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写书的当然该死
阴暗的牢狱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潮腐之味，像是许久都未曾打开过一样。
牢中没有安设看守，只有倒悬在墙角的蜘蛛充当着看门人。
少顷，俩衙役押送着李长安，亦步亦趋地走过黑暗而冗长的走廊，直到牢笼深处。
“小乖乖，这可是江宁府最干净的一套牢房，将来上了黄泉路，可别怪哥哥我没照顾你。”
哗啦——
五大三粗的壮衙役冲李长安抛了个媚眼，然后解掉了他的镣铐，打开牢门，将其推了进去。
“这细皮嫩肉的，要是跟了我呀，也不至于落得个杀头的罪过不是？”
闻声，旁边的衙役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行了三哥，你那点爱好还真不怕知道的人多！”
“我这不感叹几句，你着什么急？”
壮衙役白了身后的瘦衙役一眼，然后地冲李长安挑挑眉，扬长而去。
彼时，瘦衙役狠狠跺了下脚，面带不快，迈着碎步追在了后面，铁索声逐渐消失。
李长安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禁一阵恶寒。
我靠，这俩哪个攻哪个受？
这外面那么多露胳膊露腿的歌妓不要，竟然搞耽美？！
“年轻的书生啊，你犯了什么罪？”
此时，在牢笼最角落的位置，有个人影从黑暗中坐了起来。
他伸手撩开了盖在眼前的长发，满脸长须已经板结成了辫子的形状，一双大眼珠好奇地打量着他。
“老先生，我犯了吃饭想看后厨的罪过。”
李长安随口回答，眼神却瞥向了周围的石墙。
这些堆砌在一起的石块内部同样有刚才在外面看到的那种血线，他们将石块彼此串联在一起，连通着外界。
如果所猜不错，这些血线应该就是那邪祟身体的一部分，不但连接在青楼姑娘身上，就连某些人群聚集处的建筑上都有粘连。
这些血线平时汲取的阳气并不多，但长久下来所积累的数量也足够庞大了。
而且这些人不会直接被榨干而死，而是会在不知不觉中丢掉性命。
这叫可持续性发现，李长安明白。
同时，这些被血线控制的人还会替宿主充当阴阳转换的道具。
毕竟邪祟都是逆天修行，违反纲常，自然无法直接吸取天地间的阳气。
但他们却可以慢慢破坏活人体内的阴阳平衡，达到此消彼长，循环利用。
如此一来，一个正常成年人所提供给血线的阳气，要比姥姥精那种直接伸舌头汲取到的阳气多出三倍。
果然是好手笔，亦是好魄力。
现在整个江宁仿佛是一个养殖场，而生活在其中的百姓就是不断被催肥的肉猪，只待捕杀。
“来，吃个蟑螂。”
李长安正想着，面前忽然伸出来一个漆黑的手，指尖捏着一只花生米大小的蟑螂。
老囚犯伸着头，撩着长发，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嗯？这铁牢中的待客之礼很有创意啊。
李长安连连摆手：“老先生，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吃蟑螂，我吃鸡腿。”
“鸡腿？哪有鸡腿？”
“呐，刚才被押送衙门的路上在路边摊儿顺的。”
李长安伸出手，露出一条肥美油亮的手枪腿，一时间肉香四溢。
老囚犯眼前一亮：“你小子把鸡腿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真的？”
“骗你牢底坐穿！”
李长安嘴角微扯：“你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还能熬几年？”
“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可不是被抓进来的，我是自己进来的。”
李长安微愣：“坐牢还有自己进来的？您可真是个品德高尚的好囚犯啊。”
老囚犯跑到墙角，拿出一摞书：“我是个写书的，在外面写什么都会被抓，写游记他们说我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注解兵法又说我策动谋反，写神怪故事又说我导人迷信，我还不如直接住进来，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写完了就托人拿出去印，毕竟生命就是个监牢嘛。”
“难道写书的该死？”
“写书的当然该死。”
老囚犯扒开草垛，露出个大洞：“呐，从这里出去之后重新来过，切记要看遍山河大川，才可脱离红尘。”
李长安看着老囚犯的眼睛，忽然觉得那对眸子如星海般深邃，让人望不穿也看不透。
“您……也是仙道中人？”
老囚犯摆摆手：“什么仙道不仙道，这世道乱的连人都活不成了，修仙是成了谁的仙？”
“那敢问仙师尊姓大名？”
“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别在意了，现在子时已到，阴气大盛，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李长安闻声看了眼狱外的方向，忽然感觉天际有一股庞大的妖邪之力垂降而来，遮蔽苍穹。
彼时，江宁城阴气森然，如同万里鬼蜮。
他假意被捉就是为了引这邪怪现身，如今时机到来又怎么舍得走开。
老囚犯轻易便洞察了他的心思，于是指了指天：“别以为这妖孽道行不如你，你就可以守株待兔，他手里握着的可是满城几万人的生命，一旦血线崩断，阴阳紊乱，所有人都活不了。”
“……”
李长安闻声一愣，这才明白其中利害。
江城中人尽管都要被妖物榨干，早晚是死，但那也只是日后之事。
但若是今日便杀了这妖物，斩断了血线，导致阴阳逆转，那满城之人当即就会丧命。
那究竟是自己杀了这些人，还是妖物杀了这些人呢？
届时恐怕自己一旦心神不稳，就会令道心崩坏，从此走火入魔，踏入邪道。
“这邪祟竟然如此狠毒，我差点就陷自己于不义之中，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不敢，只是你出去之后千万不要强行除妖，以免万人殉葬，”老囚犯将一块铜牌揣入他的怀中，“记住，这邪物前日刚吞噬了二百多血肉，正准备渡劫，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
老囚犯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到底是如何修到这种境界的，怎么什么都不懂？”
我在庙里苟了三年，你有意见？
李长安讪笑：“晚辈愚钝，还请前辈赐教。”
老囚犯叹了口气：“渡劫之日，邪怪会以天雷练城，届时整座江宁就会被他炼化，成为他的本命道场，城中百姓再无被拯救的可能。”
“最可怕的是，江宁是五大州的通商要道，每日来往之人以万计数，若真的被这邪怪炼化为道场，不断汲取来往商客的阳气，假以时日这邪怪必定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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