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心为民
那碗药汤颜色黝黑，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直口中发苦，心里头沉甸甸的。
若桐把那碗药端到病人面前，全场的目光也就凝结在那碗黑色中药汤上了。
不过有些人面上是期待，有些则是嫉妒与担忧。
柳相如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圆滑的小臂，她小心盛起药汤，用手感受了下这药汤的温度，此药药效过重，不可热饮。
待那药汤温度下去，只微微发热，才给那病人喂下。
众人在旁边看着，有些感叹她的细心。
此麻黄汤以麻黄为主药，具有发汗解表，宣肺平喘之功效，主治的就是这中风邪入体之症。
她看着病人皱着眉，艰难咽下，心中也有些紧张地提起来了。她虽然对这药方十分有信心，却有些担忧两世人的体质可会有什么轻微的差别。
这微微蹙眉的表情，刚好被陈管事收入眼底，他心中开始安慰自己，这风邪之症绝不会是一个普通小姑娘能破解的……
此时病人饮下那药汤后，完全没什么好转的反应，面色依旧苍白，众人心中也开始有些担忧。
但随着时间开始流逝，病人依旧闭目皱眉躺着，众人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哼！”陈管事又开始阴阳怪气，“我就说这药这么可能有这么神奇的！说不定是这丫头从哪里偶然间听到的，以为真能治那风邪之症！”
王娘子此时心中也渐渐起了疑虑，她也听到了众人的小声纷纷。她今日赶来也不是什么巧合，是听闻这小许大夫据说能治风邪之症，这才赶来看看这成效如何……毕竟风邪之症可不是什么小毛病，每年京城里头都有多少贵人们为此烦心，若真能破解，她再把这方子传上去……
王娘子看向柳相如，发掘她眉间虽然微微蹙起，却并没有太多焦虑之色，而是全是对病人的担忧，如此一般她心中也微微放下来。
她开口道：“哪有药方一入口就生效的，再多等等也不着急。”
她话音未落，那病人骤然起身大呵了一身，面色骤然暴红，惊了在场众人一跳。
“这、这是如何？！”小管事惊呼，面上露出几分惊意。
“没事了。”柳相如默默叹出一口气，心中的担忧终于放下了，她嘴角微勾，笑道，“这是药效发作了。”
“啊……”小管事看着在椅子上一脸痛苦，浑身发作的病人，心中有些害怕：这看起来哪是药效发作了，更像是中了什么剧毒啊……
柳相如面上轻松，只看向小管事一眼就知道了他心中的担忧，这也是在场诸位大夫的忧心。
她笑着解释道：“此麻黄汤药味虽少，但发汗力强，服下后自有心跳加速，头晕红胀之效。不过呀，待那些虚汗发出来了，体内的风邪之气也随之而出，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王娘子看向那病人，果然真如柳相如所说的簌簌向外狂冒虚汗。
她转身便让若桐去取新的干毛巾来，为病人擦身。
那病人闭目缓和了不久，才微微出了口气，睁开眼时面色已然红润，朝柳相如道：“许大夫，你这药的确猛啊！”
他的声音沙哑，却能听出其间有阳气，比刚才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柳相如并不搭此话，只轻轻笑着看着他道：“你现在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
病人摇摇头，眉头皱起，似乎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柳相如听后，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递给他：“你且拿着吧。”
他还没反应过来，鼻尖突然莫名就流出了一缕红色，再配上他此时红润到极点的面庞，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脑海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就拿着帕子堵住了鼻子，待做完这一切，他有些惊慌道：“柳大夫！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旁边站着的略懂几分药理的人心中都知道，此病算是医好了，这流鼻血怕只是他身子虚不受补，阳气过溢罢了！
而此时的陈管事，面色则是一片苍白，与那病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看向不远处被人掩上的大门，再看着众人看着那病人的专注，心中满是懊恼与后悔。
柳相如并不嫌弃病人的疑问多，而是温和解释：“没事，这都是正常现象。”她想了想，又切换了下语言，更为简单朝他解释：“只是你身体里头的邪气太多了，从体表发汗还不够，他们就化为津血从鼻子里头出来了。”
“大夫，我还、还有些头晕……”那病人还是有些慌张。
柳相如朝他走过去，仔细又听了下他的脉息，放下心道：“不必过于惊慌，这都是正常现象。你知晓回去休息个一两日就好了！”
众人听了这话，刚刚吊起的心也一同放了下来，皆双手鼓掌，称叹许大夫的医术高明。
“你这方子是从哪来的？”王娘子拿起柜台上刚才新写的方子，仔细阅读，她心想道：这方子里头用药新颖大胆，感觉确是名师手笔……
“师父交的。”柳相如垂眼道，不再多说什么。
刚刚王娘子在外头也听了她说起师父，知晓她不愿意多提过往，也不再多追究，只对她正色道：“你可知这方子的重要性？”
“这可是第一次真正有人用医药治好了这风邪之症！”
柳相如面上也露出几分惊讶，她原以为只是这风邪之症难治，那曾想到……这居然是第一个方子。
“你可愿意把这方子贡上王府？”王娘子手指紧紧攥着这方子，眼神也直直看着柳相如，不漏过她的任何一个反应。
她虽是这般问这小许大夫，但无论她答案是什么，这方子她都是要送上王府，送给王妃娘娘的，更或是……送入皇都。
柳相如被这问完，完全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点点头。
这倒是让王娘子有些吃惊了，她从前也见过许多有名的大夫，每个人手里头都藏着压着几个真正的方子，那是他们立身的本钱。她原以为柳相如对这方子也会如此，毕竟这麻黄汤如此重要……
柳相如看出了她的吃惊，笑道：“我学医就是为了救人，这方子若传出去能救治更多的人，那我为什么要藏私呢？”
“我还想摆脱娘子帮我把这方子印出来传出去，让更多的人知晓如何治疗这风邪之症呢！”
柳相如一身素色麻衣，面上清浅一笑，眼神中一点利色都没有沾染，全是清意。
王娘子眼神中也布满了赞赏，这许大夫当真是一心为民，毫不藏私啊。
“许大夫大气！”小管事此时终于忍不住赞叹出声。
而此时陈管事面色更是布满阴翳，这小许大夫怎么就事事都同他逆着来！他原本已经接受自己被嘲笑的事实，心下还回忆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药方，他原想着这小许大夫刚才说得再义正言辞，遇到这祖传的珍贵方子还是要藏着点的……
而他刚好还记得那方子，陈管事眼神中闪过几丝同他有些憨厚的外表不同的算计，他到时候可以记着这方子直接离开庄子去个外地，开个医堂，就像是他从前一样……这方子够他吃上一辈子了！
可结果！陈管事嘴唇紧闭，暗自咬牙切齿，看着那一身素色的许大夫，心中满是怒气！
他悄悄向后头移动，这是他第一次希望不要引起他人的任何一点注意。
可惜了……他不愿意提起，不代表别人愿意放过他。
“陈管事。”王娘子笑意晏晏，眼神中却全是冰冷，“你对这结果可满意啊！”
“这哪有什么不满意的！”陈管事脸上僵硬，替自己找补道，“满意！满意！到底是后生可畏啊！许大夫真是厉害！不像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柳相如垂下眼，浅浅一笑，不去猜测他这话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心。她从医多年，于她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她的心态十分良好，不再同刚执医时那般为了旁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自我消耗。
可王娘子不同，她不喜这个所谓的陈管事很久了，这陈管事要是真的老老实实做个庄子里头的闲人还好，她也愿意养着，可他就喜欢仗着自己有点医术有点阅历整日在庄子里头搬弄是非，到处插手！
而且他自认为是大夫也从不医人，照他所说，他们都是所谓的下人，不配他来医！可他却每隔几日就寻几个借口去镇上的医馆里头捞金去……
王娘子眼睛微微眯起，终于捉到这个陈管事的把柄了。
她笑着道：“也是了，陈管事到底是年岁有几分大了，这些年您对这庄子也是上心，王妃娘娘前段日子还同我嘱咐要我好好待您呢！”
陈管事听着这话，面色愈发苍白，他哪怕再愚笨也知道这是要让他走的意思了。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直接被王娘子打断。
“陈管事，如今也到了这个岁数，刚好直接在庄子上安享晚年了……也不必整日在库房里头东走西走的了。”
王娘子笑意晏晏，语气也十分温柔，可陈管事知道，这是把他的后路都给断了呀！
在庄子里头安享晚年，也就意味着他无事不能离开庄子了，更不必说去别的医馆里头坐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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