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书篇 第62章 人间悲剧

魔躯和人形亡灵的一战，已经你来我往的斗了近十分钟，表面上虽然还是势均力敌，但真正的胜负已经分明。

这一点，魔躯因为没有独立智慧的原因可能没有发现，但人形亡灵却很清楚，一旦自己的两次疯狂反击无效，那么自己的真正死期也就近在眼前了，而且是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生灵死去，尚有机会以亡灵的形式再活一次，但死灵的死亡，却是真正的消亡，绝不会有任何侥幸可言。

因为亡灵本身就是不死一族，它们的特殊生命从普通意义上来说是永恒的，只要苟住了，与世无争的亡灵几乎不会有老死一说。

但不管是人还是其它生物，亦或者是亡灵，总之只要是能够活动的生命体，相互之间都必定会产生利益纠葛，自然也会因此而引起争斗，有争斗当然就会有伤亡，无法避免。

亡灵也是一样，只要产生争斗，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出现伤亡，有的损及根本，有的彻底消亡。

因此，亡灵不死，其实只是理论上的事，只存在于理论当中。

不管是在哪个层次，从来就没有真正不死的存在，即便是真正达到永生层次的神灵，也照样有不少陨落的。

人形亡灵的灵智虽然普遍较高，但它们也同样无法避免争斗，这跟它们本意想不想争斗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事实上，真正想来为祸天禹世界的天外亡灵可没有多少，绝大多数拥有独立意识的亡灵都是迫于无奈才来到天禹世界的。

亡灵所生存的地方，被称之为冥神域，那里所有的亡灵都归属于高高在上的冥神，它们的一切都属于冥神，包括自由和生命。

冥神允许任何亡灵诞生并保持自己的独立意识，但绝不允许任何亡灵忤逆他的意志，一切都要以冥神的意志为中心，所有亡灵都必须要为他服务，没有原因。

如果非要问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冥神才是最强亡灵！

若你不愿为冥神服务，那你首先得比他更强，只要你能强过他，他甚至可以反过来为你服务，你可以无下限的使唤他。

这，就是冥神域的规则！

在拥有广袤地域的冥神域，没有所谓的适者生存，在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强者生存。

只要你够强，那就没有任何规矩可以束缚你，因为任何的规矩都可以因一个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强者而改变。

即便有些规矩难以改变，也会因某些强大存在而变通，至少不会死板的一成不变，多少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

冥神域也并非没有那种强大到冥神都不能随意使唤的强者，但那数量极少的亡灵强者当中却绝对不包括跟晋玉墨魔躯对战的这个小小亡灵。

自从离开冥神域那一刻，它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可能就是战死在天禹世界，但它却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快到它完全没有做好丝毫准备。

不甘心吗？

自然是有的！

反抗这种身不由己？

它当然也想过，且还是不止一次的想过。

可身不由己这种状态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摆脱的？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又怎么能够称之为身不由己呢？

随着魔躯一剑又一剑的攻击，人形亡灵的反抗也随之越来越弱，知道它已经再没有了反抗之力，只能在无数微量暗红雷电叠加下被动挨打。

无力反击，也无力躲避，它的末路已然近在眼前，只要魔躯的一次致命攻击，就是它彻底泯灭于世之时，再无任何转机。

另一边，魔躯体内被死死压制住的晋玉墨原本意识也已经因为这一战中的大量杀气冲击而变得虚弱不堪，意识体甚至已经有了随时都会涣散的征兆，极不稳定。

……

这一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魔躯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宽刃大剑，平时单手握剑战斗的他此时已经变成了双手握剑，想来是要以前所未有的强力一击来真正结束这场打了近半小时的战斗。

而这时，一个发须花白老者正好从魔躯身后的一个转角踉跄着跑出来，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心瞬间如同撕裂般疼痛。

他有一种毫无道理的直觉，绝不能让这一剑斩下，虽然这一剑从表面看来是他的儿子所掌握的，但他就是有一种这一剑首先会斩杀的就是自己儿子的直觉。

因此，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一剑！

连续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这对于本就年老体衰、身形飘忽的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可他猛然间看见了这幅画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根本连把气喘匀的时间都没有，完全不假思索的冲上去死死保护了挥剑欲斩的魔躯，拼死阻止魔躯的后续动作！

魔躯拥有天生的战斗意识，但也仅限于战斗，之所以能够表现得近乎本能那么离谱，其实就是因为魔躯以本能为核心进行战斗。

这种存在的强大毋庸置疑，无数强大的修行者都想追求这种将本能融入身体记忆的境界，谓之“天人之境”。

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天人之境其实有一个不算弱点的致命弱点。

之所以说这个弱点不算弱点，那是因为天人之境唯一的弱点就仅仅是对不带杀气和杀意的目标不起丝毫作用，既不会主动对其发起攻击，也不会自动对其展开防御。

可为什么又说这是一个致命弱点呢？

原因同样简单，因为世界之大，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是可以笑眯眯且真心不带任何杀气和杀意的动手杀人的，如果天人之境的状态下遇上这个人，可不就面临着致命危机了吗？

不过这种不带杀气和杀意都能杀人的人是绝对没几个的，所以这个弱点既可以说是一个致命弱点，也可以说无足轻重，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无足轻重的，甚至一辈子也可能遇不上一个能够不带任何杀意和丝毫杀气都能杀人的怪胎。

也就是说，这种天人之境虽然不是没有弱点的，但这种弱点其实并不算什么弱点，因此这种天人之境还是极为受人推崇的。

这种天人之境对没有杀气和杀意的人没有什么效果，一般情况下遇不到没有丝毫杀意和杀气的敌人，但亲人却从来都在这个范畴之外，晋父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儿子有一丝一毫的杀意和杀气。

因为晋父的及时赶到，晋玉墨魔躯的终结一击被中断，使得人形亡灵和晋玉墨原本意识也暂时因此逃过了一劫。

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不清到接近溃散地步的晋玉墨原本意识就不说了，可即便是意识清醒的人形亡灵也没敢奢望自己真的死里逃生了，它能够看得出来，救下它的人似乎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极为普通的活人老头是怎么靠近那个煞星的，但确确实实没能从那个看起来就像快要挂了的老头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对它都没有威胁，又如何能够真正阻止那个比它还要强大一大截的煞星呢？

人形亡灵不看好突然冲出来抱住魔躯那个煞星的晋父，也同样没有自己能够死里逃生的奢望。

如果是在正常状态下，有人缠住了对手，哪怕只是极短的时间，但只要对手不是拥有能够碾压它的实力，它就有把握利用这一点点时间顺利的逃脱。

可现在却不行，它的状态甚至不如那个看起来快要挂掉的活人老头，至少人家还能活蹦乱跳，但它却最多只能动动手指，且还是艰难的动动手指。

就是因为自己已经不能动弹的原因，即便突然有了转机，人形亡灵也没有因此觉得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除非那个活人老头能够干掉那个煞星。

唯有如此，它才有最终生还的一丝丝可能，且也只有一丝丝可能而已。

就算活人老头能够干掉那个煞星，但那个活人老头干掉煞星以后呢？

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再顺手把它这个亡灵给干掉呢？

别人如何它不知道，但如果是它占据了上风，它战胜了那个煞星之后是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活人老头的。

正所谓‘腐眼看人基’，在人形亡灵这种心狠手拉的异类眼中，其他人自然也是心狠手辣的。

世上有一种人，他们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所以在他们眼中，别人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哪怕是善意的举动，他们也会优先解读为心机婊。

所谓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外如是！

当然，如果晋父真的是魔躯的敌人，且有能力干掉魔躯，大概率也还是会随手灭杀人形亡灵的。

这并非是否心狠手辣的问题，而是阵营对立的问题，任何一个天禹世界的本土居民，想来都不会对天外亡灵存在什么恻隐之心，就更不用说手下留情了。

……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是空想，晋父不是晋玉墨的敌人，他也不懂什么魔躯不魔躯的，他只知道眼前这个杀气滔天的凶魔其实是他的儿子。

不管他是凶魔还是恶鬼，都是他的儿子！

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即便此刻的晋玉墨真的不能算是他的儿子，他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变回来。

他，正是为此而来……

甚至，已经为此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备！

如果……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以自己这副本就快要油尽灯枯的残躯换取他的平安，换取晋玉墨和晋玉姝兄妹俩的一个团圆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人形亡灵的内心戏其实只是瞬息间的事情，且还是跟晋父的动作几乎同步进行的。

“墨儿，爹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别再执迷不悟了，快醒醒！”晋父一把抱住晋玉墨魔躯，想到李若安当初因为晋玉墨走火入魔而仓皇逃跑的样子，不由得老泪纵横，对晋玉墨的未来感到忧心不已。

可晋玉墨魔躯并不是真正的晋玉墨，他的本能是杀死亡灵，如果有任何事物阻碍了他斩杀亡灵，那他就一并除去。

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要不然流火城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随处都是残垣断壁。

虽然巨骨兽兵对流火城的破坏并不算小，但绝对不到晋玉墨魔躯斩杀亡灵的过程中随手破坏的一半之数。

就如流火城的房屋阻碍了晋玉墨魔躯斩杀亡灵一样，此时晋父的所作所为也同样阻碍他斩杀亡灵的行动，已经达到了被他抹杀的标准。

魔躯本是无情道，便是至亲亦抹消！

晋玉墨魔躯对晋父阻碍自己斩杀亡灵的所作所为很是愤怒，誊（těng）出原本共同持剑的左手，猛的挣脱晋父怀抱的束缚，一把抓住晋父的衣领，生生将其举起来超过头顶，持剑的右手更是随手一剑刺了上去，一剑穿胸而过！

晋父愕然，李若安不是没有跟他说过走火入魔的人六亲不认，但他因为有了晋玉墨刚刚入魔时的那一次经历，并没有全然相信。

可眼前这一幕，却是不由得他不信了，他突然害怕了。

不是怕自己会因为这一剑而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而是怕走火入魔的儿子有朝一日真的回到女儿的身边去，然后又杀死她！

一想到如此悲剧发生的可能性，晋父不由得老泪纵横，被宽刃大剑贯穿的伤口中也有大量的鲜血顺着剑身的放血槽流下，混着晋父之泪一起掉落到晋玉墨魔躯的脸上、身上……

至亲血泪的浇灌，强行唤醒了已经快要消散的晋玉墨原本意识，迷糊苏醒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脸上、身上，犹如被钢铁熔成的汁水浇透、熔穿，全身血液犹如沸水般翻滚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抢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了自己左手举着的正是自己的亲爹，而那柄刺穿老爹身体的宽刃大剑，正被自己右手紧紧的握着！

就算再笨，也应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况且晋玉墨从小就不笨，此刻哪里还能不知自己竟是亲手弑父了！

“啊！！！”

晋玉墨一声惊天悲吼，恢复意识并掌控身体的晋玉墨手上脚下齐齐一软，连带着被一剑穿胸的晋父一起摔落在地。

“爹……爹……我……我……我到底……到底做了什么啊？”晋玉墨连忙爬到晋父身旁，将犹未死去的老爹抱在怀中，几乎泣不成声。

“没……没……没事……墨儿……你……认得……爹……了？”晋父已到弥留之际，对儿子恢复意识略有些欣慰，但已经没有时间和力气给他说更多的话了，强提着一口气，做出最后的要求，道:“墨……墨儿，你……你……答……答应……爹，不……不要……回……回到……姝……姝儿……身……身边……永……永远……不……不要……回……回去……”

晋父临终遗言说出口，却没有等到晋玉墨的答复，就此撒手人寰！

“爹！！！”

“啊～～”晋玉墨身上暗红色的雷芒猛然暴涨起来，原本只有轻微暗红色的发丝顿时如染暗血，满头血发周围更是形成了一层暗血色的光晕，如同魔神降世！

晋玉墨那无法被外人所看到的心脏，骤然停跳了至少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猛然变色，瞬间变成了一颗如同他那暗血发色一般颜色诡异的心脏，魔气森然。

至亲血泪，浇筑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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