾到温度刚刚好，才会递到我手里。然后坐在对面，看着我一勺一勺的喝完，脸上笑意盈盈。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我。
这样的桃香，整得我都不自在了。以前，母妃在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过。当然，她是顾及着母妃，不敢造次吧？
而现在，我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的，当真也用不着她这样侍候我。
后来，渐渐习惯了，因为我也拗不过她。
每次，我和小锅子从外面溜达回来。都会看到她在惜华宫门前等待着的身影。
一看到我回来，她便开心快乐起来。问常问短的。眼神里有晶莹的光彩。让我瞬间被感动。跟着眼眶湿润。
这个时候，小锅子便会训斥她几句。说她矫情，惹得殿下跟着落泪。而她却开心的笑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娘！
唉，想什么呢！不过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罢了。她对我好，还不是因为与母妃的姐妹情深？
这么一想，还是我欠她的。
若是有机会，我们能离开这尊贵奢华的“牢笼”，享受自由的天空，我便会尽力补偿她的。
所以，暗地里，我在偷偷积攒钱财……
泡在水里的我，思绪飘向了远方。人也开始昏昏恍恍的。桃香轻轻的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反应。
最后还是被桃香给拉出了浴桶。因为水已经不在热乎。泡久了，怕我着凉。
“殿下，怎么了？”桃香有点着急。将手伸到我的额头上，试了试。
“不烧。”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总算安心了一点。
“没事儿，只是有些累了。”怕她担心。我强作笑脸。
洗漱了这一番，身上清爽了许多，越发觉得困倦不已。
换上了睡袍的我，被桃香搀扶着，爬到了床榻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此刻，已是戌时一刻。
可是，这人要是背运了，喝凉水都会塞牙。就连好好睡个觉，也会被搅黄！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殿外小锅子的声音传来。
太子？我一惊！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今日大婚，他不该正忙着入洞房的吗？
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
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美景，他这个新郎官，怎么会有空出来溜达？且还是溜达到我这个皇弟的寝殿里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来不及多想。我得赶紧迎接太子大驾。
可是，自己这身行头？唉，有点尴尬！
桃香有点手忙脚乱。胡乱地抓起一件披风，盖在了我松垮的睡袍上。
我自个儿也赶紧手忙脚乱地紧了紧睡袍的带子，顺便将披风裹在身上。
片刻之间，太子已经穿过正殿，直接大步走进了最里面我的寝殿中。
而这时，光着脚丫子的我，正在胡乱的穿着软靴呢。
殿门外小锅子焦急的喊着：“太子殿下，您，快让他们放开奴才！”
很显然，他的人，已经控制了小锅子。
我，又犯什么事儿了？！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看他这来势汹汹的阵势，我犯的事儿，定也不小吧？！
我一惊！马上反应过来。
翠玉的事儿！果然，背运还是不会放过我！
除了这件大事儿，最近我真没做过别的出格的事儿。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我再猜想别的，因为没有时间。
高大的身影已经直压过来。带着满身的酒气，太子南宫珉直接将我堵在了床榻前。
而桃香，也被他的人给带了下去。还被堵上了嘴！
这次，我着实吓了一大跳！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南宫珉。
这个时候，无论他知不知道翠玉的事儿，也不管我最近有没有惹到他，眼前的处境，于我来说，认怂，示弱，才是上上之策。
唉。我轻叹了一声。
这一天天的，每天都在认怂的道路上折腾。
在这宫里，我就像一只夹缝里的老鼠，胆小懦弱的苟活着。而他们都是满嘴獠牙的猫。是大爷！
我，是真的惹不起，也躲不起！
求生欲指使着我的脑壳儿，快速做出了应急反应。
一瞬间，我脸上便酝酿了足够灿烂的笑容。然后弱弱地仰起了头，“友好”的与他对视。
我在想，或许能从他的表情中探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吧。
今日，我究竟错在了哪里？！
“太子哥哥。”迎着他的目光，我弱弱的喊了一句。
对上了我笑颜如花，讨好温顺的脸，头顶上男人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
看他这情形，倒像是被我的笑容迷惑了双眼，凝住了心神。
此时的南宫珉，痴痴的目光幽深而直接。像火，直冲我的面门。
而我，真受不了这样的感觉，慌乱的低下了头。
“哧！”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
这是被我怂兮兮的模样给逗笑了？
笑了就好。说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我暗自庆幸。
但，这个充满压迫的身影，依旧直直耸立在我面前，以俯瞰的视角，凝视着坐在床榻边上的我。
他没再动，我也没动，时间仿若静止了片刻。
他不动，只是不想动，而我，却是不敢动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此刻，他离我距离又太近，像是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一般。
也不知道他今日饮了多少酒，滚烫的气息一股股涌过来。就这一会儿功夫，我觉得自己都快被他烤熟了。
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我，实在架不住这样的烘烤。一时间我感觉自己浑身像是长了痱子，哪哪都难受。
出于本能，我皱了皱眉头，身子更是不由的向后靠了靠，试图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其实我也知道，没多大空间可向后靠的。我的身后，只有床榻。我只是稍微朝后挪了一点点，身子已经呈现出后仰的姿态了。
谁知，就这么一点小动作，竟惹怒了他。
看到我后退了一小截，我和他的衣襟之间出现了一丁点的缝隙。南宫珉马上做出了反应。
山一样的身躯猛然又向前挤了一截。我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直直仰躺在背后的床榻上。紧挨着我的南宫珉，由于惯性，他的身子也跟着向前扑去。
好在，自小习武的南宫珉，反应还算敏捷。没等趴下去，双臂瞬间便支撑起来。
我长吁了一口气。幸好，他，总算没直接趴到我身上。
只不过，这样的姿势，其实也雅观不到哪里去。
此刻，他的双臂支撑在我身子的两侧，而我整个人都被他的长臂围拢其中。
就我俩这个样子的场面，倘若被外人看到，哪怕我有一百张嘴，也再难说道清楚……
而此时的南宫珉，却一点都不知收敛，更不知礼仪为何物。
自从他进了内殿，至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过我的脸。本殿下这巴掌大的一块方圆，都快被他盯蔫了。
他的眼神专注而张扬。眼里炙热的温度，像是能把我的脸戳出两个洞来。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当下，我也顾不得别的，甚至是脸面。
我正寻思着，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点好听的，周旋一下，也好探探虚实。
他这个结，究竟在哪里？
真的，从他进来，我的脑子已经转了一百圈。还是没琢磨出来，自己是哪里出了岔子，让太子殿下不顾今日如此特殊的日子，亲自过来兴师问罪。
难道，最近，自己在不经意间，早已触犯了这位爷的大忌？
嗯！也有可能。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是未知的过错。防不胜防！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佳，偏偏就触碰了这位宫霸的雷区！
因为身份的原因，记忆里，南宫珉一向都不好惹。毕竟，皇后娘娘这个手眼通天的后台，可不是善茬！
在皇宫这片天空下，只要避过父皇，太子南宫珉就算横着走，也不会有人敢明着说出半个不字来。
就连静妃，也只能在背地里做些小手段，明面上，对皇后和太子，恭敬着呢。
在这深宫之中，谁都知道，尊卑有序的章程，可不是闹着玩的。挑战皇权，便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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