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幼清躺在床上发呆，此时天还没黑透，但几日收尾工作结束，绷着的弦松了下来，才感到有些疲累。

        那是四年前的事吧，她刚毕业一年，工作刚有起色，但为了能和他在一个城市，拒绝了公司的调派，坚持留在老家。哪怕晋升慢一点。那天是月底，也是项目忙于冲业绩的时候，通常一定是要熬到12点才下班的，但那天晚上10点公司接了一个大单，提前完成了业绩下班，人人欢呼，大家把那个客户的祖宗十八代都谢了一遍。

        想到那天的情景，幼清失笑，到底老天还是偏爱她的，如果不是那天早下班，如果不是那女人正好住在她项目隔壁的小区，她不可能那么顺利地看到，他送那个女人回家那一幕。那天她尽量镇定，但过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那天的表现不甚完美。

        那几天，她鏖战数日，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更别提化妆了，顶着两只黑眼圈，形容憔悴。而她显然是为了那天的约会精心打扮一番的，两厢对比下来，形象上，幼清败。

        “她是谁？”幼清轻声质问，但语气肃然。

        “你是谁？”幼清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有些慌地看向江凯风，“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女人答。

        幼清看向江凯风，“恐怕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刚才之前有位女朋友。”她走到江凯风面前，盯着他“不过，现在没有了。听着，江凯风，我们分手了。”

        幼清发动汽车扬长而去，她瞥到后视镜中，他在着急跟那女人解释着什么。幼清自嘲地笑了，都说恋爱谈的越久越走不到最后，她从来是不信的。江凯风在高考后开始追求周幼清，几乎全校皆知。她从没想过，那个曾经在篮球场上恣意挥洒青春的男孩，那个为了给她送她喜欢的车厘子，在寒冬腊月辗转几个小时车程给她送到学校，然后被宿管阿姨扭送出去依旧傻笑的男孩，她曾经那么相信他们会不一样的。如果他们是和平分手，那么这些过去也会被她视若瑰宝的珍藏起来，可他好像根本不在乎，闹了那样一出，幼清只觉得大好青春都喂了狗。

        那晚幼清断断续续的醒来，次日又顶着两个黑眼圈坐上前往江市的高铁，合上粉饼盒，暗骂江凯风和那白什么荷的晦气。列车发动后，她把座椅放平，戴上眼罩补觉。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嗤笑，潜意识里竟觉得是那江凯风和白荷手牵手在嘲笑她很蠢。幼清想骂却张不了口，直气的咬牙。

        “哈哈哈”不对，不是梦，她分明听到有人在笑，而且不怀好意。她摘下眼罩，感到一阵刺眼的光，眯着眼睛超那声音望去，车厢里人并不多，只有过道的另一侧的单人座椅上有一男子在睡觉，光线太刺眼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她只觉自己一直加班神经有些衰弱了，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快到站了，幼清连忙掏出粉饼盒补了补妆，顺带抓了下头发，看着镜子中端庄优雅的自己，满意的合上镜子。

        起身展了展微皱的衣服，只听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滚出老远，“我的耳机！”这是她买的第五只无线蓝牙耳机，如果再丢，她就再也不用无线的了。她连忙蹲下身子去找，一只在她的座椅下，另一只…滚到了那正在睡觉男子的脚下，还是内侧。这时列车已缓缓停下，江市并不是列车的终点站，是以她不知道男子会不会在江市下车，看那男人睡得安稳，实在做不出扰人清梦的事情，只好先收拾下行李，眼看那男子没有下车的意思，便缓缓蹲下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去摸那只耳机，未想那男人突然醒过来站起身看向幼清，幼清赶忙抽回手，蹲在那举头尴尬道“抱歉啊……我…只是想捡东西。”这个姿势很怪异，男人并未说什么，略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于是幼清连忙捡起耳机，亡命般拉起两只大大的行李箱下车。

        “师傅，去时代大厦。”师傅热情的帮幼清装行李，可等坐定后，却见司机在车下揽生意，一时无语“师傅，咱们走吧。我赶时间。”司机和颜悦色道“姑娘，你看就你自己，往时代大厦去的人多，我再拉个顺路的吧。”

        “可我真的赶时间，而且后备箱已经被我装满了，您也拉不下别人了啊。”

        司机还要挣扎，忽一男声响起“走吧，我去时代大厦。”

        探向窗外，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不就是方才在高铁上遇到的男人么？见他只提了一部笔记本，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行李，由于刚才的小“事故”，幼清只好识相的乖乖收回脑袋坐好。

        “哎呦，好徒儿，师父总算把你盼到了。我这几个徒弟当中，也只有你能跟为师共患难了。”到一楼大厅接应的李游自我感动道。张开手便要去拥抱徒弟。

        幼清一把推开“我能选择不来么？”

        “不能。”

        “售楼部还没有完善，我们前期的工作基本都在江市总部这里。”电梯四下无人，李游接着道“所以这个月公司把你的酒店定在公司对面，上班步行2分钟，方便你加班。”

        幼清绝倒，“那我要多谢师父关怀了。”

        李游摆摆手，“哎，应该的应该的。”

        李游将行李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内，示意幼清关门，又道“目前我们的策划、销售、渠道团队都已经组建完毕。按说项目上一个营销总是公司的标准配置，但，江市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才向公司申请调来你这名大将过来帮我。这一战打好，九荣在江市之后的路子会好走很多，投资方也会愿意跟我们合作。”

        幼清不可置信道“难道，以九荣现今的品牌，在江市拉不到投资么？”幼清前几年虽然一直啃各种“硬骨头”，但凭借着九荣的品牌影响力，依旧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投资就更不用说了，愿意投资九荣的企业，还要把利一让再让才能入选。毕竟像九荣这种成熟的大品牌，不仅市场反响极好，而且拥有非常成熟的营销团队，投资方跟着九荣基本都能够稳赚不赔。没想到，在江市竟然没有可靠的投资方。

        “投资肯定能拉到，但是分利都谈不妥，所以这个项目，是公司独资的。”李游接着道“你可能不知道，江市的外来企业，不管在全国的品牌影响力多么大，多半都讨不到好。”

        幼清忙追问原因。

        李游叹道“大约十几年前吧，江市还没发展成熟，有一个当时极具影响力的全国大房企入驻，那是江市第一次引入全国性的大品牌，所以热度炒得非常高，拍了市中心100万方的地，前期宣传的天花乱坠，尽管高出周边竞品百分十几的溢价，竟也一房难求，然而交付第一期后各种质量问题频出，和这家房企在沿海或者一线城市做的项目天差地别，第二期直接烂尾，还是政府收拾了烂摊子。之前江市的小区大多没有物业，这个房企前期宣传自己的物业多么多么先进，后面竟然打骂业主。再后来，这家公司干脆直接撤出江市。你入行晚，估计没听过这事儿，老板早就卷款跑美国去了。”

        李游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棘手的问题，接着道“人总要住房子，如果没有本土房企的涌现，估计江市客户也不会如此排外。下午你收拾停当就看看江市本土的项目。其中有家云峰地产，素来以精细化的建筑深得人心。另外有众煦地产，做社群文化也是很有名的。长松，虽然不及前两家高端，但是品质过关，适合刚需客户。”

        幼清忙打开手机翻地图，脸色愈加难看“师父，你说的这三家，好像在我们项目周边各有一块地。”

        “所以我在这的艰难你体会到了吧。”李游苦笑道。

        之前跟着李游，他为了振奋士气，再难的项目也永远不会说出这等泄气的话，“师父，我希望你不是真的被难到了，才对我说这般话。”

        李游立刻大笑道，“你师父我是谁，有什么我打不赢的项目？”

        幼清鼓掌，“好好，有游哥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办理下入住就去看看你说的那几个项目。”

        安排好徒弟，李游面色极为复杂地叹了口气。这一战打不赢难免要登上自己人生的耻辱柱，打赢了，帝都总部并不知道江市的情况具体有多复杂，也会认为理所应当。转念一想，立刻唤来助理小朱“过两天，总部领导要来视察市场，你安排哪些项目参观？”

        “都是江市本土那些产品做得极好的项目，领导看了便知我们销售的难处。”

        李游摆摆手，“不，先带他们参观百亿地产、绿澜岸地产、还有君晟地产。”想了想又补充道“要专门挑这三家地产那些做得产品又好、卖的又惨的项目。”

        小朱不解道“游哥，客研不是说，百亿这几家和九荣齐名的全国知名房企在江市的销售数据亮出来，总部对江市就会没信心了么？”

        李游冷冷道“哼哼，你还是太嫩了些，不使劲了对上压低预期，上头怎知你销售的难处？上头不知道你的难处，你卖的好是你应该，上头甚至会认为你应该卖的更好。要是卖的不好，你游哥我就被干掉了。”接着又道“再说了，总部对江市有没有信心，关我们营销什么事？那是他们客研的事情，央求总部拿地的，又不是营销。开盘在即，我们现下必须要竭力让总部知道我们外来房企在江市的难处，争取总部最大的支持，顺便，赢得总部的同情。”他顿了顿，冷笑道“至于客研嘛，哼哼，谁让当初他们对总部吹得那么大，现在骑虎难下，却只能由营销硬着头皮上。”

        小助理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她跟着李游做了三年的助理，深知，每当李游做出这般表情，一定要有人遭殃了。客研的兄弟，谁让你们惹谁不好，偏偏惹这位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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