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雨
离开辛矢夷的猫咖后，林青睢就回到了家，在程序化的吃饭和刷题后，十一点才上床睡觉。
这一觉，林青睢睡得很沉稳，没有再做任何与辛矢夷有关的梦。
在今天与他的相遇后，她将心里一直以来的挂怀放下了，那根思念的弦不再绷得那么紧。也似乎是梦神的意思，两个在现实里相遇的人，就没必要在梦里窥见对方了。
…………
又是一天大早，随着闹钟聒噪的声音，林青睢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现在是早晨六点整。
她一向自律，听见了铃响便不会拖沓，立刻坐起身来，拽起床边放着的毛衣就往身上套。林青睢睡觉不穿睡衣的，每逢乍暖还寒的时节，她都会在睡前穿上第二天要穿的秋衣，既暖和，又可以节省早晨穿衣时间去读背。
她拿起床头摆着的一候沓资料，眼神却不自主地又飘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初春六点钟的天空虽然灰蒙，但却不至于如同纯黑的幕布一般凝重，望不见渐褪的星，也瞥不见欲升的日。风行进的速度似乎很快，映着灯火，她看见楼下的枯叶在翻飞，有力的气流一下下冲撞着玻璃，从楼宇之间的缝隙穿过，划出刺耳的风声。
是要下雨了。
读书第一步，先要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在心里引导了自己好一会儿，终于能够自主忽视掉窗外的一切、开始静心背书。
林青睢的专注能力很强，一旦进入状态、背书的速度势如破竹，一张a4纸大小的页子也只不过十分钟左右。趁着妈妈还没做好早饭，与日出赛跑、争分夺秒才是一个大学霸应有的样子。
“小青，起床了吗？”一阵敲门声响起，妈妈温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林青睢的声音哑哑的：“起了。”
“洗漱吃饭了——”妈妈又喊道。
“哦。”林青睢应道，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掀开被子下床，趿着拖鞋朝着门口走去。
吃完早饭，准备从家出发之时，天空便已经飘起了乌蒙细雨。
林青睢一路上的步子很快，因为她雨天没有带伞的习惯，连裤腿溅上的泥水也全然不见。
推开教室的门，今天的林青睢依旧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学生。“啪嗒”一声打开了教室的灯，她绕开整排整派空无一人的桌椅，终于到达了自己的位置上。循着多年的惯例，林青睢从书包里拿出单词书就开始读背，念诵的声音微小，但在空荡荡的教室之中却久久回荡着。
忽然，教室的玻璃被人轻轻叩响。
林青睢大惊，以为自己遭遇了什么灵异事件，赶忙警戒地望向窗子，像只受惊的兔子。
过了短暂的几秒，惊悚现象的始作俑者才罢休，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吓成这样？”辛矢夷无奈笑笑，“我敲下窗户而已。”
望着面前俊朗的少年，林青睢才终于舒了一口气，但又马上意识到了不对：“等等，你好像不是十六班的吧？”
辛矢夷淡淡道：“哦，我来借一下靳秋的u盘。”
“你拿吧，在讲桌底下。”林青睢朝着他指了指具体的方向，又慢慢梳理了下自己惊吓过度的心情，简直像是过山车，在天还没亮的早晨忽然吓人，他也太恶趣味了。
辛矢夷走上了讲台，俯下身来轻轻摸索着讲桌下的抽屉，半天，指尖还是没有触碰到想象中u盘冰凉的金属触感，他疑惑道：“怎么没有？”
林青睢思索一番，结结巴巴道：“可能是我记错了，u盘应该在书架上，你看看有没有放在哪个角落里。”
辛矢夷会意，又站起身来，走向一旁的书架。少年个子高挑，可以轻易地够到书架的顶端，他轻轻抬起手来时，透过随着手臂活动而掀起的衣领，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锁骨处的肌理起伏。
林青睢的脸覆上些红晕，她马上将头低下去，几乎要埋进书里。
半晌，辛矢夷终于摸到了u盘，轻飘飘的拎在手里，走下讲台：“多谢指路，已经找到了。”
“不客气。”林青睢的声音闷闷地透过书本传来，惹得辛矢夷回过头去望着她。少女后脑勺上松松垮垮地扎着一个马尾辫，此时，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已经尽数撒落在了书本上，像一团晕开的墨迹。
辛矢夷对此很不解：“你为什么要把头埋在书里？”
“我有点困，想睡觉。”林青睢通红着脸不敢抬头，她编了一句谎话。
“哦，”辛矢夷冷冷道，“那我帮你把灯关了。”
林青睢刚想去阻止，未及起身，眼前却骤然一黑，是辛矢夷把灯关了。
“辛、辛矢夷？”林青睢猛得站起身来，摸索着走出了座位，她在心里惊呼着：“还真把灯关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可这片漆黑却愈是打压得林青睢的神经更加敏感，轻轻扶上书桌的指尖变得像一只无头苍蝇，在黑暗中乱摸索。她算不得怕黑，但猛一下从光明的环境中进入黑暗，心里还是有些发怯。
“把灯打开吧，我不睡了。”林青睢说道，可没人回应。
八成是辛矢夷关完灯就走人了。
林青睢在心中咬牙切齿，一边又摸索着走向门口开关的位置，她在心里责怪着成都的黎明总偷懒，又愤愤不平地给辛矢夷记了一账。
很近了……再走几步。
她伸出一只手，朝着开关摸去，却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一片绵软，冰冰凉凉，却很松软，像是羽绒服的面料。
这是什么？林青睢紧蹙着眉，又将手放上了那片绵软，甚至用指尖试探地戳了戳。她更疑惑了，是谁把衣服放在教室了……她又向着这件羽绒服的上段摸去，寂静的黑暗中，唯一敏感的便只有触觉，林青睢似乎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手背上，这与春日冷空气截然不同的温暖感觉反而让她脊背发凉。
——这好像是人的呼吸！
“啊！”林青睢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撞上了桌子才停下。
“啪嗒”一声，灯骤然被打开。辛矢夷面无表情的站在开关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吓得不轻的林青睢，一双桃花眸里的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你、你别总是一惊一乍，刚刚敲窗户就把我吓了一跳。”林青睢心力交瘁道，右手紧紧捂着猛烈搏动的心脏，熬夜与惊吓叠加而生的耳鸣嗡嗡响，像卡壳的旧空调。
辛矢夷低下头，拍拍被少女揉皱的羽绒服，不紧不慢道：“有点冤，我可没一惊一乍，是你要睡觉的。”
这话倒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林青睢一时语塞，气恼地望着辛矢夷。
两人用目光无声地对峙着，终于，还是林青睢先败下阵来，她向来好说话：“你拿好u盘了就走吧。”
她转过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只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给辛矢夷。少女置气一样地立起了英语书，直直挡在脸前，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以为她真的在怄气。
良久，辛矢夷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以为你真的困了，睡眠不足是会生病的。”
林青睢将书轻轻放倒下，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少年。他面无表情地板着一张脸，细看，那微蹙的眉倒是将他的紧张之意显露了出来，话语之中，亦少不了真诚的歉意。
“没事。”林青睢宽宏地决定原谅他了，虽然双手专心致志地捧着书，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望向他的目光。
“没事就好。你好好早读吧，我走了。”辛矢夷说着，又拉开了教室的门，走了出去。就当即将合上的门只剩下一条指宽的距离时，他又透过那条缝隙，悄悄望了望教室里的女孩。伴着她的影子，冷白色的灯光也从缝里流淌而出，照在他的身上，连那双深沉又平静的眼中仿佛也有了生动的光。
在门外，他看不见窗外即将升起的朝阳，但他却看见了光，仿佛那个少女便是黎明。
现在，偌大的教室里又只剩下林青睢一个人了，除了窗外的风声，这片天地像是在寂静中沉睡。
在被打扰得无暇正事的情况下，集中注意实在太难了，连林大苦学僧也难逃其咎。她望向窗外，在那天边，一缕金灿又轻盈朦胧的光芒踟蹰着、优柔寡断着，还在与地平线缠绵，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迟迟不愿升起那轮日来普照大地。
又过了许久，她才将自己散乱的注意力一点点集中起来，一心扑在单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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