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谈城隍，老城主惊怒难当

城主府如同往常一样，师爷忙碌着城中各种账目、兵士运转，还有城外给河道掏沙、修缮河堤，还有城内子民之间的矛盾冲突、各家私事，当然也有山阳城辖境内村镇上报至山阳城的各种大小事务，只有一些他也无法断定之事才会呈报老城主。

平时，老城主也会与他一同操办这些公事，但这两天城主忽然病倒，一切大小事务便尽数压在了师爷林显身上。

城主府的管家是一位岁数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他这份职务是接替父亲而来，他父亲是老城主同乡，城主本不是山阳城之人，而是来自南邻郡，只不过入了山阳城至今已有三十多年，老管家便是那时候随城主一同搬来的，一生忠诚。临终之前托付老城主帮他照顾照顾儿子，结果老城主发现他这位儿子算是继承了老管家的本事，因而便把这职务给了他。

一转眼已经过去五六年了，管家做事兢兢业业，从没有出过什么错。老城主也算是将其当做了半个儿子看待，就连管家的媳妇都是老城主撮合的。

管家并非随主姓，也就是没有改姓氏，因而城主府上下都以其本姓相称，也就是：

“陈管家。”

“嗯？”管家转过身，看到萧千秋，微微躬身，道：“萧仙师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在下？”

站在书房门口的陈管家有些不解的看着萧千秋。

而书房之内，老城主气色好了不少，正端坐饮茶，但眉宇间却可以看到阴沉愤怒神色。这让陈管家很是诧异，因为一个多时辰之前，也就是刚刚午后，萧千秋便来找城主，两人在书房交谈至此时，陈管家一直在书房门口候着，屋内并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可老城主却变成了这般模样，陈管家不禁有些好奇两人说了什么。

萧千秋轻笑着，道：“要麻烦您去一趟密录房，取来那本关于山阳城神祇的密录，城主需要查看。”

陈管家微微皱眉，因为密录可不会给萧千秋这般外人看。他抬头看向屋内，见老城主对他点头这才对着萧千秋欠身道：“仙师稍等，我这便去取来。”

陈管家走后，萧千秋回到书房之内，关好门，将老城主身上那枚黄符，重新系在了门闩之上。

老城主阴沉着眼眉抬头问道：“如此说来，萧仙师也潜入过老朽府上的密录房是吗？”

萧千秋点头承认：“是，而且就是在宋定山给您托梦那夜。您夜里来查看之时，我就在不远处的屋顶之上，您若是早来一盏茶时间，便会看到在下。”

“那，你之前所说，让老朽怎么相信？”老城主显然是有些生气：“你与老朽说，密录肯定是被城隍爷撕走，可如今你也去过房中，且看过密录，老朽又怎能确定，撕走密录之人是那城隍爷而不是你呢？”

“而且，若是如萧仙师所言，城隍爷要夺取你手中宝物，因而用了我山阳城的大阵，那为何老朽觉察不出分毫，且城中无一人察觉？还有，城隍爷若真要脱离这泥塑金胎、化身成神，不是养足香火，请皇帝陛下册封不就可以吗，为何要夺你宝物？诸多之事，还请萧仙师为老朽解惑。”

萧千秋笑笑。老城主这哪儿是‘请’自己解惑，而是质问。很明显，老城主其实还是更愿意信任城隍宋定山。

这也是无奈之事，宋定山这位城隍，坐看山阳城太久了，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反而是萧千秋来了之后，有了些怪事发生。再者，老城主虽然感激萧千秋，却更认同城隍爷，毕竟城隍是山阳城的神祇，萧千秋只是外来者，即便有云渺仙师的身份、除了山上妖物，也是外人。

“还请城主大人稍等，密录拿来之后，在下才好做解释。”萧千秋抱拳道。

老城主点点头，拿起茶水轻抿，双眸之中满是疑惑，更多的则是担忧与怒气，此外还有几分阴沉神色。

“咚咚咚。”

不多久，敲门声传来，陈管家在屋外道：“老爷，密录给您拿来了。”

萧千秋起身开门，陈管家看了眼老城主，这才将密录交给了萧千秋，随之后退两步，背对屋门而立，又恢复了之前等候吩咐之姿。

重新关好房门、系好符箓，这才将密录交给老城主，翻开至宋定山那一页，道：“宋定山为何落足此地，这里写的很清楚，无非就是想要距离妻小亡魂更近一些。也有可能是想要寻找妻小转世之身，只不过转世之身一说，大多只有修士才能完整，未修行之人身死后，三魂破灭，七魄离散，后七魄各自寻一新魂而生，轮回不息。”

“七魄各行其道，分散于天地之间，天下有多少生灵？万世轮回之说可不是空谈。若宋定山在其妻小死时，就是本地城隍，还可以拘押其三魂不散，后以自身功德香火为其转生，但他并不是。因而，他来此也就是为了离妻小更近一些。如今夺金丹，可能也是为了脱胎成神，以天神之神通，寻找妻小灵魄。”

说话间，老城主已经翻过了宋定山那一页，来到了文判官白庭那一页，萧千秋指着白庭的名字道：“城主坐镇此处三十年，肯定知晓城隍庙之前不止一尊神像，如今呢？神像崩碎只有两个原因，其一，神祇撤封，其二，神祇道消。密录之上写的很清楚，白庭并没有被大泉皇帝撤销封号，至今仍是山阳城城隍庙文判官，有此封号在，神像怎会破碎，况且，神像崩碎的并非白庭一位。”

萧千秋伸手翻书，不多时翻至黄袁浩一页：“夜游神，司夜巡使，那托梦的神通，就是他的。而今，黄袁浩神像已碎，城中上下却出现了托梦之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城隍宋定山，用了什么秘法或是神通，吞噬了黄袁浩这位夜游神，炼化了他托梦的神通。城主或许会想着，也可能是夜游神离开了山阳城，那托梦的神通来自于何人？而且，城隍宋定山为何不上报郡城城隍？”

老城主沉默了许久，仍不甘心，指着密录道：“其上写着，黄袁浩一干人等都是宋定山从军时的同僚或者部下，难道就不能是城隍爷放他们离去，而后他们在其他地方受封，城隍爷隐瞒了郡城城隍吗？！”

萧千秋摇头：“他们若是在其他地方受封，此地神像并不会崩碎，只是会眉目无神、只做泥胎而已，只要神祇回来，神像也会有所不同。若非如此，岂不是一位神祇只能留身一地，那不同城池供奉同一神祇之事就不会出现。”

“而今，册封未消、神像不存，只有可能是神祇道消。”

老城主再也无话反驳，转而继续翻看，没几页，果然看到了撕掉的痕迹，道：“萧仙师，这些真不是你撕掉的？”

“不是。”萧千秋肯定道：“城中山水大阵确实已然开启，只不过现在仅对修士有用，也就是说并未全都开启，因而城主以及城中子民不会发现异样。”

“那老朽如何信你？”老城主急道。

“方城主，若阵法真的被在下得手，在下只需当做不知道，哪怕被城主看到密录，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即便宋定山使那托梦的神通，城主无凭无据，先前又有过一次不准，便是对在下有所疑虑，也不会如何吧。而今我又何必与您谈论此事？”

老城主无言以对，又继续低头翻看密录，眸中的火气越来越盛。

不知翻看了多少遍，终而，老城主猛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愤而起身，怒道：“他是我山阳城的城隍爷，多年来山阳城子民以香火供奉，而今却反过来害我城池，畜生！那小姑娘、那小姑娘才几岁？！畜生！畜生不如！咳咳咳！野狗一般咳咳咳...”

屋内，一声声咒骂不绝于耳。

屋外，陈管家却听不到分毫。

萧千秋起身，扶着老城主，待他骂了许久，才让其入座，递上茶水，抚其后背，道：“先喝口茶，消消气。您得先冷静下来。”

“呼！呼！”

老城主喘着粗气，脸颊血红，眼前一片片地发黑，气急之下咳地半边身子生疼，但，身上这点儿疼痛，不及心中怒痛分毫。

缓了许久，怒不可遏的老城主，喘着气道：“就在今天、符林将那孩子尸身以温水浸透，却没能取出一丝鲜血，符林说，那孩子是被生生放干了血啊！那畜生！那畜生竟如此丧尽天良、灭绝人咳咳咳..灭绝人性！真真禽兽不如、禽兽不如啊咳咳咳...”

一句话未说完，老城主双眼翻覆，彻底昏死了过去。

萧千秋皱眉，赶忙查看了一下城主的情况，发现并无生命危险，摇头叹了口气。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没能避免，若是能再等几天，等老城主身体调养过来再说，或许就不至于如此了，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着急了。

最终，萧千秋推门而出，随后在管家异样又警惕的眼神中，将老城主送回了卧房。至于询问阵法相关之事，看样子又要再等上最少一天了。

“不着急，别着急。”萧千秋低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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