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世
十二月的夜晚空气冰凉刺骨，人们裹着厚厚的衣服，将冻得发红的脸埋进围巾里，步履匆匆地朝家里奔去。
陆麟戴着耳机，迈步在繁华的街道中。手揣在温暖的衣兜里，他听着耳机里轻柔慵懒的女声，呼出一口热气。
呼吸在冷空气中结成氤氲的白雾，鳞次栉比的高楼，轰鸣驶过地面的车辆，居民楼中星星点点的灯光熟悉的城市在这雾气里显得陌生又冷清。
寒冷的天气下，游泳馆的人也变少了。他慢悠悠地走进更衣室，脱下繁复的衣物塞进储物柜，换上泳裤。手机“叮”地一声，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
“因为今晚工作行程临时有变，你的生日妈妈回不来了。请几个朋友好好去玩吧，要注意安全。”
他垂下眼睛，盯着屏幕半晌，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丢进了柜子。
朋友没有谁能帮我过生日。无所谓了，反正他的生日也从来都是不需要记住的事情——从小到大，充其量能得到一个甜的齁人的蛋糕，还有和它的味道一样廉价又敷衍的祝福。
等他走到泳池边，里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座椅旁一个小女孩抱着父亲的小腿，撒娇要他帮忙擦一下湿淋淋的头发，父亲无奈地笑笑，蹲下身子将她小小的身躯抱起，一只手拿着毛巾轻轻揉着女儿的湿发。两个人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向更衣室走去了。
那快乐的声音传进陆麟的耳朵，他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在想什么。连热身也没有，他一头扎进冰冷的水里,突然包裹住全身的冷意让他不禁抖了一下，可心里却在这一刻感到异常的放松。只有在水里，他才能切实体会到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水才是他的朋友。
像一条在岸上快要渴死的鱼终于又进入了河里，他不知疲倦地畅游，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了一丝疲惫。陆麟在水中翻了个身，仰面躺于水上，场馆里刺眼的灯光让他闭上了眼睛。
他长舒一口气，伸展四肢，任凭自己的身体感受着池水的载托。
少年修长白皙的身体静静浮在泳池中，灯光照在他带着水渍的光滑皮肤上，耳朵里传来阵阵水流的声音。
“哗——哗——”放松的身体在这水中竟产生了一丝困意，他眼皮外明亮的光线似乎越来越远，自己仿佛正在渐渐地下沉可陆麟并不想睁开自己的眼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仿佛自己就要融化在池水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了。
“闭馆时间到了！”身穿制服的大叔懒散地推开场馆大门，他打了个哈欠，掀起眼皮，看见泳池中竟空无一人。“我记得不是还有个小伙子来了没走吗？”他疑惑地挠挠脖子，嘟囔着走到池水边仔细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转身离开了。
灯光熄灭了，黑暗中的池水仍然粼粼地映着窗外的灯光，空无一人的更衣室中，柜子里突然穿出一阵铃声。铃声响了许久，归于平静，复又在接下来继续响起——可是它的主人，似乎不会再接听这个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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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忽然下坠，突如其来的猛烈失重感让陆麟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味道……”入鼻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恶臭，周围遥远又嘈杂的声音逐渐传入耳朵。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巷子是红砖砌的，上面糊满了腥臭的粘液和厚重的脏污，许多狂野杂乱的涂鸦张牙舞爪地遍布在这砖墙上，他仔细端详一阵——那是一种奇怪的文字，可是他却居然能够看懂。
“神明——不会——拯救”陆麟皱眉盯着那巨大的图案，口中艰涩地念道：“拯救人类”这是什么？什么反宗教主义的涂鸦艺术吗？不过，我不是在泳池里游泳吗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画的？”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麟转过身，一群高大的人从狭窄的巷口走了进来，挡住了阳光。逆着光，他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见他们身穿奇怪的统一衣服，外面罩了一层薄薄的锁甲，手持一柄硕大的斧头，看起来有点像——中世纪的士兵。
“啊，不是”陆麟不知所谓，只能地回答道：“请问你们是什么剧组吗？现在这是哪”不对，这个人说的不是中文，而自己不仅毫无障碍地听懂了，还流利地跟他交流了起来——这一切也太奇怪了吧！！
可面前为首的魁梧男人觉得被冒犯似的发起飚来：“胡言乱语！你这可疑的小崽子，看长相不是本地人——说，你是不是流落来的异教徒，在这里散播这些亵渎神的信息！”
他面红耳赤像一条暴怒的狗，口水都已经溅到陆麟的鼻尖。陆麟皱皱鼻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擦了擦脸上的唾液——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我最讨厌别人对我大吼大叫了！
“听着你这个傻x，我不知道这个涂鸦是谁画的，我也不清楚你们是谁。莫名其妙地冲我吼什么吼，以为自己嗓门很大吗？”陆麟火气上涌，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就在这时，他发现这些人都眉骨高挺，眼窝很深，是非常正统的西方人长相难道是外国友人？
他迟疑了一下，稍稍压抑住自己的怒气继续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只是现在我有点有点疑惑，想要搞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哐！”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见刚才那冲他吼叫的男人手里握着那柄巨斧，闪着寒光的斧刃已经深深砍进他身侧的砖墙中，崩裂出的碎石块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陆麟毫不怀疑，刚才要不是自己莫名地往地上一坐，他的头已经被斧子砍飞到天上去了。
他全身血液都倒流了——不是吧，这演得也太逼真了吧？他的腿现在正控制不住地发抖。剧组虽然要追求真实可是安全第一啊，这么危险的斧子怎么能当做道具的不对，他刚才差点就嗝屁了！
“你在干什么啊！”他青着脸失声叫道：“你想杀了我吗！”他抬起头冲着那男人怒吼，却看见那人眼里露骨的杀意，顷刻间如坠冰窟——这个人，是来真的。
“异教徒死一万遍都不为过。”男人沉声道，身后的士兵们都笔直地站着，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像是见惯不惊的样子。
“够了莫克，你退下。”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是一双昂贵的靴跟踏过这肮脏的沙石地，所有士兵都迅速地从中分开立于两边。
这阵脚步在陆麟面前停下，然后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那人——那是一个身穿类似神官衣服的女人，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白皙的脸庞上是冰冷的眼睛和高傲的鼻尖。她慢条斯理地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坐在地上惊恐的陆麟，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感觉自己被这个女人鄙视了。
“神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诚实的信徒，无论他出生于何时何地，过去有着怎样的杂念和罪孽。”那女人用缓慢的长音，像祷告一般对陆麟说道：“孩子，你是异教徒吗？”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大雾中海上一艘正在沉没的船，朦胧又诡异，让陆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经历了死亡风波，陆麟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他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那神官样的女人温柔地笑笑：“好的，我知道了孩子，愿神保佑你，宽恕你的罪孽。”说罢她又望向墙上那张狂的涂鸦，脸上是冰凉的悲哀，音调微微拔高：“总是有这些愚昧的人们，还不愿相信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命运——如果不能承认这是神的试炼，那神必定会降下更严厉的惩罚！”
“我们在寻找一只老鼠——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带着一把刀，许是往这边逃窜过来了。孩子，你有见过他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神耶稣吗？混乱地想着，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这条逼仄的巷子，他的呼吸仿佛要停止在这无处不在的腥臭空气和堪堪避过的死亡威胁中了。“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那女人又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和蔼地说：“当然可以，孩子。”下一刻，她的语气又变成不容置疑的冰冷：“将这些被异教徒玷污的墙统统摧毁掉，不要让这些脏污的话语传入海神大人的耳朵。愿神降罪于这些无知的人，愿神降罪于抵挡不住诱惑的人，愿神降罪于疏忽了他的训诫的人”
无心再去听这女人神神叨叨的话，陆麟站起身，飞快地侧身绕过那些魁梧的士兵往巷口跑去，身后斧头砸在墙上的声音不绝于耳，他这才发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了，那斧刃的寒光仿佛还近在咫尺——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跑出巷口，他这才看见自己所处的位置——这似乎是一个沿海的码头，那臭味原来是腥咸的海风混杂着海鱼的尸体腐臭，不断地从海上吹来，充斥着整个空间。成排的帆船卧在海湾里，随着波浪轻轻晃动，还有几艘巨大的渔船上堆满了海货，巨大的桅杆上一个血淋淋的吊钩吊着一条体型硕大的，面目可怖的鱼状不知名生物，船上的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大声朝船下的人吼叫着。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摊贩，他们口中说的绝对不是普通话也不是哪地的方言，而且无一不穿着中世纪的西式服饰——陆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也穿着一件粗布白衬衫和一条松垮的黑裤子，脚上是一双破旧的黑皮靴——这双皮靴一定被嗟磨了很多年，那伤痕累累的鞋跟和皮面好像随时都会寿终正寝。
这是做梦吗？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得他差点跳起来。这不是梦
两个大字像两个炸弹在陆麟脑海中炸开，扬起漫天的尘埃和热量，几乎将他的脑子融化成一坨浆糊——“穿越”。
“没错，宿主，恭喜您穿越啦！”一个俏皮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来。
“谁？在我脑子里说话吗？你是什么牛马？”陆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太太失礼了！咱家可是您的专属系统‘涅普顿mu0号’，又名‘海兽图鉴收集系统’，旨在实地考察物种多样性，发扬光荣的科研精神！”那声音似乎被冒犯到了，慷慨激昂地开始自我介绍起来。“咱家的诞生是被赋予了沉重而又伟大的使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够了，这里是哪里还有你那太监一样的自称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是涅普顿大陆，是跟宿主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哦！”那声音欢快地在他脑海中回答道，像是在跟他播报什么天大的喜讯。“宿主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我的协助下发现海洋中的每一种神奇生物，感受海洋的神奇魅力！”
“够了，我不想考察什么物种多样性。”陆麟站在码头边上盯着海面，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现在把我送回去，然后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不行呢宿主，人家办不到呢。”那声音似乎非常地委屈：“我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所以我无法擅自做主违抗最高指令。所以宿主目前是不可能脱离这个世界的”
“为什么我要去做这些不知所谓的工作啊？”陆麟暴躁地跺了跺脚，平时云淡风轻惯了，他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而且刚才，我差一点死了诶？就差那么一点，我的头都要跟个足球一样飞到十米外去了！这个世界也太危险了吧！”
“呜呜呜，不好意思呢宿主，因为人家加载启动语言模块需要时间，不能在第一时间向您传达信息，但是我已经控制了宿主的身体躲过了莫克的攻击呢！”系统委屈中又带着一点骄傲的声音响起：“至于宿主的安全问题嘛，完全不用担心~虽然这个世界有魔法师和武者的存在，但是我这里有更加强大的魔法卷轴和各种威力强劲的高科技武器，还有可供自由选择升级的强力技能面板！所以就算宿主手无缚鸡之力，只要认真工作就可以用积分兑换各式道具，升级技能，打败天下无敌手哦！”
“最重要的是，宿主在原本世界中的身体已经死亡了”陆麟正欲开口骂人，系统的声音突然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您在游泳的时候溺水身亡，已经回不去了。”
我死了？陆麟怔怔地听着，脑海里嗡嗡作响。
“不过只要宿主努力工作，集齐海兽图鉴，赚取积分，最后是可以兑换获得回到原来世界的道具的呢！不仅可以穿越空间，还能穿梭时间回到死亡之前哦！”
话音刚落，陆麟一团乱麻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图标，似乎是一扇粉红色的门，下面写着几个红色的字“穿梭之门”，旁边是金色的标识——售价1000000积分。
“”
陆麟一动不动地在码头边上蹲了许久，直到正午毒辣的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觉得脸颊发烫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看着船舶外一望无际的海面，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荒凉又辽阔。
“好吧，这份工作我答应下来了。”既然自己回不去了，那这个系统的出现说不定还是上天的恩赐，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虽然过于魔幻，但最好的办法是赶快接受现实。他清了清嗓子，真诚地说道：“刚才我说话不太好听，对不起了。我要怎么称呼你？”
“呜呜呜呜没事的！宿主太棒啦！这么快就接受了，不愧是宿主呀！”系统感动地一塌糊涂：“我的名字是涅普顿mu0号，宿主叫我0号，或者是mu0就可以啦！”
“亩0”陆麟觉得怪怪的。“还是叫你0号好了。说说吧，我需要做什么，你又能帮我什么？”他缓步在码头边走着，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幻灭和不真实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感官，像是在沙漠中的旅人忽然置身于热带雨林之中，一切都像一场荒诞又真实的梦境。
“宿主要做的，就是收集各种涅普顿大陆海洋中的各种生物图鉴！”一本书在他脑海中翻开，上面是一个个黑色的框。“而我会不定期地为您发布各种任务和引导，完成过后就能获取积分来兑换使用各种神奇道具哦！我现在先将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输送给您~”
陆麟闭眼，片刻后刚才的信息已经熟记于心。
涅普顿是一个魔武盛行的大陆，有天赋的人们会修习魔法或者成为武士，文明也高度发达。
是可在近一千年前，无休无止的暴雨笼罩了整个大陆。海平面持续地上升，淹没了三分之一的陆地，直到现在仍然势头不减。无数城市和国家沉于水下，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人类只得不停往高处迁徙。
在这种情况下，千年来涅普顿的航海业不断壮大。
一方面是条件所迫，锐减的陆地使得粮食供不应求，而海里的物种却高速繁衍进化；另一方面是广阔的海洋中虽然危险，却与机遇并存。人们不但热衷于去往被淹没的人类领地中搜刮没被带走的财宝，还有传说中海平面的上升是因为海神的宝藏现世，只要找到它就可以获得无上的力量，实现所有的愿望。
无数的船队和海盗如雨后春笋般应运而生，一部分人类生活的地方已经完全转移到了海上。而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力量至上和弱肉强食的规则深入人心，现在的涅普顿大陆，弱者只能沦为刀俎下的鱼肉
“看来要安稳完成任务可不容易啊。”陆麟喃喃道：“那我该怎么收集图鉴呢？”
“这个非常简单！只要宿主看到了真实的海兽，我就会自动扫描它的信息并存储，而且每收集一种生物图鉴还可以根据难易程度获得积分奖励哟~”
“这么说——比如那个？”陆麟抬眼望向那最大的一船上的桅杆吊着的，至少三四米长的血淋淋不明生物。它流线型的身体周身漆黑，两只眼睛是鲜艳的血红色，即使充满死气不会动弹，也有一股慑人的凶悍，看上去十分瘆人。
“扫描中——扫描成功！幽灵鳐，性格凶猛的肉食海兽。特殊的皮肤在夜晚可以伪装隐形进行猎杀，是可怕的海洋杀手——但是它的块头大并且肉质鲜美，如果能捕到便是一笔不斐的收入！”零号的声音欢快地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点亮了第一个图鉴！获得积分100，目前图鉴完成度01~”
随着零号的播报，脑海中的书页点亮了一个黑框，一只形容凶猛的鳐鱼似的生物出现在上面，下面标着“幽灵鳐”。
“这么简单？”陆麟稍微放下心来：“这就01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地球上有二十多万种海洋生物，我还以为这边也这么麻烦。这样看的话，只要收集一千种我就能全图鉴了啊。”
“宿主可不要掉以轻心哦。”零号严肃道：“‘海兽图鉴’，指的是海中体型巨大，且难以捕捉的深海怪兽——利维坦。这条幽灵鳐虽然看着可怖，在其他利维坦面前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温和无害！”
“利利维坦？”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没错！图鉴的主要目标，就是深海中的利维坦，每一只都是足以毁天灭地的真正大怪兽哦~”零号欢快的笑起来，仿佛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消息：“怎么样，宿主？是不是感觉未来一下充满了挑战，紧张又刺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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