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书篇 第133章 是非善恶

不管孙平和墨城如何思绪万千，他们都要着眼于现在。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了，再过不久，又会是亡灵的天下了。

虽然不知道骷髅大军是不是已经全部被灭杀在这里，但他们必须要做好骷髅大军还有残余战力的打算。

有备无患，有备才能无患！

看着整个飞云大街上成片昏睡的东训军成员，孙平心中倒是有些复杂。

他这人虽然被人鄙视惯了，但他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才好。

他被鄙视，又被欺辱的日子，早都过去了。

至少在他来到护道院以后，虽然仍然被鄙视，但却再没有任何人欺辱过他。

被鄙视，那是他自己的性格所致，拥有容易让人鄙视的性格，被人鄙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在前一天夜里卑鄙的丢下东训军主力撤离，虽然他直到此刻也还是问心无愧的，但飞云大街上昏睡的这些人中却有一百多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他可以坦然接受那些相对陌生的护道者的鄙视眼神，但他却无法坦然面对那些亲近的师弟师妹。

他不仅是在那时候放弃了东训军，也是放弃了他一手带出来的师弟师妹们。

别看有一百多人那么多，但这一百多人中的每一个，可都是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

如果不是墨城的异军突起，孙平还会在这一百多人的身上倾注更多的心血。

似乎是看出了孙平复杂的心情，墨城毛遂自荐道:“孙师兄，要不然你先避一避？让我来吧！”

孙平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道:“算了，终究是要面对他们的，我总不能以后一直躲着他们吧？”

“小墨，一起来吧！”孙平强压着自己想要逃避的念头，迈步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护道者。

看着孙平有些落寞的背影，墨城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触动，这位师兄虽然为人自私，但对他们这一百多位师弟师妹却是真心的好。

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却是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带着他们读书学字。

虽然读书学字算不得什么大恩，但如果不教会他们大周文字的话，术法册在他们的手中根本就是无用的东西。

护道者术法的学习，条件是极为苛刻的。

没有相应的资质，就学不会相应的术法。

光有资质，不识字，只看那些结印图示的话，也学不会护道者术法。

有资质，也识字，但不会结印，也还是学不会护道者术法。

资质、识字、结印，这是学习护道者术法的三要素，就目前来看，其中的任何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识字这方面其实是可以作弊的，你只要让别人把施法咒语告诉你，你记住就可以了。

只不过这样施放出来的术法，比起正常修炼的同级护道者而言，要弱太多，大约只有别人术法三分之一的威力。

这是一个巨大的弊端，也正是因为这个弊端的存在，护道院方面是明令禁止这种作弊行为的。

护道院不反对学员投机倒把，但也要分是什么场合，什么事情。

像护道者术法的修行这种事情，就是护道院的底线所在。

作为一个护道者，术法就是其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如果连根基你都没有，还谈什么宏图大志？

说白了，护道院招收护道者，当然不会是让他们来享受的。

如果在护道院修行了，以后出去却连个小小的绿火骷髅兵都打不过，那岂不是在给护道院的脸上抹黑？

因此，护道院明文规定，凡是在术法修行上投机取巧者，一经发现，逐出护道院，绝不姑息。

有明文禁令的存在，识字这一点也成了护道者术法学习的三大必要因素之一。

照术法总册的总纲所言，资质是护道者术法的根本所在，结印是桥梁，咒语是眼睛。

你想要学习护道者术法，其实就是想要从普通人的岛屿，前往护道者的岛屿。

结印是两个岛屿之间的桥梁，你虽然可以闭着眼睛，根据别人的指点走过这座桥，但你能永远让人帮你看着前方吗？

对于一个护道者而言，走过这座桥并不是终点，反而只是一个起点罢了。

走下桥，脚只是刚刚落在护道者的岛屿，又怎么可能一步都不走就直接抵达终点呢？

闭上眼睛，你可以让别人帮你看桥，但要是没有桥呢？你难道能让人把你直接背着游过去吗？

……

可以说，孙平带出来的一百多个师弟师妹们，其实原本是‘闭着眼睛’的，是孙平帮助他们睁开了眼睛，这才能看清楚前面的桥，以及更前面的岛。

没有孙平这个人，或许他们也只是慢一点学会大周文字，慢一点达成正式学习护道者术法的基础条件。

可孙平对他们的恩惠，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整个护道院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孙平是存了私心的，但他的私心其实也没有包藏祸心，要不然护道院高层也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攀附强者或未来的强者，就是孙平的生存法则。

再加上护道院也正好需要真正能够教准护道者们快速学会大周文字的人，尤其是那些资质好的准护道者，越快开始正式学习，越能让他们的优良资质发挥作用。

护道院为资质好的准护道者们伤脑筋，偏偏这时候孙平站了出来，目标也是资质优良的准护道者。

虽然双方不是狗男狗女的组合，但也是一拍即合的。

孙平不希望护道院阻止他的动作，护道院也不希望孙平半途而废。

最终，护道院没有阻止孙平的小动作，孙平也没有半途而废，准护道者们也用更快的速度拥有了自主学习护道者术法的能力。

一举三得，皆大欢喜！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一件好事，但却因为孙平的一个自私行为而葬送了他一手的好牌。

看着孙平的落寞的背影，墨城心中微微有些唏嘘，受孙平的价值观影响，他并不觉得孙平的做法有什么错。

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保全自身吗？

就拿墨城自己来说吧，如果他保护不好自己，那他首先就得愧对爹娘舍身相护的恩情，然后还要愧对年幼的妹妹。

所以，墨城总结出了一点，保护不好自己，会让他愧对自己所有的亲人，但保护好自己的话，他需要有所愧疚的对象就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既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又要去在意呢？

墨城很不懂，在他的印象里，‘孙师兄’是一个洒脱的人，他从来只在乎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利益，现在这是怎么了？

墨城还小，十七岁在天禹世界已经是一个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成年人了，但其实十七岁也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他不懂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不管是对与错，还是是与非，都不是他的亲身经历，只不过是别人告诉他的罢了。

以前，爹娘健在，告诉他是与非的是爹娘。

后来，爹娘不在了，告诉他是与非的是孙平孙师兄。

换句话说，在这个幼小的前面心中，其实是与非就是他的爹娘和孙师兄界定的。

以前爹娘在时，他们告诉他要善良，但他们却带着他们的善良，活生生的冻死在他身边。

从这时候起，他就从内心开始怀疑爹娘教给他的是与非。

是否……善良的人都会如爹娘一般不得善终？

他很清楚，如果爹娘不把衣服给他们兄妹穿，爹娘就不会死，最多就是一家四口人受些风寒罢了。

父母把衣服给儿女穿，或许跟善良与否没有太大关系，但他亲眼看到有的父母抢走儿女的衣服，虽保全了自己，却冻死了儿女。

如果跟这样的父母比起来，他的爹娘无疑是善良的。

可是善良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不用多么恶毒的抢走他和妹妹的衣服，只要不那么善良，不把衣服给他和妹妹穿，他们就不会死！

受点风寒算什么呢？

只要能够得到治疗，一家人都不会死，不是吗？

墨城带着幼小的妹妹，无助的混迹在无数的飞火流民当中。

他越是善良，就越被飞火流民们欺负，有人抢走他的衣服，他没有动手打人。

于是，别人又抢走他幼妹的衣服。

他还是没有暴怒动手，只是抱着行凶者的腿，哀求着他把衣服还给幼妹，不然她会在夜里被冻死的。

可别人回报他的又是什么呢？

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一声声呵斥着，让他松手。

大量的戈壁滩和少量灌木丛形成了边关的特异环境，气候很是特别，一年四季都差不多，白天的太阳可以把沙砾晒得滚烫，夜晚寒风却能将宿营的人冻个半死。

他的身躯虽然有些瘦弱，却还是可以勉强扛得住，但五六岁大的幼妹却不行，如果她的衣服拿不回来，恐怕明天就只有一具僵硬的小小尸体了！

尽管大汉的拳头很重，脚劲也很大，但墨城就是死死的抱着他的一条大腿不松手，说什么也要让他把衣服还给幼妹。

“你放不放手？”大汉怒了，咬牙一发狠，狠狠地一拳砸到墨城的后脑勺上。

墨城顿时就感觉到头昏脑涨，眼前发黑，几欲昏倒，但他还是死死的抱着大汉的大腿不撒手！

痛吗？

当然痛！

可是他不能撒手！

也不敢撒手！

那样……幼妹熬不过今晚！

“砰——”

又是重重的一拳砸在墨城的后脑勺上，他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大汉一脚踢开昏倒的墨城，骂骂咧咧的拿着爹娘舍命留给兄妹俩保命的衣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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