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告白
这天中午，周世廉，和平时一样，正在复盘上午美元指数的k线图，随意地使用着他自己编写的技术分析工具查看市场行情的整体趋势和动量指标，似乎有所深思拖住下巴，盯着屏幕。
“喂，周总，这么拼呢!午休这点时间也不放过?”过来搭话的人叫金研一，年龄虽然比周世廉大4岁，但是入行比他晚，才当私募基金经理两年。
“哪有你拼啊，天天晚上熬到凌晨的家伙，还好意思说我?”
“哈哈，不对啊，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会是在想妹子吧?昨晚又去哪里浪漫了?”金研一还是和往常一样调侃着。
“还能去哪儿，不还是到处逛逛逛，到处买买买!最后看了场电影咯，她还说这才是浪漫!真的是太无聊了。”
“看你这意思，有点不满啊?明明女朋友这么漂亮。这可是我们普通人到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呢。”
“她也就一般吧，相处快三年了，碰都没怎么碰过，真是没劲。”周世廉一脸不耐烦地抱怨道，“说她漂亮，那也是客气话，也就打个7分吧。”
“才7分啊，老大，您老眼光也太高了吧！就你这标准，是跟谁比呢？”金研一摸了摸自己的胖下巴，一脸鄙夷地看着周世廉。
“那当然是跟我们公司的大美女——赵念芸比啦～对了，我还没告诉过你呢吧，她们两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说到赵念芸，周世廉一改刚才百无聊赖的态度，语气表情一下变得有神起来了。
“啊，她们两!这还真没想到，虽然都见过，但没想到她们之间交清这么深。那赵念芸在你这儿能打几分啊?”提到大美女赵念芸，金研一一下也来劲了。
“10分!不能再低了！”周世廉举起拳头，毫不客气斩钉截铁地说。
“10分啊，合着你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呀，小心给你吃噎着了。”
“可不是嘛，这美女哪天能落我手里，嘿嘿～那我就算到达人生巅峰了！”周世廉毫不掩饰地袒露着自己的欲望。
“哈哈，你就不怕我到你现任那边告一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我还不相信吗?你是有那心思的人吗?我跟你说，宝哥，你也不要太自卑。只要你胆子大一点，舍得花钱，美女有的是。”话说到此处，周世廉越说越起劲了，恨不得和金研一把酒联欢起来。
“行了!我哪像你，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不但人长得帅，还是我们公司头号基金经理，连顶头上司都要卖你几分薄面。哈哈。”
金研一，外号“阿宝“，他和周世廉虽然不是同时进入公司，但交情还算不错。
两人经常坐一起侃大山，论美女。周世廉对这位年纪比自己大的“后辈”，也是非常信任，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投资心得拿出来和他分享，主要也是因为这位兄弟是个绝对的老实人。
“好了，不说了，要开工了，我先回了。”金研一说完就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了。
“行，宝哥，晚上别忘了和我一起去ktv啊！好久没去了，今天我买单。”
“知道了，知道了。”金研一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
说罢，周世廉，便继续投入工作中。他对自己的操盘能力很是自信，主攻的交易品种是白银和原油。
外行看来是很普通的投资品种，但实际在所有交易品种中，白银和原油一直是波动性最大的几个种类，而且无论从技术面和基本面都很难分析。操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多少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在这两个品种上折戟沉沙。
华峰公司所有的交易都是围绕国际平台进行的，也就意味着周一到周五行情是24小时联动的，无时无刻不存在巨大风险，同时也意味着利润空间。
不过，对于像周这样的专业行家来说，风险也是可以规避的，私募基金经理并非是单纯买入和卖出操作，他们大多执行的是对冲操作，简单来说就是组合投资。
再说原油，那就更是让许多行家都头疼的一个品种。主要因为，原油是和许多政治因素还有消息面高度相关的，是一个非常考验操盘能力的投资品种。
但这些对于周世廉来说，都是得心应手的绝活。他在交易时可以做到心无旁骛，果断大胆，经常砍下相当丰厚的收益，让旁人叹为观止。
而他的好友，金研一的交易风格则与他迥然不同，金研一信奉的是基本研究和趋势交易，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深入研究和大数据支持，对于现今这样瞬息万变的金融市场，对于个人来说是很难运用，周世廉认为这种方法的门槛太高，而且需要大行情支撑，才能得到客观收益。
所以他经常劝金研一放弃这种方法，转而和他一起做中短线，可他还是固执地用自己方法进行交易投资，虽然在起初阶段有所斩获，但是近半年来，连连亏损，已经被上司约谈好几次了。
这天下午，市场波动并不大，基本还是延续昨天的行情在发展，周世廉即使不进行操作，不看盘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现在都是用的程序化交易。所有的止损，止盈或是应对市场一般行情所做的应对，都可以通过电脑程序来完成。现在的交易系统也已经脱离了以前辛苦劳作赚一点微薄收入的模式。
临近下班时间，黄昏时刻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到周世廉身上，他起身伸了伸懒腰，开始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赵念芸时的情景：
虽然那时的她穿的十分朴素，但依旧掩饰不住她身上那高贵的气质。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无不令人心驰神往。比起现在的网红，那真是天差地别。如果这辈子能够娶到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
周遭的基金经理对于今天市况的讨论声将周世廉拉回了现实中。拿起车钥匙，起身走向车库，继续着一直习以为常的夜生活。
想着，今天要不拉金研一一起去好好喝一顿，让这家伙好好过过酒瘾。想着想着，周世廉嘴角勾起一丝邪邪的微笑。
酒吧，这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聚集了很多失恋的，伤心的，或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他们整晚泡在酒吧里，发泄着自己或无奈或狂喜的多余情绪，也有像周世廉这样工作压力山大，经常没日没夜加班，或是各种各样的原因理由借口以及慕名前来的年轻男女，借助短暂的休息，来酒吧释放着她们沉寂已久的心情，以及不满和纠结，享受这一份原始的快乐后，重返原来一成不变的日子。酒吧就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们，令他们乐此不疲，难舍此地。
叫上金研一后，驾着自己的座驾——玛莎拉蒂，途中开了整整一个小时，两人来到一处并不算繁华的街道。
在推开酒吧金属门的一霎那，一股震慑感迎面袭来，门的存在仿佛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在门的两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水晶吊灯悬在天花板上，散发着诱惑的色彩，给整个大厅笼上一层朦胧美。
舞台的中央，不少男男女女，跟着音乐尽情摇摆着身躯，沉醉在这种纸醉金迷的气氛中。
吧台里的酒保专注着手中的摇杯，不被影响似的摇出一杯杯满足客人需求的品种。
两人在酒吧一角的卡座里坐下，随之进来的不止是服务员，还有一个红妆艳抹的中年女子。
“哎呀，真没想到今天周少来光顾我们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有啥要求您尽管说，就把这里当成你家就行。”中年女子应承着说道。
“既然来了你这里，当然不能白来。红姐，你懂的。把你这里好酒烈酒都拿出来。我这兄弟，今天第一次来，可不能亏待了他，今晚就让他不醉不归。”周世廉自从来到了这里，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平时的伪装全部都卸了下来。
“啊……不用，不用！我们就随便喝两杯就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金研一明显感觉到周世廉今天是来者不善，自己就像上了贼船一样，开始推诿道。
“那怎么行，宝哥，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喝过酒了。你放心，今天这里的费用我全包。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来。”周世廉看似非常“仗义“地怂恿着金研一。
这时候，卡座里一下来了5，6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女，进来又是倒茶，又是端送水果和零食。
“周少好~~周少请慢用。“离开时，服务员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宝哥，来！今天你是客，你说选什么酒。”看来今天周世廉是不准备放金研一回去了。
“啊，不，不……我们就随便喝两杯吧。”金研一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的各种酒。无一例外都是各式各样的烈酒，自己平时就喝喝普通的啤酒，哪驾驭得了这些酒。
“宝哥，你可别这样，难得今天我有这样的雅兴！你如果不喝，那我们就别做兄弟了。今天也全当没来过这里。”说到这里，周世廉的语气明显比平时要重了许多。
金研一沉默了一小会儿，勉为其难地说到：“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选红酒吧。”说完，金研一起身，倒了两杯酒，开始慢慢品了起来。
“这才对嘛，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哈哈哈！”周世廉见状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放声大笑了起来。
就这样，两人混着喝着各类酒品。
两人起初聊着现今的金融格局，又说到人生抱负和女人。金研一讲话也越发的大胆，而周世廉这个“老江湖“，这点酒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在这里仿佛就是他的王宫，而自己就是那国王，享受着这所有的一切。
两人一直喝到了半夜，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气氛的烘托，周世廉和金研一半醉半醒地和一对姐妹花搭上了话。而且还聊得特别投机。
不久，几人就相继发生了关系。但就是这一晚，深深地在某人心中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到了第二天清晨，周世廉穿上衣服，看了一眼手机，读到了昨晚项晓遥留下的十来条微信。
“切，这女人，一晚上也放过我。”
他凭着昨晚的印象，撞撞跌跌地来到金研一所在的房间。敲了半天门，才出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来应门。
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金研一昨晚后半夜就没在这里过夜，听说一早就走了。
于是，周世廉也就没多管，一个人驱车来到公司，就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着他的日常工作。
周二的市场行情依旧不温不火，只能做一些小的套利交易，赚点蝇头小利。
一个念头在周世廉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昨晚醉了以后，很多次，他都是醉生梦死间把对方看成是赵念芸了。
在压抑了一上午自己的这种欲望后，终于按耐不住，发了一条微信给赵念芸:
周: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呗^_^。
赵:好呀，正好中午有事找你呢。
周:那行，要不我们吃个中式快餐，怎么样?我请客。
赵:那哪好意思啊！我们还是AA吧。
周:那好，我11点45在下面等你。
赵:嗯嗯，好的，到时候见。
在约定的时间，周世廉等到赵念芸，今天的赵念芸一身白色西装，就像一位洁白美丽的天使，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对于周世廉也是无法抵御的大杀器。
“今天难道你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周世廉笑着问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呢?”赵念芸理了理自己的长发。
“啊，没什么，看你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就随口问一句。那你刚才说，今天找我有事?”
“对，有样东西要拜托你交给晓遥，就是这个。”赵念芸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包装。“里面是一些晓遥最爱吃的家乡土特产。”
“哦哦，是这样，那我下班就去交给她，她看到这个肯定会很开心。”说完，周世廉就接过盒子，收了起来。
两人来到快餐店，各自点了一份午餐，坐了下来。边吃边聊了起来，从刚到公司那会儿聊到现在，又从工作聊到生活。
“啊，这么说，你平时一点也不健身吗?不运动对身体可不好，我可是经常会去健身房锻炼一下身体。”说着，周世廉还特地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肌肉来。
“嗯，主要是体质原因，从小就没办法运动，有时候看着在操场上玩耍的同学，还挺羡慕的呢。”赵念芸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她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成熟女人的韵味，无不令人深深沉醉。有时周世廉又会在她身上感觉出一种她需要男人保护的错觉，而这也大大刺激了他的保护欲。
而此时又一次被赵念芸的侧脸迷倒的周世廉再也把持不住。
“看来你真的需要一个男人来照顾你生活，最近有谈恋爱吗?”
“没有呢，难道你有好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吗?”
周世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他说出来，可能就回不了头了。
“如果，我说如果，要是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接受吗?”一向在女人面前相当有自信的周世廉此时也显得有点胆战心惊。
赵念芸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义正言辞地说:“赶紧收回刚才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这可能是周世廉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滋味。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永远只能和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做朋友。
“其实，我和晓遥这两年已经慢慢地失去了当初的感觉，现在也早已经是惯性驱使我们继续交往下去。”
周世廉想当然地认为赵念芸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她和晓遥是从小的发小，她不愿意伤害她。
“请不要再继续说了，如果你执意要继续这样，那可能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赵念芸又一次加重了语气。
气氛瞬间在两人身上变得凝重起来，这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周世廉所有的幻想。
他知道，现在他说任何话，赵念芸也不会再接受他的告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缓和气氛，在继续坐了一阵儿后。赵念芸起身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随后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周世廉努力地回想，他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还是哪个环节出错了，为什么这么尴尬的处境会出现在他身上，他那与身俱来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击的粉碎。
周世廉在快餐店又多呆了半个小时，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下午，他机械性地查看着交易数据，平时对他来说是信手捏来的工作。而此刻他的大脑却像短路了一般，对于显示屏上的曲线一点感觉都没有。
似乎周遭的一切都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一般，都是那么陌生，那么的不堪入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怎么会这样!”周世廉久久不能冷静下来。
“还有机会，肯定还有机会，我现在应该先缓和一下和她的关系。然后再找合适的机会慢慢攻陷她。”他不断地劝慰着自己，希望能够以此平静下来。
突然，周遭喧闹的声音拉他又一次拉回了现实中。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你们快看原油，原油在跳水!”一个基金经理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妈的，该死，给我涨啊。”
“中东某国家宣布大幅提升今年出口原油总量。”另一个基金经理翻看着电视新闻大声讲道。
“快终止所有原油订单。”
“不止是原油，所有大宗产品，贵金属都开始同步下跌了。快关注新闻，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本平静的办公室一下就炸开了锅，各个基金经理开始操作起自己持有的头寸。
由于新年以来持续回暖的市场行情，大多数基金经理都持有多头头寸，加上这次行情非常突然，所有人都想平掉手中的头寸止损，这就一定程度上出现了踩踏事件，于是形成了又一波循环暴跌的情况。
对于精通中短线技术分析的周世廉，情况甚至更糟糕。他手中持有的头寸是一般基金经理的2倍之多，况且他还撤销了事先设置的应对这种单边暴跌行情的交易程序。
由于所有基金经理都在抢时间操作，网络也变得异常卡顿，在连续尝试数次操作未果之后。
周世廉终于按耐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猛然摔掉了自己手中的鼠标，大声嘶吼道：“特么的!今天真是撞鬼了，怎么什么倒霉事都撞到我头上来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真TM邪门!”
来回在自己办公桌前无奈踱步的周世廉，突然想到之前金研一提醒过他，最近可能会出现一波大回调，劝他提前做好准备。
他一下子恍然大悟，立马去找金研一，但是来回走了几圈，发现根本找不到他人。没办法，只能重新回到电脑前，继续想办法平掉手中的头寸。
在折腾了一个下午，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办公室内弥漫着一大股巨大的哀怨之气，不断有基金经理抱怨连连。好一些的，也是自己今年以来的利润全部吐了出来。
而周世廉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的亏损额度达到了1100万美元。要知道，这个数字是他去年一整年的盈利，面对这样的亏损，恐怕今年是很难扭转颓势了。
已经累到说不出话的周世廉，机械式地关了电脑，驾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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