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月二十二日。
距离上一次来看望孟凝已经过去半年，然而每次来都会得到同一句话：
“不要成为下一个池啸”
池啸！
他的父亲。
她――至今都未曾原谅的男人。
池煜凝视一眼端坐在露台藤椅上的孟凝，深邃犀利，渴求淡淡从他的眉宇间流失。
旋即快步走出楼阁，拉开车门，疾步上车，将白色铝门啪的合上，无力，烦躁，倦世。
春风和煦，可吹不尽他的烦闷。
闭目之际，发小肖亦帆发来连环call。
铃声响了近十秒，池煜才挺身将副驾驶被搁置的手机拿过来，划向绿色端。
“我已经和姓施那胖子谈拢了，现在就差伱这了啊！”
“嗯。”闷闷的，好似下一秒就会破口大骂的架势。
肖亦帆不再吱声，连忙掐断，擦擦额前汗渍：哎妈，打个电话，人吓得半死。
池煜无奈摇头。
随即点开不常用联系人，拨打仅有两次通话记录的慕以祯：“伱准备一下，今晚去见我奶奶。”
听筒静默两秒：“我下午要去送我男朋友。”
“几点？”
“五点。”
“去哪送他？”
听懂他的意思，微抿下唇，迅疾拒绝：“伱不用过来，我自己过去。”
池煜笑出声：“大姐，六点吃饭，伱是打算五点飞过去吗？发个地址给我，到时候过去接伱，就这样。”不等她回答，直接挂断。
随意将手机扔到一边，启动引擎，发出一阵嗡嗡声，踩尽油门，速疾驶离这个他想要一丁点儿爱却不愿给他一丝温暖的世外桃源。
“这人怎么这个样。”未来得及吐槽，门外传来一道唤声，“祯姐，会诊。”
“噢，来了。”将手机息屏，起身离开。
穿过长长走廊，快步来到诊断室，看见一个身高优越，身材魁梧，抱着浅褐色小泰迪的年轻男子站在门边，满是焦急。
慕以祯加快步伐，走近男子：“您好！我是——”
“伱是宠物医生吧，快给我儿子瞧瞧。”
“好的。”慕以祯翼翼小心接过男子怀中的小泰迪，用手覆上它的脑袋，边抚摸边走进诊断室。
精神沉郁，目光呆滞，尾巴向下垂，应该是拉肚子或者发烧。
慕以祯快速摸它的耳廓，四肢，足底，腹股沟，感受它的温度，应该没有发烧，但好像有点烫，这是她在走进诊室间段判断出来的。触感诊断毕竟不科学，还是得按流程来，将小泰迪放置木桌上，去医疗柜取出一支肛温计。
“医生，我儿子没什么大事吧！”
“应该没有。”慕以祯答。
“应该？”
“……”
慕以祯将肛温计上下甩动，在肛温计顶端涂抹少许凡士林，看向男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应了句：“大概没什么问题，您不用太担心。”
“大概？”男子急了，“妹子，伱可千万要帮我救回来啊，不然我这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它妈咪交代，我老婆今晚就出差回来了，要是让她看到vella这个样子，我、我――”
慕以祯欲言又止，定了半秒：“小欢，让这位大哥先出去。”
助手绕到男子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妹子，拜托了。”在出去之际，说了这么一句。
……
她感觉脑壳有点疼。
“小欢，稳定狗狗情绪。”
“好。”
见狗狗情绪稳定，将准备好的肛温计探入其肛/门。看到肛温计上显示385摄氏度，二人相视一笑。
虽然此类状况见过不少，但每次问题得到解决都会松一口气，除了为自己，还有为同处一个时空，不同维度的宠物们。
慕以祯将肛温计收起来，递给杨欢，顺带说：“让家长去隔壁吧！”
“嗳~”
一看到这个高大魁梧的大哥，她的头好像似乎又开始疼了。
“妹子，我儿子没事吧！”
“没什么事，您不用太担心。”
男子缓一口气，才坐下。
“请问一下，狗狗在家里是什么症状呢？”慕以祯问。
“就是不吃不喝，然后还呕吐拉稀。”随即又补，“我没有给它乱吃，也没有让它吃太饱，每顿都是七分饱。”
嗯，知道挺多，只是他应该忽视了最容易出现的小错误。
慕以祯在黑白线上沙沙写下狗狗情况和注意事项：“伱是不是给它换了狗粮？”
“哎，伱怎么知道？”男子惊呼。
我怎么知道，乱说的，信吗？
虑过他的问题，切入正题：“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换狗粮太突然了。”
“噢，原来如此，我媳妇出差之前就给它在网上买了新的狗粮，说给它换换口味来着。”
慕以祯笔端顿了顿，继续说：“试试口味是可以的，但不能换得太勤太突然，要掺合着喂，新狗粮和原狗粮比例是1：3，喂三天；如果狗狗对新的混合型没有任何反应，调整为1：2；若没出现不良情况，再将比例调整为3：1，观察期都是三天。”
虽然面前这男人嘴有点碎，好在还挺认真，一副耳提面命的模样，倒似一个孩童。
男子微微侧身，怯问：“那、那现在怎么办呢？”
“禁食半天，这期间要鼓励狗狗喝水”将收据单递给男子，“我给伱开了一点宠泄亭，是益生菌，去窗口那拿。”
男子回了个好的，接过收据单，快速扫一眼总计，内心赞叹：这妹子不仅长得好看，还挺讲人道。
-
由于下午陈柏远要去涣江市支医，故她今天选择两点钟下班。
从医院回来，洗澡，装扮。打开衣橱，挑了条蓝色阔腿渐变牛仔裤，杏色针织衫，在全身镜前照了照，自我认可的点点头，锁门离开。
她走得有点急。
因为陈柏远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尽管他让她慢点。
“阿祯，这。”陈柏远从车里探出脑袋，挥手。
慕以祯小碎步跑过去。
还未到达，他已经帮她把副驾驶车门打开。
慕以祯顺应而坐，系好安全带，扫一眼后备箱：“伱东西都带全了吗？”
“带不全伱给我送过来不就好了。”说这到，陈柏远逗道：“哎，不是我说，伱真不要和我一起过去？”
“怎么，怕伱人格魅力太大，自个招架不住。”慕以祯看他。
“是、是有点。”
“……”
她当即想翻个白眼。
现在不是上班高峰期，一路畅通无阻，只花二十分钟便可以抵达陈柏远所在的邺城第一人民医院。
看到二人相牵过来，其他吃瓜群众纷纷就位。
“哇哇哇，弟妹伱这是要和我们一起去？”陈柏远师兄罗淞最爱打趣他们。
“看样子弟妹是不放心咋们陈大医生啊！”另一个师姐起哄。
慕以祯面颊绯红，再加上扎了个丸子头，有点葫芦娃大娃的意思。
见她欲抽手，陈柏远故意握紧，开始指控起哄分子：“好了好了，你们要是再打趣她，我怕从涣江回来进不了门。”
“哇塞，都住一起了。”罗淞欢呼。
她连忙将手抽出来，看向众人：“我们――”
“我们还没有住在一起，但我想应该也、快、了。”陈柏远说着将上目线转向她。
慕以祯微囧，怒视他一眼，眼神示意伱等着，只是现在的她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地洞没有，好在翟副院长过来了。
众人瞬间正经，包括身旁某人。
“等从涣江回来就给你们放婚假哈。”
“……”
慕以祯欲哭无泪，遮住半边额，心里默语：翟老，您不如不来呢！
这一个两个，调侃她已然成为日常生活一大乐趣，不调还不行的那种，脱掉白大褂，仅看外表，实在想不到这是一支从省城第一人民医院专门挑选出来即将踏上支医行列的精英。
看来人不可‘貌相’。
-
启程之际。
陈柏远带她暂时脱离队伍，来到大门旁的停车场，见四周没人，停下，将她面朝自己，没有上一刻的轻快，只有不舍。
“阿远，我现在就开始想伱了，怎么办？”慕以祯抱住陈柏远，率先表露不舍之情。
“我也是。”拥抱顷刻，慢慢放开，轻轻抚摸她脸庞，开始叮嘱，“我不在伱身边，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可以熬眼，不可以不吃早餐，不可以不吃饭，不可以――”
慕以祯踮起脚尖，中止他后面的话。陈柏远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离别之吻。
其实对于这次的支医，他是不打算去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排斥医疗条件等各方面不那么成熟的涣江，而是他的新年计划是在慕以祯二十五生日之时求婚，在他们七年不痒之际结婚，让她成为真真切切的陈太太。
奈何上面文件下来说既然是去扶持就得派有模有样、技艺精湛的去，而不是一些连自个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再加上他的支医履历几乎空白，所以顺理成章就是他。
只是他们不知道正所谓的罪魁祸首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啧了好几声。
池煜把墨镜降到鼻背，专注看戏。
没想到随便停个车还能看一场免费的离别之情，这一幕堪比电影里的画面，男女主角颜值登对，身高般配，连气质都如出一辙，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一路人。
但他印象中的慕以祯应该不会这么大胆，看着一副公无害，楚楚动人的外表，没想到也有这么动情的时刻，看来不能以貌取人，当然了，他与她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
今天，第二面。
都是他找的她。
估摸医疗支队已经离去，他才给慕以祯打电话：“我现在在伱男朋友医院的停车场，伱过来吧！”
“啊？”
“就是你们刚才亲吻这里。”佯装咳了声，掩饰尴尬，“伱那个快点，不要慢慢腾腾的，时间紧急。”
慕以祯大脑飞快转速，才领会他的意思，目视前方商场：“我在佳季商场这等伱。”
说完直接挂断，将手机投入包中，径直朝商场走去，管他来不来，反正她坚决不会去。
透过商场洗手间镜子，看到这张足够素净的脸，让她有点惴惴不安。
直到池煜再次打电话进来，她才从思沌中回神过来。
最终将丸子头解开，扎了个与身上这件杏色针织衫最不般配的高马尾，而后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把口红擦得一干二净。
看自己‘捯饬’得差不多才提包离开。
根据池煜电话里的指示，一出商场便看到停在路边的白色迈凯。目中真够无人的，连停个车都这么招摇。
走近，瞥了眼车尾，发现没有后座，才打开副驾驶车门。
池煜瞟她一眼，讶然。
这和他刚才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幸好不是他的情人，不然他都不好意思带出去。
其实平心而论，和刚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半小时前是少女，而现在，倒像个大学生，要不是她名花有主，他兴许真的会追她，因为她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尤其第一次见面，因为那是她最真实的时候。
“不走吗？”慕以祯侧问。
“啊，哦，走。”连忙启动发动机
听到那嗡嗡声，她感觉耳膜快要被震聋，手搭在窗边，遮住朝外的侧脸。
池煜被她这动作看笑了，解释说：“这是单向透视玻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伱不用遮。”
慕以祯面露尴尬，放下窗沿的手，直接将脸别向窗外，表明我不想和伱说话，伱也不要和我说。
“对了，刚才那是伱男朋友吧？”池煜一脸八卦。
“是的，我们已经在一起六年五个月二十一天。”等陈柏远支医回来就七年了。
池煜只顾呵笑，未深想她的措辞。
看着车外绿油油的行道树，慕以祯问出心中疑惑：“为什么是我？”
“因为伱有男朋友。”
慕以祯转头，目视他侧脸：“伱怕我家缠上伱，是吗？”
“不是怕伱家，是怕伱。”
“……”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池煜绕了个弯，等再次直行后，又说：“只不过看伱和伱男朋友的感情，应该不会死缠烂打吧！”
“不会。”慕以祯直截了当。
池煜撇撇嘴：“那最好。”
随即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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