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仙魔只在一念间
此时，端坐于云端之上的李长安微闭双眼，神魂散发到无穷无尽，一念天涯。
山川大河形如水墨，万万因果串联众生。
浮世的喜怒哀乐悲恐惊，都如同断水层的泡沫，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迷离的色彩，映入他的眼帘。
凡人的苦，修仙者的愚，都是一股灰色的气，凝结于城与山的上空，此起彼伏。
人生百年当真是千姿百态，很详细，很实在，也很无奈。
李长安心中莫名，感叹许久，将目光移向了大祁。
在他的神念之下，大祁国京都府的一切也全都尽收其眼底，包括那位苟延残喘的祁皇，以及假意慈悲的国师。
祁皇的状态十分不好，躺在床榻之上时不时地被宫女灌一碗汤药，半条命几乎只靠一口气吊着了。
而国师那边的妖丹已经尽数化开，仅剩下了一堆残渣，其余的丹气全都融入了神魂之中，肉体隐隐渐虚。
这种状态他太熟悉了，毕竟他也是过来人，修到神圣境界也不是一夜之间就成的。
他知道这妖孽即将进入天启境，而且不出一日，他必然会前往江宁府以雷劫炼城。
“看来大祁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李长安微微叹了口气，决定要先将此事告知众人。
最早今晚，最迟明日午时，他们一定要赶到江宁府，布置好一切。
慈航普度既然要在城中渡劫，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百姓的命线和慈航气运之间的粘连切断。
“先去找柳前辈吧，把炼魂幡交给他再说。”
李长安自言自语了一声，随即从云中起身，然后堕云而下，转眼来到了江宁府衙之外。
烈日当空之下，江宁府内的所有人都有些神情恹恹，尤其是府台老爷，趴在公案之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这些人的阳气被榨的所剩无几，在晌午妖气最为虚弱的情况下根本不够支撑身体，唯有夜晚阴气大盛时才能栩栩如生。
李长安挥袖，用剑罡将周身的反射光全部挡住，隐去了身影进入了衙门。
彼时，大牢后侧靠南边的犄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脱衣服解扣。
其中还夹杂着一细一粗的两个男人的声音，正在你来我往的窃窃私语。
“你这什么烂衣服，快解开啊，一会儿老爷他们巡视大牢，咱们可就没时间了。”
“解着呢，死鬼，你别慌啊！”
“别解上边了，来来，转身。”
“又是我在前边？咱们上次说好的，这次我要在后边来一回。”
“少特么废话，你在后面？你那玩意儿行么？赶紧转身！”
李长安停住脚步，瞅了一眼，发现旮旯里的两人正是当初关押自己的壮瘦衙役，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寒。
怎么其他人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两个却还这么“活力十足”？
难道是因为这龙阳之癖，让二人无意中守住了男子火阳，反而抵挡住了妖气的侵蚀？
厉害厉害，看来这种补充阳气的办法十分有效，值得大力推广。
李长安打了个寒颤，转身进入大牢，然后穿过了幽暗阴森的走廊，笔直地到达了最后一间铁牢。
此时，书圣正蹲在旮旯里，一边蟑螂就酒，一边笔走龙蛇，写的不亦乐乎。
“前辈，我们找到对付那个妖孽的办法了。”
李长安穿过牢笼，进入室内：“大祁遭此国祸，您愿不愿意出一份力？”
“来来来，看看我的新作，”柳希之站起身，“这是我凭借多年的云游经历，整理出的最后一卷山海传。”
“什么来的？”
“这里面记录了四海八荒中各种各样的奇闻异事，以及怪异妖魔，十分有趣，必然大卖。”
李长安接过书卷放在书案上：“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吧，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相商的。”
“老朽不安世事多年，一心好文，有什么好说的？”
李长安咂咂嘴：“您怎么比我还怂啊，神圣境界的强者，连个妖魔鬼怪都怕？”
“臭小子，胡言乱语！”柳希之气的翘胡子，“修仙界水深如海，天道因果错综复杂，一旦入内可能就无法自拔，你想清楚了？”
“您是神圣境界的强者，难道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您？”
柳希之摇摇头：“纵然是神圣强者，也有很多关乎本命的因果无法斩断，那些执掌一方教派的老家伙不肯出门便是因此。”
“这么说您和那些终年闭关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活到这种境界，也只剩下作茧自缚的能耐了？”
“这不是作茧自缚，只是为了求一个稳妥，”柳希之神情严肃，“修仙者身上的因果越少，越是容易脱离这个世界，这是古往今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李长安微微一怔：“我以为您看遍山川大河，心境澄明，已经做到无欲无求，没想到您也是飞升成仙的狂热分子？”
“我和其他几个神圣境不同，他们想要的是成仙，但我想要的只是去另外一个世界看看，”柳希之微微叹了口气，“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看过了，所以想到外面看一点新的东西。”
“既然你们对这个世界毫无感情，也毫无奉献，那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世人的仰望？”
“虚名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被世人仰望不是我们想要的，只是众生强加于我们的。”
李长安冷笑：“可你们却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些虚名，被俗世王朝供奉，整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冷血的异类。”
“你这话说的不错，修仙本身就是一个成为异类的过程。”柳希之伸出手，朝他招了招。
“什么？”
“炼魂幡。”
李长安微微皱眉：“你心中不是只有你的山川大河，没有天下众生么？”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柳希之负手而立：“若有一日我真的身不由己，成为了祸害众生的异类，你负责将我斩杀，然后将我的骨灰洒进劫海。”
“……”
李长安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默不作声地看着柳希之，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修仙者飞升之后不是会去到另一个世界吗，何来成为祸害众生的异类这一说？
而且古往今来也并非没有修仙者飞升的案例，这个世界不还是好好的存在着吗？
可当他仔细观察之下，他才发现老前辈刚才那句话并非戏谑，
他是真的是在恳请自己，肯定自己有朝一日能举剑将其杀之，很庄严，也很沉重。
“难道修仙者的飞升，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
柳希之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仙魔只在一瞬之间。”
“……”
“我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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