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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班师


君子馆大捷,让所有契丹上下士气大振,以为收复关南手到擒来。萧绰,耶律隆绪,韩德让更是情绪高涨。君子馆硝烟未散,他们一开始在制定收复关南的战役了。韩德让主张立即收复三关,但是萧绰以为宋军已经丧失斗志,应长驱直入,直逼汴梁,萧绰得到了耶律隆绪的大力支持。耶律隆绪认为三关已在掌握之中,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趁着此次大胜,一举拿下汴梁,才是万世功业。

萧绰说:“宋国的财富多在内地,只有深入宋境,掠取财物,才能获得补充,否则,即使占据了三关,没有粮草支持,也难以持久。”

韩德让最终没能说服萧绰。耶律休哥,萧恒德带领大军向向深州,祁州,德州进发。

耶律休哥走了不久,萧排押回来了,他光着头,散着铠甲,背上插着一支箭,神色痛苦而慌张,见了萧绰便呜咽起来。

萧绰吃了一惊,问:“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萧排押伏在地上,说:“太后,我们败了。”

萧绰失色道:“好好说,怎么败了?”

萧排押说:“我们在土镫堡遭到杨延昭和桑纘夹击,死伤惨重,萧挞烈哥,萧打里都战死了,臣拼命才突围出来,人马折损大半。”

萧绰如吃了一记重拳,忙问:“朕不是让你去伏击杨延昭吗?怎么反而让他夹击了?还有,卢補古他们在哪里?”

萧排押说:“杨延昭似乎事先知道我们要在土镫堡埋伏,就先攻击卢補古,卢補古畏惧杨延昭,临阵逃跑,臣独木难支,又遭桑纘夹击,以致惨败。”

萧绰大怒,下令捉拿卢補古,耶律耽等人,令人扶萧排押下去养伤。

这一记重拳打得萧绰心痛,同时也打醒了她夺取汴梁的梦想。她重新估计了敌我形势,觉得自己已经高估了自己。契丹军虽然取得了君子馆大捷,但自己也付出了惨重代价。而且萧排押在土镫堡惨遭败绩,证明宋军不是已经不堪一击。如果,契丹军深入敌境,被宋军截断归路,那契丹军就无路可归了。

韩德让看出了萧绰的心思,说:“太后,要速令耶律休哥回来。”

萧绰说:“这时候他们已经快到深州城下了,让他们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耶律隆绪说:“那该怎么办?”

韩德让说:“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发兵攻打三关,令宋军不能南下截断我军退路,然后令耶律休哥回军北撤。”

萧绰说:“此计甚妙。”

于是,萧绰自率亲军攻打高阳关。

刚在关下扎下营寨,萧挞凛求见。萧绰忙让他进来。

萧绰不等他行礼,便问:“你镇抚西北,为何跑到这里来了?”

萧挞凛叩头道:“禀太后,李继迁近日陈兵边境,称要与太后会猎汴梁,臣以为他意图不轨,不敢擅作主张,故特来请示。”

萧绰道:“狼子野心,他还敢假途灭虢?”

萧挞凛说:“太后,要不要攻打李继迁?”

萧绰说:“这事你问过耶律斜轸没有?”

萧挞凛说:“臣来的时候问了,他让臣不要轻举妄动。”

萧绰说:“他说的对,照他说的办。”

韩德让说:“他还说什么?”

萧挞凛说:“耶律斜轸还让臣请求太后早点班师。”

萧绰说:“他知道不知道这边战况如何?”

萧挞凛说:“不知道,但他说打仗有宋王,掌握大局有太后,我军肯定会获胜。”

萧绰说:“去告诉耶律斜轸让他亲自去会一会李继迁,看那个党项人有什么企图?”

萧挞凛说:“他已经去了,这时,可能已经见到了李继迁了。”

萧绰说:“那你就不要耽搁了,快去协助耶律斜轸,一切都要听他的。”

萧挞凛去了。萧绰围了高阳关,骑马绕着高阳关查看了一边,回营闷闷不乐。高阳关这几年被宋军越是修建得雄伟坚固了,城墙加高加厚了,雉堞、望楼、藏兵阁、武器库、一应设施应有尽有。那排列整齐的雉堞像一副副能够嚼钢咬铁的牙齿,准备随时吞噬前来冒犯的一切。

耶律隆绪见萧绰心事重重,说:“太后是不是觉得高阳关难打?”

萧绰说:“宋人修城的技术,确实非常不错,高阳关真是铜墙铁壁,打下来真难。”

韩德让说:“三关的守卫最厉害的地方,其实,不在地面上,而在地下面。”

萧绰说:“宋军地下面还有防守?”

韩德让说:“不错,他们在地下面挖了很多地道,纵横交错,每条街,每个路口,甚至每间房子下面都有地道,所有地道都相连相通,地道里面可以藏兵成千上万,所以,即使大军进了城,也不能算攻下了高阳关。那地道里的人随时出来杀进城人的一个措手不及。”

萧绰说:“这听着就很恐怖,我们该怎么办?”

韩德让说:“太后如果想占领三关,就要不怕死人,强攻进去再派人进入地道,一条地道一条地道地搜剿。”

萧绰摇头道:“那样势必伤亡惨重,虽然得到三关又如何对得起那么多的冤魂?不要三关也罢。”

韩德让说:“如果是不占三关,那就围而不打,掩护耶律休哥撤退。”

萧绰说:“那就等耶律休哥撤退吧。”  

正在商议的时候,大营骚乱起来,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满脸惊慌的契丹兵一会儿冲向这里,一会儿又奔向那里。军官们拿着战刀驱赶着士兵们向喊叫声最激烈的地方冲,可是不一会儿,士兵们像退潮的海浪一样反冲回来。

“宋军偷袭了。”韩德让站在萧绰的身旁,警惕地望着后退的士兵。

这时,萧排押奔跑过来,证实了韩德让的说法,请萧绰赶快离开。

萧绰没有理睬,只问:“宋军从哪里来的?”

萧排押说:“都是从地道里出来的,地道的出口就在营中。”

萧绰说:“这么说我军吃亏了?”  

萧排押说:“这些宋军像鬼魂一样从地下钻出来,不知不觉地就在营中杀人放火,我军还来不及反应,他们就又钻进地道里去了。”

萧绰说:“他们能钻地道,你们为什么不钻进去?”

萧排押苦着脸说:“钻进去了,但是地道如迷宫一样,进去了就不知东西南北,宋军熟悉地形,就地隐蔽埋伏,袭击我军,进去的人十个回来不过一两个。”

萧绰说:“那就不进地道了,让他们上来打。”

这时,十几个宋军突然向这边猛扑过来,萧排押来不及取刀,大叫一声,赤手空拳冲过去,敏捷地躲开第一个宋军刺过来的铁枪,顺手抓住了枪杆,二人你扯我拉,扭作一团。第二个宋军往萧排押背上戳了一枪,枪尖深深地扎进了肩胛骨之中。韩德让挥刀砍断了那个向抽出枪尖的宋军。接着,他的战刀又扎进了与萧排押夺枪的宋军腹中,血污顺着刀刃流出来,但那个宋军紧紧抓住铁枪不肯放手,直到他两条腿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上,口中喷着鲜血,眼睛直直地盯着萧排押,最后,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了,双脚一蹬,带着萧排押一同倒在地上。

营中的侍卫,一个个冲了上去,宋军死战不走,个个不顾性命地往萧绰冲过来,有的竟将手中的刀枪当成飞刀投向萧绰和耶律隆绪,而失去刀枪的宋军很快就被砍倒,剁成肉酱。

这种不顾性命的打法,一度让萧绰胆战心惊,但随后,她镇定自若,索性站在显眼的位置,指挥契丹人对宋军围攻。

这些宋军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在众多的契丹兵围攻下,每个人都战斗到最后,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十几个伤口,鲜血染红战袍,砍断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仍然端着刀枪,疯了一样,乱砍乱刺。砍下一只胳膊,另一支手也要抓紧刀枪,一直战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契丹兵一开始被这些宋军吓得有些手脚无措,被宋军接二连三地刺倒,砍杀,纷纷后退。但随着韩德让挥刀杀入,砍杀了两个宋军,稳住了阵脚,契丹兵如注入了勇气和力量一样,再次对宋军合围。当他们看到萧绰就站在他们身边,毫不畏惧指挥战斗时,契丹兵也疯狂了。宋军再没有能力冲向萧绰,耶律隆绪了。

战斗结束,战场上留下了几十具尸体,战损比例三比一,契丹人用了三四十人的代价消灭了这股宋军,还造成几十人受伤,萧排押肩胛骨都碎了,白扎扎的骨头露在外面。

韩德让没有受伤,萧绰看了他身上每一个地方,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有破。一开始,她看见他脸上和胸口有一些斑斑血迹,把她吓得声音都变了,但那是敌人的鲜血。

韩德让笑着说:“这回你不嫌我老了吧?”

萧绰说:“谁要你这么不要命的?”

韩德让说:“我的命大,谁也要不走。”

萧绰却走开了,说:“你的命大,别人要不走,但朕的命,谁管?”

韩德让忙追上去,说:“是臣粗心,没想到宋军认出了太后,这事臣想想就害怕,请皇上治臣的罪吧。”  

耶律隆绪说:“政事令身先士卒,亲自手刃宋军两人,功劳不小,何罪之有?”

萧绰说:“如何没有罪?身为政事令不以大局为重,身犯险境,逞匹夫之勇,对皇上保护不力,应该重罚。”

韩德让忙说:“是臣不对,臣领罚就是。”

萧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大营中巡逻,查出地道出入之口,绝不让宋军再袭扰我军。”

韩德让说:“臣正要找出地道,令人堵住出口,然后引水灌之,摧毁这些地道。”

萧绰:“好好,你去办好这件事。”

萧绰在高阳关呆了数日,耶律休哥袭击了宋国深州、德州、祁州劫掠了大批财货回来,可以说满载而归。耶律休哥这一路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原来担心有宋军会截断归路,但一路通畅。三关之敌都龟缩在城里,不敢出城一步。

耶律休哥见了萧绰,说:“太后,我们这次可以拿下三关了。”

萧绰摇头道:“不,我们班师回去。”

耶律休哥说:“班师回去?为什么班师回去?”

萧绰说:“三关城池坚固,互为应援,不好打呀。”

耶律休哥说:“无妨,臣此次南下,小有收获,钱物足够我军攻城所用,况且,我军士气旺盛,一举可以拿下三关之地。”

萧绰说:“拿下三关非一日之功,如果旷日持久,宋军调集兵力增援,就更加棘手了。再者,前两天,萧挞凛来报李继迁陈兵境上,意图不明。万一我军与宋军战事胶着,李继迁乘虚来袭,我们腹背受敌,如何是好?”

耶律休哥说:“李继迁就是一个小人,不得不防。”

于是,萧绰收兵回到南京,犒劳了三军,论功行赏,卢補古和耶律耽一开始狂妄骄纵,目中无人,以致损兵折将,最后又临阵退缩,畏敌如虎,争相逃跑,致使土镫堡之败。应削去官职,各杖脊一百。耶律化哥智勇过人,擒捉宋军间谍,得到敌人欲偷袭平州之信息,让我军早作防备,确保南京大本营无虞,令其接替卢補古之职。小校耶律曷主沉着机智,缴获大批粮草,有将军之才,接替耶律耽职位。其他,将校或升或贬,剖析精当,人人心悦诚服。然后,前往西山广法寺,拜佛祭奠,请高僧为南征阵亡将士大作法事,超度亡魂。

在西山住了两天,韩德让和耶律斜轸上山来了。

耶律斜轸见了萧绰,说:“臣这次来见太后,是为李继迁而来。”

萧绰说:“你是李继迁的使者?”

耶律斜轸说:“臣是为李继迁求一件事。”

萧绰说:“果然是为李继迁办事,为他办什么事?”

耶律斜轸说:“李继迁想与契丹联姻,愿做大契丹的女婿。”

萧绰冷笑道:“他倒是想得美,一个连自己的地盘,母亲,妻子都保不住的人想与我大契丹联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耶律斜轸却说:“依臣愚见,这个姻缘结得。”

萧绰说:“如何结得?”

耶律斜轸说:“臣观李继迁非平庸之辈,若与之结亲,除了可以安抚李继迁,而且,还可以之为藩篱,则西北各部也会从此服帖,不劳远征。然后,整顿军马一心对宋,与李继迁一起,宋虽强大,难敌双拳。太后再挥师南下,宋国如何抵挡?”

萧绰说:“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我堂堂大契丹国用女子结好与人,脸面上不好看呀。”

韩德让说:“太后不要有此顾虑,昔日汉唐强盛无比,不也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出嫁吐蕃?有利于国家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萧绰说:“可是谁舍得把自己的孩子远嫁西夏呢?”

耶律隆绪说:“王子帐节度使耶律襄之女耶律汀品貌端正,志存高远,忠诚可靠,若有她在李继迁身边,则李继迁就更可为我所用。”

萧绰连声说好,也称耶律汀是一个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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