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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北凉,凉州。

  一家酱牛肉铺子前。

  “你就是徐凤年?北凉王的世子?”僧人用拗口的口音问道。

  从装着酱牛肉的油纸包里取出一片被切得平滑透光的牛肉,徐凤年闻了一闻,笑道,“和尚,你是?”

  “不敢,贫僧自西域烂陀山而来,想请世子殿下往烂陀山而去。”僧人双手合十,语调平静得好像真是诚心诚意来请徐凤年前往烂陀山做客一般。

  徐凤年将牛肉一口咬入嘴中,肉质在特制酱水里卤得恰到好处的牛肉含在嘴里一呡即化,然后一股美妙的酱香就从舌头钻入了胃里,倘若再配上一壶温热的黄酒,那简直就是冬日里的福音。

  “不去,如何?”徐凤年阴气森森地问道,习惯似地舔了下留有余香的两指尖,另一只悄无声息握上绣冬刀柄的手却欲拔刀而斩。

  “贫僧从不强求,贫僧可以等,”烂陀山的僧人平平淡淡地说道,学道修佛的人似乎到了感悟道理的深处,脸上就总会淡漠点人情颜色。

  绣冬出鞘,徐凤年看着刀身映照的倒影,摇了摇头道,“徐骁在等本世子登上北凉王位,老黄在等少爷我登上武帝城头,和尚你又要等老子去登上那烂陀寺,你们都要等我,鄙人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去等?”

  “贫僧失礼,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入无余涅槃灭度之……”僧人面容肃穆边诵读佛经,边开始围着徐凤年为圆心转圈。

  画地为牢,世子殿下听说过有关烂陀山的传奇,例如有游历僧侣在路旁见到遗失物品,便在物品周围先划一圈,然后坐于一边苦等失主,往往会等个几日几十日都无果。

  更有甚者,烂陀山至今还活着一个已经画地为牢三十四年的老和尚,问题是世人都不知道这位活佛转世的得道高僧到底在等什么,等人?等佛?等一段因缘报应?不过一般而言烂陀山僧徒画了圆圈的东西,不会有外人起了贪恋。

  僧人走得很精准,双腿就好像圆规画出一段圆弧,没错,僧人明显是要围着徐凤年走上一个圆满的圆圈的。然而在他即将踏下最后一步,马上要将圆圈补完时,他却仿佛是踩到一块隐形的砖石一般怎么也落不下去。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僧人刚欲鼓动力气强行落脚,却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一滴斗大的汗珠从光滑的脑门落下。他不落脚不收脚后跳一步,竟向着徐凤年一鞠躬道,“贫僧孟浪,修行不堪,竟欲以手段行不善,犯了痴苦。”

  “和尚,你……”

  而后还没等徐凤年再说什么,烂陀山僧人便转身离开,不过徐凤年收到消息,这僧人直到离开北凉后仍旧是提着那只将落未落的脚单脚跳行,好像有些滑稽,徐凤年却不免心生寒意。

  道修福,佛修苦,今生长生道,来世前世佛。真修皆清净,只修一柱香。

  ……

  ……

  离阳,江南道,江心郡。

  “多是无情人似有情郎,切不知翻身后就上了她人榻……”

  台上戏子看着台下人,叽叽喳喳,咿呀呀呀唱着台上戏。

  诚斋先生刘黎廷坐在台下,嗑着从刘府里刚制好的葵花籽,摇头晃脑听着台上戏。西凉苦寒,风霜雨雪,多的是腰鼓唢呐,连耍个花枪都需三分寒意,真难养出几位词柔身柔情更柔的大家。

  偶尔观赏,闲里偷闲,更有一番滋味。

  不过,刘先生在府外面听曲乐呵,刘夫人却在府里越想越火。

  刘黎廷刘府后宅。

  “噼啦!啪啦!”

  价值百两的极品青花瓷瓶,被一位气急败坏的贵妇人一挥长袖从桌上摔在地下,碎成几片一钱不值的破片。

  “我说呢,他刘黎廷一次去白马清谈回家后既不去青楼和那些贱货眉来眼去了,又不去酒楼和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还以为是哪位道德先生教了他什么正经的道理,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北凉来的那个女先生,呸呸!女妖精啊!不争气的一见面连魂都给丢了!”

  贵妇人银牙紧咬,双目瞪红,一张六七十文称不上绝艳但姣好的脸蛋,此刻至多值个四五十文。

  坐在一张红木胡椅子上气得直冒热汽的她,在自个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面前,正把能想到的恶毒之词一股脑儿全隔空投向湖亭郡的那个俏寡妇头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刘黎廷原配正妻从手帕之交那收到消息时,关于她相公与那卢府寡妇的风言风语早就传笑了整个江心郡了。

  而且丢了刘府脸面贻笑大方不过是其次,出身大族的她在待字闺中时就亲眼见识过,这些在外衣冠楚楚的在家是什么德行,偷鸡戏狗都是小意思,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更有甚者说出去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捅出门外去抓进官府里砍十个脑袋还欠九个。

  最重要的是,身为有妇之夫的刘黎廷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招惹名门望族家的寡妇,弄得本该是私底下勾搭的风流韵事,到现在成了街头巷尾,平民百姓茶余饭后的杂谈了。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因果,刘妻不愧是从深宅大院里斗出来的,在怒气暂时平息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这事情背后必有推手。

  这些年刘府其实是她刘妻当家,费心劳力操持刘府里外上下。刘黎廷这厮不过是每日仗着父辈的文豪名声在外面饮酒作乐,靠几首琴曲几道吃食这些小伎俩不务正业得了个城斋先生的别号,从来没把半点心思真的放到文治武功考取功名的正道上去,若不是年轻时靠一张脸唬住了当年眼界狭窄的自己进府,他刘黎廷又有几个刘府能败?

  事到如今要么是她那个金玉其外,实则胆小无能的相公真的色欲熏心,敢下狠心抛妻弃子娶个黑寡妇进府才可能昏了脑子主动宣传;要么就是有居心否测之人,或是欲借卢府之手谋害刘家,或是欲借她那个傻老爷的名声去败坏卢府的名声,亦或许两者兼有。

  可是无论无何,现在都不是她坐以待毙,只知道生气的时候了。

  “巡音,马上收拾一下,再叫辆马车,本夫人要回家一趟。这回你不用跟着去,赶紧让下人们去戏园子那儿找老爷回来。好姐妹,等老爷回府后尽你的全力在我回来前不要让他再出门,哪怕是他今晚上要你暖床也不要拒绝,等我回来定会老爷许你一个妾的名分。”

  “小姐,我……是!夫人!”

  ……

  ……

  离阳,太安城,皇宫。

  日渐高起,料峭的冬风虽寒却无法禁锢阳光的普照,不过再温暖的阳光入了那深宫冷院,照在那比冰雪还要冷的人儿身上都得化作一抹凉意。

  冷宫,其实当朝并无具体这么一座以冷宫命名的宫殿。仅为内庭里比较偏僻的几座宫殿的统称,自开朝以来被贬入冷宫的嫔妃并不多。于是,执掌半座皇城,与皇帝同姓,凤仪天下的那个女人这些年来将这几座宫殿里的罪嫔犯妃都聚拢在一座宫殿里,并且亲自取了个“长春”的宫名。

  这一日,近些年极受皇帝宠幸,与皇后情同姐妹,曾写下天下女子都得去读的《女戒》的许淑妃,偶然路过这白天黑夜皆有哭怨之声的长春宫时,便直言不讳地对身边簇拥着她的一群宫女太监道,“长春,傥知巴树连冬发,应怜南国气长春。名儿好,但这儿怪冷的地方怎么配得上这名儿?要本宫说,冬至招摇转,天寒螮蝀收。冬至冰霜俱怨别,这地方就该叫‘冬至’宫才对。”

  众宫人听言,上下皆赞叹许淑妃果真不愧是江南道许氏出身的大才女,博闻广记,绣口一吐便是诗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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