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上战场等于送死
范县大营的议事厅内,沈丁一言不发,把手中军报“啪”一下扔到一众将士脚下,空气瞬间凝固。
他面色铁青,质问道:“派出去多少探子,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你们谁能告诉本将,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前众人无一人敢搭话,厅内连呼吸声都时隐时现,掉地上一根针都能震人耳膜。
“我营探子被杀一事,是有方正源大人负责督办,想必他应该最清楚!”
沉寂许久,众将末尾生得细眉小眼的廉畅,兀自开口。
他本是方正源手下一名校尉,祖上是开国功勋,大盛朝的勋贵一族,簪缨世家。只不过廉畅父亲是侍妾所生,他们这一脉在家族中毫无地位。
廉畅不甘如他父亲般委屈求全,希望自己可以有出人头地之时。廉畅心中清楚,出仕为官轮不到他,唯有征战沙场才能让自己建功立业。
廉畅自幼熟读兵书,与人模拟对战,总是得胜一方。他本踌躇满志,要在范县大营中建立一番功勋。
可廉畅在方正源手下并不得重用,提出的战术战法多被否决,并说他是纸上谈兵。
郁郁不得志的廉畅,亦如受委屈的小媳妇屡屡找人诉苦,竟还真有人为他牵线搭桥转投沈丁摩下。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卖弄兵法,倒也得了沈丁赏识。
廉畅从此自鸣得意,帮沈丁日常打压方正源,成了他乐此不疲的事情。
方正源眼皮都懒得对廉畅抬一下,微微躬身双手抱拳,“末将怀疑是有人假扮翰跶人,截杀我方军探!”
他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哗然。
“属下记得,方大人此前亲口说是翰跶人所为啊?”廉畅嗤笑一声,冷言道。
方正源正欲解释,却被沈丁大手一挥拦下,他不耐烦道:“不管被谁所杀,如今翰跶人已近在咫尺,我方连他们人数几何都不清楚,这仗要如何打?”
“将军,军探屡屡被杀,我方营中必然出了奸细。”方正源眉间拧成川字,正色道:“我明敌暗,我方不宜主动出击!”
“对!”
“确实如此!”
“······”
廉畅对众将附和方正源十分不屑,他冷笑道:“方大人,是要坐以待毙,等着翰跶人来血洗我军吗?”
“末将的意思是······”
“你先等一下!”
沈丁对方正源即将要说置若罔闻,他对廉畅一抬手,道:“你接着说,我军要如何应战?”
“临漳道可做伏击,居高临下,将翰跶人尽数阻截在道中!”廉畅信心满满。
大盛境内的临漳道是通往范县的必经之路,狭长幽暗,两旁皆是悬崖峭壁,乍看上去确实是伏击敌人绝佳之处。
沈丁皱眉间舒展,一拍桌子道“好!此计甚妙!“
众将中的墙头草见沈丁对廉畅投去赞许笑容,纷纷随风转向,皆是改口主动迎战,必会大获全胜。
“将军,此计策不可用!”方正源字正腔圆道。
沈丁皱皱眉,这个方正源从来都爱与他唱反调。
自己刚在众人面前夸赞廉畅,方正源便跳出来反驳,明显不把他这个指挥使放在眼里!
他对廉畅抬抬眼皮,后者心领神会。
“方大人,当年谢铿老将军就是用此计,在南疆重创南渊大军!”廉畅眉尾挑起,满是挑衅,“你说不可用,莫非觉得自己胜过谢铿老将军!”
谢铿将军是大盛一代名将,他每场战役都堪称经典,试问在场哪一位将领不是耳熟能详?兵法计谋是应活学活用,而不是生搬硬套。当年南疆战地与临漳道本就是两种不同地貌,又真能相提并论?
“临漳道旁多为悬崖峭壁,山上之路仅有一条,若是翰跶人围了山,要如何应对?”方正源道。
廉畅不以为然,“翰跶人向来有勇无谋,他们本就是游牧民族,走哪抢哪!从不知打战应粮草先行,临漳道荒山野岭,他们去哪找粮食长时间围堵我们?”他嘴角噙笑,不屑道:“再说,临漳道狭长,他们能活着走出去几人,都还是未知数呢!”
话音落下,厅内众将包括沈丁都是哈哈大笑,他们想起,每年翰跶人虎头蛇尾的进攻,那次不都是因为饿肚子才撤的兵,那狼狈逃亡的模样确实令漳州将士记忆犹新。
“不用再争,就以廉畅所言!”沈丁对廉畅道:“廉畅此次由你领兵两千······不,三千人!定要将该死的翰跶人截杀在临漳道,得胜归来,本将定要让皇上给予你嘉奖!”
廉畅大喜过望,赶忙躬身作揖,“多谢大人,畅绝不会让您失望!”
“沈大人······”
沈丁幽幽瞥一眼方正源,摆摆手,起身走出议事厅。
众将士望望落寞站着的方正源后,纷纷簇拥着廉畅离开。
方正源忧思满腹,却也无能为力,他长叹一口气,呢喃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身姿挺拔的萧元一在议事厅门前已站了许久,看着营中将领们一个个走出,直到眼前出现方正源的身影,他才唇角上扬,快步迎上前去。
“方大人!”
方正源心中愁思,随意应着,“何事?”
“大战在即,林元不愿躲与后方,特请上场杀敌!”萧元一眼神坚定,双臂用力向前一推,发出砰的一声,双手紧紧握成一拳。
方正源拧起眉头,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何不行?”萧元一立刻追问。
方正源更是提高音量,“不行就是不行,军令如山,你想抗命吗?”
萧元一微怔,方正源毋庸置疑的语气,令他不知如何反驳。
方正源离开后,萧元一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他似乎隐隐猜出,方正源阻拦自己上战场的原因。一直以来,在军营中,方正源对他照顾有加,这其中必然有林贵则的授意。
当初计划从军,林贵则便极力反对,认为这是一招险棋,不可控性太多。
离开豫王府,萧元一一旦暴露身份,他就会成为被凶猛狼群围堵的麋鹿,任人宰割!
可他若想崛起,必然不能一辈子待在豫王府中!
现如今,最大的阻力秦汉易已然成为过去。萧元一想要得到漳州封地的掌控权,就要赢得漳州各势力认可,而范县大营就是第一步。
而眼前的这场战事,很可能成为自己崭露头角的机会。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参战,还必须要赢得这场战争!
邢望春挑着两个粪桶,悠悠从一旁茅厕走出,见到萧元一站在路旁,径直走了过去。
“林元,你赔我裤子!”
萧元一见是他,蹙进剑眉,冷冷道:“没空与你闹,少来烦我!”
见他抬腿要走,邢望春扔了屎桶,拉住他道:“别走啊!瞧你一副愁眉苦脸的奔丧模样,说来听听,我帮你出出主意!
“跟你说了也没用!”抛下这句,萧元一又要走。
可他没走几步,就听身后悠悠飘来一句话,“你不是就想上战场吗?”
萧元一顿然止步,他缓缓转身,不可置信的望向邢望春,“你怎么知道?”
邢望春嗤笑一声,“就你每天拼命训练,一听要打仗就双眼泛光,你那点心思三岁小孩都能看出来!”
随后,他又好像看傻子似的望向萧元一,“别人都躲着上战场,你却偏偏要去送死,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萧元一突觉他是拐弯抹角的埋汰自己,脸色一沉,眼神冷厉的瞪着邢望春。
邢望春见萧元一眉间略有怒色,微微收敛不正经,却依旧故作轻松道:“不就想上战场,多大点事!我教你!”
“你?”萧元一脸上写满不相信。
邢望春挑挑自己的大粗眉,道:“别不信啊!我邢望春也算是纵横郑县官场多年,什么样的官没有伺候过,对于他们的法子多了!”
萧元一微怔,要说官场之道,为人处世,邢望春确实圆滑许多。
他决定向邢望春讨教讨教。
***
“麻烦通传一声,林元求见!”
营房门前站得笔直的两名侍卫,瞧见面前垂头作揖的萧元一,十分默契的长叹一口气。
他又来了!!!
从太阳升起开始,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次,直到现在太阳又要落山!
今日,这已经是萧元一,第十八次要求见方正源!
以至于两名侍卫,见到他,两侧太阳穴就突突的疼,听到他说那句话,耳朵都要磨出茧子。
留着络腮胡较为年长的侍卫,翻着眼皮转向另一个白脸小侍卫,示意他去解决。
“你怎么又来,不是给你说了,方大人不见你!”白脸小侍卫没好气道。
萧元一动作不变,依旧还是那句话,
两名侍卫不由自主的掏掏耳朵。
络腮胡侍卫实在忍不下去,走到萧元一身边,对他轻声道:“兄弟,别死心眼!方大人已吩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见你的!”
说的这么明白,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识趣离开了!
“麻烦通传一声,林元求见!”
络腮胡侍卫愣愣的望了一会萧元一,突然顿悟,不如干脆回了方正源大人被他训斥,也被与他对峙被折磨来得好!
“兄弟,我再通传一次,若方大人还不见你,你就走吧!”络腮胡子哭丧着脸与他商量。
“麻烦通······”
络腮胡子侍卫立马去捂萧元一的嘴,一副惹不起他的模样,“行,行!别说了,我去通传!”
“把他给架到柴房关到明天早上!”
络腮胡侍卫推门进入房中补救,突听里面传来方正源的呵斥。
萧元一抿抿唇,对走来的两名侍卫,面无表情道:“不用你们,我自己去!”
就这样,萧元一在寒冷的柴房中待了一夜。
本以为如此恶略的环境,他定会整夜无眠,却没想到一觉便到天亮。
第二日,柴房的门准时打开,睡眼朦胧的萧元一起身,拍拍身上的稻草灰尘,满脸淡定。
络腮胡侍卫,表情凝重的问他,“还要见方大人吗?”
萧元一默默无声,只是摇摇头,便走出柴房。
络腮胡侍卫长长的,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萧元一刚踏进营房院门,就见周乾坤满脸忧愁的迎上前,“林元大哥,听说你昨晚被关柴房,你还好吗?”
“没事!”萧元一说完便去洗漱。
周乾坤在他身边转悠许久,左思右想,终道:“林元大哥,我知你想上战场,可你也不听邢望春乱出主意!”
萧元一只顾洗脸,未曾搭话。
“邢望春就是市井流氓,他那套死缠烂打的下作法子,只能引起方大人的不快,你还是不要再试了!”
萧元一是周乾坤心中崇拜的对象,平日那么骄傲一人,怎能如此屈尊降贵?他都看不过眼!
“是我不对!如今战事不利我方的因素太多,方大人愁死战况,我确实不该死缠烂打,令他心生厌烦!”
萧元一刚一张口,周乾坤还挺高兴!
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这话中意思,不像是想明白,不再执着上战场,更像是在痛定思痛的总结错误经验,再接再厉的意思。
萧元一唇角扬起,对周乾坤神秘道:“我应该再试试另一个法子!”
“邢望春到底给你出了多少馊主意!”周乾坤望着他远去背影,愁眉苦练喊道。
军中伙夫营房内,乌黑黑的浓烟从一间房中窜出,每个从里面跑出来的人都被熏得睁不眼睛,纷纷站在院中咳嗽不止。
邢望春信步闲庭的走到院门前看热闹,边磕着手中瓜子边笑嘻嘻问道,“呦,这是怎么了,你们柴火不够,要把房子点了啊?”
话音刚落,冒黑烟的屋中,伙夫队队长拽着一身材高挑的少年,跑到院中。
“这位少爷,算老夫求您,别闹了!”伙夫队长双手合十,愁眉哭脸道。
少年白玉般的面庞被烟熏得漆黑,却衬的那双黑耀石般的眼眸更加透亮。他垂头丧气的望向伙夫队长,表情略有尴尬。
邢望春拍了怕手,信步走到那少年面前,仔细打量一番,惊呼道:“林元!”
萧元一紧咬着下唇,再也没了往日霸气,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无声无息的听伙夫队长向邢望春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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