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回皇宫

凄厉的笑声宛如魔咒，回荡在整个宗人府中，听到的人无一不毛骨悚然，却有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从沈明莞的脸颊两侧掉落。

        一直笑道筋疲力竭，沈明莞才靠着墙慢慢的停下来，盯着皇后离去时的方向，嘴角勾勒出阴狠的笑：“皇后，我会化作厉鬼回来找你的！我要你这一世都不得安宁！”

        说罢，她便一把抢过酒杯一饮而尽，既然知道绝无生机，还不如痛快一些，她会带着满腔的怨恨死去，诅咒皇后永世不得安宁！

        毒酒入喉，立刻又火辣辣的感觉从腹中升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不断的搅动着五脏六腑，细细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不断溢出，打湿了她的秀发。因为剧痛而拧在一起的小脸显得有些狰狞，有鲜血从唇角滑落，渐渐沾湿了她的衣裳。

        许是要死了的缘故，那些被她可以遗忘的过往，竟在此刻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记忆里最过清楚的，莫过于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可她至死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沈明莞伸出手，望着虚空缓缓的笑起来，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甜美，然后一点点阖上眼，伸出的手一下子摔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

        莞贵妃，夢。

        翌日，承德殿内，皇后跪在地上，面色哀伤地上报皇帝，“皇上，莞贵妃在宗人府，不堪苦楚，畏罪自尽了。”

        “你说什么！”皇帝拍案而起，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一惊之下伤了心肺，不由得咳了两声，再说话时面上竟然带了丝萎靡，“她，可曾留下什么话给朕？”

        “不曾。”皇后低伏下身子，低声回答。

        她暗暗敛去眸色中的冷漠狠戾，声音哀切，“请皇上节哀顺变，是臣妾管教无方，才让莞贵妃铸下大错，况她又是臣妾的亲侄女，臣妾心中亦是伤痛不已，臣妾愿辞去后位，迁居幽思宫，闭门思过，为皇上祈福。”

        皇帝颓然的跌坐在龙椅上，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涣散双眼，摆了摆手示意皇后退下，“皇后不必太过自责，若不是朕的骄纵，也不会令莞儿走至如斯地步。皇后执掌后宫多年，向来端庄得体，朕又怎么能为了一人而免了你的后位，你起来吧。”

        皇后恭敬的应声而退，空荡荡的大殿里独留他一人。

        他轻轻的闭上双眼，脑海中似乎又浮现出那个女子娇俏如桃花般的明媚容颜，一滴泪终是滑落在绣满蟠龙的黄袍上。

        沙土扑到脸上格外地刺痒，沈明莞皱着眉抹去面上的异物，勉强睁开双眸，却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坑洞中，周围有许多人都已被黄土埋了半截，她心中一惊，仔细看去，那些面孔是如此熟悉，竟都是先前已死之人！

        沈明莞茫然地朝上看去，湘贵嫔正在坑外冷冷地俯视着他们。

        身旁的几个侍卫在卖力地不停往坑里填土，她只觉得脑袋里轰地炸开，被皇后利用，关进宗人府，饮下毒酒，都如走马观花一般闪现，最后所有的片段联系在一起！

        看着周围死而复生的人，沈明莞突然意识到——

        自己重生了！

        重生在刚进宫，被湘贵嫔活埋的那一刻。

        沈明莞闭上眼，她感觉到沙土已经渐渐的埋没整个身体，兴许是死过一次的缘故，她并不害怕，那颗心早就已经死了。再说若是按照正常发展，皇后一定会赶来救她。

        果然，跟记忆里一样，在即将被完全埋住前，她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皇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分明是如此之近的距离，沈明莞却觉得好似隔了好远好远，仿佛一切都已变得物是人非。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头顶上再无沙石洒落，沈明莞得以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她闭着眼，听见湘贵嫔娇笑着说，“皇后有所不知，前几日，沈贵人来我宫中做客，见了皇上赏赐臣妾的狸猫，心生喜爱，故想向臣妾讨要了去。”

        “可是姐姐也知道，这皇上赏赐的东西，岂是我们随意便能做主的，臣妾便回绝了沈贵人。”湘贵嫔说到这儿，顿了顿，声音忽然拔高，声声泣泪，控诉道，“可是没想到沈贵人因此怀恨在心，竟然趁臣妾宫中无人之际，命人偷走了臣妾的狸猫，还……”

        “还将它淹死在御渠中！”话到最后，湘贵嫔已是泣不成声，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变了调子。

        好半天，她才缓过气来，按着自己的胸口，调整了下情绪，慢慢说：“按规矩，御赐之物若是损了坏了，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妾本想将此事告与姐姐，可是想到姐姐与沈贵人本是同族，若是让姐姐来处理此事，难免会有难为之处，所以臣妾才出此下策，让人先活埋了这心狠手辣的沈贵人，再向姐姐负荆请罪。皇上若是问起来，姐姐也好有个交代啊。”

        皇后笑了笑，湘贵嫔这番话说的可是巧妙，只怕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应对她的质问，若是她问起，这话也就是告诉她，她是为了自己着想，未免自己为难，才自作主张要害了沈明莞的性命，她若是插手这事，就是身为沈明莞的九族，犯了包庇之罪。

        哼……好一个玲珑心思的贵嫔，只是，她本就是为了救下沈明莞前来，又如何会被这一个小小贵嫔的话所影响？

        “妹妹有心，不过姐姐要提醒妹妹一句，你现在要活埋的这个女子，可是皇上的心头肉。”

        沈明莞听到这话，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心头泛起尖锐的疼痛，一种无法言喻的苦楚自胸口处弥漫开来。

        什么心头肉，什么鹣鲽情深，什么同心同德，都不过是假象罢了！深宫之中，这些浓妆巧笑背后掩藏的杀机与诡计，都不过是为了那一个男人的丁点宠爱而已。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男人。

        皇后这话让她觉得一阵恶心！

        她还记得，皇后将她从湘贵嫔手中救了下来，从前的她是如何感恩戴德，皇后吩咐她去做什么，她便去做，就算是伤害了别人的性命，自己也从来不抱怨一句。

        只是因为皇后救了她，所以她对皇后格外亲近。可是现在想来，那些亲近，都像是在嘲讽她，为什么那么蠢，活该被人利用，被人伤得体无完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道理早在进宫前，她就是知道的。

        可是后来，竟是忘了个干净。

        真是何其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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