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他们之间，是以傅明衍那个亲开始的。
唯一的一句我喜欢你，也是傅明衍说的。
她的小傅同学朝她走来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尤翎忍住眼泪，笑着看他。
“傅明衍，我喜欢你。”
赵秦走出寝室楼，看到了尤翎面前的傅明衍，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拉开驾驶座的门，朝尤翎说了句“走了。”
尤翎抓着傅明衍的衣角，眼里盈满了波光。
傅明衍淡淡笑着，抬手揉揉她的发顶。
“再见，小幽灵。”
尤翎忍着泪水，目光变得坚定。
“小傅同学，我会回来找你的。”
傅明衍应“好。”
“我是说真的。”尤翎握住他的右手，拇指指腹在他中指的戒指上摩挲。
“到时候只要你还戴着这个戒指，我就一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而你，傅明衍，你只管向前走。”
傅明衍一怔，心口像被人按在地上一拳接一拳地砸在上面。
良久，他哑声答应“好，我等你来找我。如果有一天我等不及了，那我就来找你。”
他黝黑沉静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带着股坚定的信念感。
“尤翎。”
赵秦再次催促。
傅明衍拍了拍她的脑袋。
“去吧。”
尤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
傅明衍孤零零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渐渐消失看不见。
赵秦开口“你这个年纪会产生这种情感很正常，等你长大就会知道，感情不是一切。最重要的永远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经营好了，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没了愿意哄她的人，尤翎渐渐止住眼泪，木然地坐在副驾驶。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她的小傅同学，是书的最后一页；是青天里的一轮月；是恰好落到她手心里的一片雪。
永远干净清爽；
即便无人观赏，依旧盈满了光；
世间看雪的人那么多，可他只偏爱她一个。
——————
辅导她托福的老师江述是京北大学外国文学专业的研究生，有过出国当交换生的经历，托福成绩优异。
江述待人温文和善，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起初尤翎并不配合，听课不认真，作业完成的质量也不高。
总之就是不用心。
江述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甩挑子不干，而是平静地和她说。
“如果你能保证这周里，上课这两个小时全身心投入，下次作业认真完成，在周末小测里考到90，我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尤翎这才有了精神。
“什么愿望都行吗？”
“只要我能做到。”
“好。”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尤翎像找到了启明星的迷途人，浑身上下拧了一股劲。
周末这天，江述带着昨晚改好的测验卷到了她家。
试卷摊开，96分。
“你做到了，说吧，什么愿望？”
“我想回一中，见一个人。”
江述答应了。
他跟赵秦说要带尤翎去见一个外教练口语，赵秦欣然答应。
江述带她去了一中。
江程在7班后门见到尤翎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卧槽？你真是我大哥？！”
尤翎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忙问他“傅明衍呢？”
江程表情变了变，半天没说话。
“你说话啊，他位置怎么空了？”尤翎永远能在乌泱泱堆满书的教室里第一眼找到傅明衍的位置。
她刚到7班后门，就看到那边已经空荡荡的傅明衍的书桌。
江程犹豫着回答“他……休学了。”
“什……不可能。”尤翎摇着头，不肯相信。
江程的神情却丝毫不像在撒谎。
尤翎的心咯噔一下，问“为什么休学？”
江程摇头“不知道，好像家里出了变故，一连几天都没来学校，一周前突然来了几个人把他书桌清空了。老班也没多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傅明衍开始不回她消息也是在一周前。
尤翎的心沉到了谷底。
江述打车送她回家。
“那个男生，对你很重要？”
尤翎木然地看着窗外，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嗯。”
江述本来以为这一趟回去，尤翎的状态会更糟糕。
但她没有。
虽然还是没什么情绪，但在学习这件事上一下子投入了不少精力。
像个机器人一样。
江述不想看她这样，但不论他怎么说，都再也不能引发她任何兴趣。
虽然他知道，有个人一定能改变她的现状。
但出于某种私心，他没选择去找那个人。
尤翎只有在学习的时候才会显现出些许类似热情的样子。
这让江述产生某种错觉，她的热情，也可以是因为他。
尽管他知道，尤翎感兴趣的只有他带来的试卷和课程。
不是他。
合同上约定的授课时长终于达标，江述结束了在尤翎家的家教生活。
尽管如此，他还会时不时给尤翎发消息，也能得到一些回复。
只不过都是只言片语而已。
托福考试成绩下来，尤翎考了110分。
接着，她的直申留学申请得到通过。
出国的日期定在了高考后的第二天。
站在值机队伍后面，尤翎拎着行李箱怔怔看着机场入口处。
赵秦在旁边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江述告诉她遇到问题可以找他。
尤翎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
因为没参加高考，尤翎需要先学习一年的预科课程，才能正式入读大学。
尤翎在预科班的成绩优秀，正式入读之后也能保持班级前几名，每年也能拿不少奖学金。
她在英格兰中部的莱斯特大学学的大众传媒专业。
这个专业算莱斯特的名牌专业之一。
国外的整体氛围相较国内整体轻松很多，大部分同学都很开朗友善。
尤翎作为成绩上游圈里唯一的亚洲人，在同学中还算吃得开。
好像又回到了高一高二时的她。
自信张扬的女生尤其收白种人的欢迎。
尤翎入学两年，从来不乏追求者。
只是她从来没答应过谁的告白，平常和男性之间的相处也始终保持距离。
每次她拒绝告白的理由用的都是同样的套路。
举起手亮出她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说“i''vegotaboyfriend”
两年来，她那位boyfriend却从未出现过。
直到第三年，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中国男生。
那个男生是曼彻斯特大学的博士生，对iris（尤翎）很好，每周都会从曼彻斯特赶过来陪她。
所有原本对她有想法的男生都放弃了。
一开始iris对这段恋情持否认说法，不知怎么，后来竟不再否认。
所有人都认为，他俩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男生为爱考取英格兰学校的博士，远赴英国追爱。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男生手上，并没有戴戒指。
大学毕业那天，尤翎穿着学士服站在学校草坪上和同学们拍照。
江述手捧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在所有人面前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人群聚集着将两人围了起来。
周围此起彼伏响起“marryhim”的起哄声。
尤翎看着江述，又抬头看向人群。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不是笑着的。
只那一眼，下一秒，便再也找不到了。
这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又是个好日子，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
只是，她能听到又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声音在说着——
“我等你来找我。如果有一天，我等不及了，那我就来找你。”
万众瞩目下，她垂眸，说了句“对不起”。
——————
时光荏苒。
尤翎结束了爱丁堡大学的研究生生活，拒绝了英国松林制片厂的offer，毅然决然选择回国。
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尤翎已经不在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姑娘。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尤翎才体会到古诗里近乡情怯的感觉。
赵秦的商投公司前两年成功上市，事业蒸蒸日上。
原来的小区公寓，如今也换成了郊区的小别野。
她的身边，也多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是个影星，也是个单亲父亲，儿子比她小两岁，今年刚大学毕业，现在在她妈地公司实习。
尤翎比以前少了几分傲慢，多了些礼貌疏离。
见到自己的继父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叫了声叔叔。
她不愿住在那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家里。
好在赵秦在物质上从不亏待她，每年给的生活费超出她实际需要的一倍，再加上前几年在国外半工半读，偶尔接接制片厂的私活，也攒了些钱，就自己在以前住的小区租了个房子。
江程不知道从哪得知她回国了的消息，约她下周末一起去他新开的酒吧聚一聚。
这几年她跟江程断断续续一直都有联系，偶尔也会寄些明信片给他。
每次都会寄两张。
一张给江程，一张给他。
虽然她知道，这些明信片不会到他手里。
但，那份思念，总要有个去处。
这样才会显得有存在的意义。
得知聚会的消息，尤翎起初有些紧张。
但江程也是个敞亮人，他很直白地表示，不会出现那个她在意的人。
其实她也知道，他不会在这。
因为自当年他休学的事情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社交圈当中任何一个人的世界里。
好像一滴水掉进了海里。
他一直在。
只是再与她无关。
那也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大。
一个人可以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聚会那晚，尤翎难得喝醉了。
以前在英国，她朋友虽多，但那终究不是祖国，在那，她没有十足的保障。
所以她向来克制，从不敢喝醉。
每次心情烦郁到极点，就只能借助尼古丁的力量。
短暂忘却烦恼。
她学会了抽烟。
她的酒量还行，酒品也不差。
喝醉了不会发酒疯，只是会安安静静地待着，想是醒着，脑子却一片浆糊。
第二天还会断片。
果不其然，第二天晌午醒来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喝醉前，她是在江程和人合伙开的酒吧。
至于她怎么喝醉的，又是回来的，一概想不起来了。
尤翎给江程发了消息，问了他这两个问题。
那边发来几条语音。
“大哥，我发现你这酒量也就一般吧，几杯洋酒给你还喝上瘾了，我一个没留神你他妈就干了十几杯，你说你这样不醉谁醉？”
“你还能怎么回去的？还不都是我给你一路扛回去的？还好你家是指纹锁，要不然你就等着睡小区长椅吧。”
尤翎听了也没多想，跟他道了谢说下次请他吃饭。
尤翎的留学生活以及学历让她刚回国不久就拿到了著名纪录片导演吴骏旗下工作室的offer。
吴骏工作室创办几年来出品了不少优秀纪录片。
其中最为火爆的，就是去年新出的“我”系列纪录片。
该系列的创作主旨，就是要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寻找那些始终坚持自我的人。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
而尤翎作为编导，刚加入吴骏工作室，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我”系列的第二季。
这一季的主题和第一季差别不大，上一季的主角是几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受到广大网友的喜爱，甚至得到央视的点名表扬。
这一季所承受的期望和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尤翎作为新人编导，自然站在了风口浪尖。
“画家怎么样？感觉这些艺术家都挺坚持自我的。”有人提议。
“作家呢？作家现在也挺难的。”
尤翎静静听着，思考时习惯性转动中指上的戒指，没说话。
会开完了，还是没定下一个方向。
为了找灵感，尤翎去了趟市图书馆。
她在小说区闲逛着，突然一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法医秦明》
法医！
最初听到这个提议，组里大部分女生都是拒绝的。
“那到时候得有多少画面不能播啊？”
“不是能不能播，咱拍的时候估计都坚持不住了。”
“而且法医的生活应该没什么爆点吧？每天应该都是三点一线。”
尤翎转动戒指的动作停住，开口“正是因为大部分人都对这个职业持有这种不好的刻板印象，才更凸显出这些法医对这份职业的坚持与热爱。我们做纪录片，不就图个真实么？”
这个提议最终得到导演吴骏的认可与支持。
方向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和警局那边沟通，征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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