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
宋夫人旧疾犯了,宋芳州收了她半天,又被她差去给宋老爷子问安。
好容易支走了宋芳州,婆子才进来对宋夫人道:“柳五爷请夫人过去,说是有话想问夫人。”
宋夫人想了想,起身扶着婆子道:“请那位大师一起来。”下榻披了一件大氅,便去了西院。
刚进安置九生的厢房,便听一人冷笑道:“宋夫人最好别让那个欺世盗名的长毛和尚进来,不然贫道可就要在宋府放肆了。”
那长发和尚一愣,抬头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面貌清秀的小道姑,脚下勾了一个椅子过来。
“归寒。”柳五爷出言让她推开,对宋夫人道:“我想和宋夫人谈的话,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瞥了一眼长发和尚。
宋夫人便让长发和尚等在院子外,只带了一个自小跟她的婆子进了厢房。
九生昏睡在榻上,睡梦中不住的在挣扎着什么,满头的冷汗。
宋夫人将将落座,柳五爷便开门见山的问:“宋夫人可认得一个叫明珠的女子?她曾在宋府住过一段时间,是宋府的丫鬟。”
宋夫人眉眼一抬,看着他,冷笑道:“那个贱人是不是附在了这小丫头的身上回来找我报仇了?”
柳五爷略略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您并不打算隐瞒。”
“我做过的事从未想要隐瞒。”宋夫人眉眼冷傲,语调也淡道:“她要报仇只管来,只有一件,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的话,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芳州知道。”
“你让那长毛和尚赶尽杀绝的去灭明珠魂魄就是怕她找上宋芳州?。”归寒拉了椅子坐在远处问,“你做了这种事竟还想瞒着他?我猜的不错的话,宋芳州不是你的儿子,而是明珠的。”
宋夫人看她一眼,道:“芳州姓宋,是宋家唯一的继承人。”又看柳五爷,“你是芳州的朋友吧?”
柳五爷勉强的点了点头。
宋夫人道:“你既是他的朋友就不会希望他知道,自己的生母不是我,而是一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的丫鬟吧?”
“那你也不能做的如此绝……”归寒要插嘴。
柳五爷摆手让她不要开口,点头道:“宋夫人放心,宋府的家事我无心插手,也无权插嘴。”又道:“我如今只是想尽快救下九生。”
宋夫人满意的笑了笑,“柳五爷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小姑娘出什么事,毕竟芳州如此看重她。”她又想起芳州不顾一切的冲到池前,只听人说九生掉下去了,便想都不想的跳了下去。
那个劲头吓怕她了,一醒来第一个要找的就是这个九生,像着了魔障似得。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柳五爷要怎么救小姑娘直说便是了。”
柳五爷没料到她如此的爽快坦诚,便道:“她如今这样,怕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想来应该是那池底的女子,就是那个明珠。”
宋夫人点头。
柳五爷让归寒过来,道:“她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情,说给夫人听。”
归寒老大不情愿道:“这叫明珠的阴魂不散,必定有什么缘故,有什么放不下的,所以积怨在池底,不愿入轮回,所以想问问夫人,关于这个明珠的事情,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好想法子。”
宋夫人想了想道:“她是宋府的奶娘的女儿,我过门后只在府中见过她一次,她就被送出了府,后来她带着孩子回来认祖归宗,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一直被宋素养在城郊的小宅里。”她云淡风轻的说着,像是不关己的事情,“我一直无所出,老爷子想留下孙子,就将芳州带回来给我养着,她不愿意离开,又出了一些事情……”她顿了顿,继续道:“她带着芳州跑了,失足跌进了化粪池里。”
“失足?”归寒很是怀疑,“失足会有这样大的怨气?”
宋夫人微微蹙眉,不耐烦道:“你就当是我将她推进去的吧。”
柳五爷拉住愤愤不平的归寒,问道:“那她为何总是在说什么青石压着?”
宋夫人毫不掩饰道:“是我命人将青石压着她身上,一同坠下池底的。”
柳五爷微微吃惊。
归寒忍不住道:“虽然我不太清楚宋夫人有多恨这个明珠,但性命无辜,您何必做的如此绝?如今还耿耿于怀,要灭了她的魂魄,让她灰飞烟灭。”
“性命无辜?”宋夫人冷笑一声,“你问问她敢不敢说无辜这两个字?你既什么都不清楚,说什么无辜。”又道:“我要赶尽杀绝也并非耿耿于怀,只是为了芳州。”她慢慢叹了口气,“我唯一愧疚的就是当初不该当着他的面做这些,害了他……我不想让他再想起这些痛苦的,也不想他知道自己有个那样的母亲,他只要做宋家嫡孙就好了。”
这些归寒不清楚,柳五爷却是清楚的,嫡子嫡孙的身份有多重要,若是传出宋芳州是个没名分的小丫鬟所生……怕是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想来这宋府也委实人丁稀薄,宋老爷子只有宋素这么一个儿子,宋素又只有宋芳州这一个孩子。
宋素病逝的时候才二十几岁,与薛宁成婚不到八年,一直无所出。
柳五爷皱眉想了想道:“我想我大约知道她为何不能投胎的缘故了。”
“为何?”宋夫人问。
便忽听榻上的九生悲怆的□□,“疼……我的肚子里好疼,青石压得我好疼……”
归寒道:“入土放为安,宋夫人你折磨了她这么多年。”
宋夫人蹙眉,听柳五爷问道:“夫人能不能暂时先将化粪池交给我处理?”
她想了想,才点头道:“只要小姑娘没事,芳州开心。”
宋夫人如此爽快,柳五爷也毫不耽搁,当即雇了几个人,连同宋府的下人,日夜不停的去清理化粪池,由归寒带着,务必将沉在池底六年之久的明珠尸骨打捞出来。
一连几个日夜,却意外的打捞出几具无名的白骨,和永安。
永安下葬那日夜里,一直昏迷的九生忽然不见了。
二十一
星月凉凉,有细细的风吹过游廊,摇的游廊下的灯笼噗噗晃了两下,有小小的人影从游廊下走过。
“蜜娘?”有人在身后低低喊了那人影一声。
九生走在游廊下恍若无闻,继续魂不守舍的顺着游廊没有方向的走。
身后人便追了几步上前,又有些怕的退了半步,紧张道:“你……你是再找芳州少爷?”
九生顿住了脚步,呆呆的歪头看这人。
是玉音。
玉音怕的想后退,却强撑着道:“我知道芳州少爷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去。”看九生木木的眼神里,幽幽发光,她忙转身道:“你……你跟我来。”快步往前走。
回头,九生确是呆愣愣的跟着她,果然和那长发和尚说的一样,九生被芳州少爷的亲生母亲附体了……
“这边来。”玉音放慢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故意避开守夜的小厮去了宋芳州住的厢房。
宋芳州正等在小院儿外的墙下,瞧见玉音带着九生过来,忙喜出望外的跳出去,“九生我在这儿!”
玉音吓了一跳,柔声道:“芳州少爷您小声点,别让夫人知道我偷偷带九生妹妹来看你。”
宋芳州忙作揖道:“好妹妹,我多谢你了还不成。”
玉音抿嘴笑了笑,便退开给他们把风。
宋芳州好几日没有见到九生,如今见她又瘦了些,憔悴了些,呆愣愣的站在那儿看他,心里很不好受,柔声问:“你好些了没有?”
九生只发呆的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忽然掉下眼泪来。
“你怎么了?”宋芳州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敢动,“你还在怪我吗?”
九生不说话,只是呆立着掉眼泪。
“对不起……”宋芳州低着头,再没有的愧疚,“我听玉音说了,若不是我当初犯病把你丢到化粪池,我娘也不会去找你,让你去处理化粪池,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罪……”眼圈又一点点发红,他低声道:“我没有朋友,九生我很孤单,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我怎么会故意伤害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九生摸着他细软的发,忽然哑着声音开口,“芳州,我的芳州……终于找到你了,我们逃吧,快逃吧……”
宋芳州被她的语调吓了一跳,只觉得她和寻常不一样,“逃?九生你要逃什么?”
九生拉住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去哪儿?”宋芳州委实不明白,却是没有挣开,拉着她的手,跟着她往外走。
芳州,芳州,我们快逃。
冷风卷的灯笼簌簌作响。
下人来报时宋夫人刚刚从睡梦中惊醒,梦里她梦见有个小婴儿躺在她的身边哭个不停,她想抱起来哄一哄,一伸手那白嫩嫩的娃娃血肉模糊的化成了一团脓水。
然后宋素就站在眼前,拉着明珠跟她说,“我对明珠一片真心,我早就想休了你!”
她就那么醒了过来,坐在榻上呆了半天,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婆子忙进来,替她裹上大氅,看着她消瘦的脊背,禁不住叹了口气,“夫人又做噩梦了?”轻轻顺着她战栗的脊背,道:“夫人这是何苦呢,都过去那么久了,放下吧。”
薛宁觉得胸腔里闷的难受,“过不去的,过不去的,宋素说要休了我,他的真心不是给我的,他要休了我……”抬起头来一脸的冷汗和泪水,“他要休了我,阮妈妈宋素不要我了……我该去哪里?”
阮妈妈看着她这般的样子,一时心酸又心疼,搂着她道:“我的小姐,我可怜的小姐,他没有良心,这样待你,但老天有眼,您定不会再遭罪了……”
门外便有人敲门,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进来,一时也不敢开口,等阮妈妈问了,才噗通跪下道:“夫人,小少爷不见了……”
薛宁一瞬抬头,满脸的泪水汗水,“什么?芳州不见了?怎么会不见?”
小丫鬟也慌的要命,只说看管少爷的小厮来报,小少爷不在房中,府里也没有找到,不知是不是又犯病跑出去了。
薛宁擦了脸,起身下榻道:“派人出去找!”又道:“不要惊动老爷子,他近来身子不好,生不得气。”
小丫鬟忙应是,玉音却是进了来。
提着裙摆跪下道:“夫人,奴婢之前看到九生姑娘去找了小少爷,两个人似乎一块出了府。”
“什么?”薛宁一愣,随后一惊,吩咐阮妈妈更衣,也顾不得梳洗,披了大氅便往房外去。
出了院门正好撞上西院过来的柳五爷,九生果然一同不见了。
薛宁忙派人出去找。
老管家却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府,说,小少爷和九生姑娘在化粪池。
薛宁的一颗心沉到了底。
等薛宁和柳五爷赶到时,这天际响起了闷雷,这池边大雾不散。
归寒带人围在池边,远远的就听到她的声音,“冤有头债有主,你再连累无辜下一世连畜生都做不得了!”
薛宁跳下马车,险些摔倒。
柳五爷险险扶住了她,摸到她手指上细细的老茧时微微一诧,看来他打听的没错,这薛宁确实是薛邵薛老将军的女儿,从小习武,善骑射。
只是如今怎么成了这副病弱的样子?
“你放了宋芳州,从九生的身体里出来,好自超生投胎去吧。”归寒的声音从大雾里传来。
薛宁扶着阮妈妈几乎是跑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九生半抱着昏迷过去的宋芳州站在池边的青石上,“芳州……”她疾步过去。
九生看她过来拉着宋芳州往后退了半步,险险的半踏进池中,吓得她忙止步。
“夫人不要过去惊动她!”归寒忙拦住她,低声道:“九生如今被那个叫明珠的超控着,宋夫人千万不要再刺激她。”
薛宁站在了原地,离她数步之远,看着垂头昏迷的宋芳州,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声音发紧道:“是你吗明珠?”
九生看着她,忽然战栗起来,半抱着宋芳州道:“你还是追来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薛宁你好狠!”
看她又要后退,薛宁忙道:“明珠你不是要报仇吗?我在这儿,你来找我报仇。”盯着宋芳州,“放开芳州。”
九生却死命抱着宋芳州,“我不会再把芳州交给你,我要带走他,带着他逃得远远的。”
“他是你儿子!”薛宁抓着衣襟闷咳了一声,“你要害死他吗!”
靡靡大雾中九生看着薛宁,“你终于肯承认他是我儿子了,薛宁你抢走了我的宋素,又来抢我的芳州……薛宁你好狠,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的宋素?”薛宁抓着胸口的衣襟,闷咳着发笑,“那样的宋素,你要就拿去吧,我薛宁不稀罕。”
“你真把他还给我了?”九生愣愣望着她问。
薛宁展了展眉道:“还给你。”她笑了笑道:“我不要了。”
站在一旁扶着她的阮妈妈忽然红了眼睛,她的小姐曾在御前献艺,一箭猎双雁,娇宠半生,惊艳满京都。
也曾为了真心郎还一剑之恩,藏弓收剑,学着做贤妻良配。
如今,她说不要了,隔了这么多年,说不要了。
这大雾里忽然起了笑声,远远近近从那池底传来,一声大过一声,凄厉而尖锐,“薛宁你还不了我!你害死了我!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我好疼!”
这地下忽有无数枝藤涌动,雾气遮人眼,惊的人连连后退。
“明珠。”薛宁却推开阮妈妈道:“你阴魂不散那么多年,今日我给你机会,放了芳州,来找我报仇吧。”慢慢往前走。
“小姐!”阮妈妈要拦,她勒令退下。
归寒闪到她身边,只听她又低又快的道:“去救芳州。”归寒一愣,便见她已快步往池边走去。
那池中沸腾,脚下如地震。
九生抱着宋芳州却是没有后退,而是盯着薛宁一点点往前,有树藤一瞬探出地面,只缠住了薛宁的腰一拽。
薛宁就力猛地向前一窜,扑身过去一把抱住了九生,掰开九生的手指,直坠下青石。
宋芳州被松开,归寒闪身过来,伸手接住了他,再要去抓薛宁却已是来不及,只堪堪的抓住了她的一角衣袖,看着她抱着九生往下坠去,“宋夫人!”
“九生!”柳五爷扑到池边,却见池中升起大雾,看不清人影,无数的声音升腾而起,哭声,笑声,一声声喊疼声,还有永安的声音——
“九姑娘快救救我,好疼……”
“宋素宋素,救救我救救我……”
纷乱吵杂,震耳欲聋,他看不到九生的身影。
那吵闹的声音里他又听到一个声音,“宋素,我若是可以,今日一定将你和你的明珠一起沉在这池底!成全你们!”
是宋夫人薛宁的声音。
“九生!”他空荡荡的喊了一声。
二十二
“九生!”
她听到了,有人在喊她,柳五爷在喊她的名字,她意识混混沌沌的下沉下沉,有个女人抱着她,轻轻对她说了一句,“小姑娘,快回去吧,有人在叫你呢。”
是薛宁?
九生贴着薛宁觉得难过,不是她在难过,是薛宁,那盛大的悲伤情绪涌到九生的脑子里,让她透不过气。
然后,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人——
一袭海棠红的斗篷,站在冬日的银雪上,欺霜傲雪的一张脸,眉目飞扬的笑着,“你说你喜欢我?”
那模样九生熟悉又陌生,像薛宁又不像,眉目青雉,神采飞扬,明明是差不多的五官,却是差了那样多。
她立在银雪堆堆的石桥上,扭头看着紧跟在她身后的人。
“难道我的心意薛姑娘还不明白?”那人望着她,满眼满心装的全是眼前人,“自从有幸御前见薛姑娘一箭猎双雁,宋素就……倾心于姑娘了。”又忙道:“我几日上薛府求见,薛老将军都说不便,所以今日才唐突了姑娘。”
一旁扶着薛宁的阮妈妈想出言提醒宋素唐突,被薛宁拉了住。
薛宁挑眉打量他一眼,“我记得你,作得一手好诗,长的好看,被圣上称为宋玉郎的宋素。”
宋素红了红脸,垂下眼道:“是圣上谬赞了。”
“你确实长的好看。”薛宁歪头瞧他,笑道:“可我并不喜欢你。”转头要走。
宋素也笑道:“我对薛姑娘一片真心,自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薛宁回过头来,他便对薛宁傻呵呵的笑了,一脸的少年傻气,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再没有的好看。
薛宁便忍不住逗弄道:“你的真心在哪儿?倒是拿出来给我瞧瞧。”
宋素抿嘴笑着,近前一步温声道:“我的真心要薛姑娘亲自来拿,只薛姑娘一人看得到。”
那一团袅白的雾气,软软的散在薛宁眼前,他离的那样近,近的薛宁心绪一乱,忙退开半步,红了脸,有些发恼,故意为难他道:“你既然如此说。”伸手扯下腰间的玉佩,伸手抛到了湖中。
那湖面结了薄薄的碎冰,玉佩砸开碎冰,叮咚落入水中沉了底。
薛宁道:“帮我把玉佩捡上来,让我看看你这真心。”
那宋素一愣。
薛宁得意的笑了,“宋玉郎,收好你的真心,我可不吃你那套花言巧语。”转身便走。
只走出数步,便听身后一声噗通落水声,有小厮急喊:“少爷!少爷您不要命了!”
薛宁猛地回头就看见宋素从那碎冰的湖面上露出个脑袋,对她笑,一头钻进了湖水中。
少年情意,一片真心。
九生闭上眼睛那些少年往事走马灯一般一幕幕闪过眼前。
那之后重病的宋素,裹着披风一脸苍白站在薛府外求见的宋素,薛凝偷偷出来相见喜上眉梢的宋素……
这些都是真的。
在父亲薛邵面前跪下坦白情意的薛宁也是真的。
她说:“父亲执意将我许给江成风可是因为他曾在阵前替你挡过一箭?那我来还他。”
“你要怎么还!”薛邵气急,却又舍不得打骂,只恨自己将女儿惯得太任性,“且不说我与宋相国十几年的不和,便是那宋素,靠着父亲一事无成,到如今还浪荡的无一正事,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薛宁道:“他待我一片真心。”又起身道:“江成风那边我自会去说明,我非宋素不嫁。”
她转身出门,红衣长袍,打马直奔江成风的府邸。
当天夜里江成风便亲自登门,说高攀不起薛府。
这件事在京城传成了一个笑话,薛府的笑话,她薛宁的笑话。
她最后还是嫁给了宋素,只是没有嫁妆,草草的办了喜宴。成婚当天薛邵亲口对她说,从今以后她再不是薛家人,不是他的女儿,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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