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段王爷
花开两瓣。
这边季常山带着三千营穿山越岭,眼看着就要进入南庆府地时,一队人马赫然拦住了去路。
“季将军,京都一别,别来无恙。”
为首的是一位蓝袍公子,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尽显气象。
在他身后,是数千披甲持利的步卒和大量物资辎重。
以及无数民夫驱赶的……鸡。
“见过段王爷。”季常山略微愣神,连忙下马行礼。
眼前这人,乃是宁段。
早些年就藩的藩王,当今大虞陛下的五子。
一位在陛下众多皇子中,颇为英明之嗣。
若非多年前,因母获罪,被迫外放,只怕如今大虞太子之位,犹未可知。
“段王爷这是?”
“救灾。”宁段道。
季常山顿时警惕起来,南庆多事之秋,旁人避之不及,这段王爷怎么还主动往上凑的?
似乎是看出来季常山心中的堤防,宁段笑道:“季将军多虑了,南庆蝗灾骇人听闻,我的乾州就在南庆边上,自然不会冷眼旁观,百姓疾苦,我这个当王爷的也良心难安。”
“这不,特意带了二十万担粮草,前来驰援将军。”
宁段并无贤名。
事实上,在许久以前乃是京都著名的纨绔,虽说不上臭名昭著,但也算声名狼藉。
和体恤爱民,仁善博爱的虞帝截然相反。
这才过了几年?
就藩之后,改了性子?
虽然季常山对宁段的举动十分狐疑,但那些粮草物资确实是他目前所需要的,尤其是那些鸡。
他一路南下,沿途搜集物资,虽积攒了许多粮草,可关于治理蝗灾最重要的鸡,却极少。
人都吃不饱,哪还有余粮养鸡?
正愁着呢。
段王爷相助,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只是……
“段王爷如何知道鸡可以抵御蝗灾?”
面对季常山的发问,宁段反问道:“这不是常识吗?”
看着季常山错愕的神情,宁段笑道:“想来将军久远农务,在农家百姓之间,鸡吃虫蛇,乃是常理。多年前农家贤能曾到过南庆,教诲百姓防蝗治蝗之术,因此南庆当地,也有许多百姓养鸡自救。”
这反倒让季常山哑口无言。
农家?
那是什么?
宁段:“季将军,时不我待,请吧。”
南庆府,尚未入境,便能看到漫长无尽的灾民。
道路两旁面黄肌瘦,被蝗虫蛰咬得满身红疮的百姓,哀嚎不绝,一派惨烈之像。
即使季常山对南庆蝗灾早有听闻,可直到亲眼所见,他才知道何为蝗聚似海,遮天蔽日!
“传本王令,就地搭建粥棚营帐,引渡灾民!”宁段大手一挥。
随军将士和民夫当即忙碌起来。
宁段:“季将军,本王就不随你前往南庆府了。”
季常山一怔,抱拳点头。
他此行是去为陛下解忧的,有旁人跟随,确实不太方便。
由此看来,这段王爷确实是来救灾的。
季常山心中感慨。
临行之前,季常山突然想起来那信纸上的问题,迟疑再三,还是问道。
“王爷,我有一事不明。”
“季将军请讲。”
“此行物资有限,救不了南庆所有人,因此末将想问,是先救民,还是先救官?”
闻言,宁段眼中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
他深深看了季常山一言,缓缓道:“将军随心便可。”
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
季常山叹了口气,拱手告辞。
“王爷,为何不随季将军前往南庆府?”身旁一位银家剑客不解发问:“那杨政草芥人命,明明老先生已经传授南庆百姓防蝗之术,却偏偏一意孤行,禁止百姓焚烧桔梗,导致如今蝗虫肆掠!”
“此僚当诛!”
这话寻常人可不敢说。
但这银甲剑客,乃是宁段从小至今的贴身护卫,情谊非凡。
宁段:“残剑,官员犯法,自有陛下裁断,我岂可越俎代庖?”
残剑义愤填膺:“可那杨政在南庆所作所为,罄竹难书,岂能……”
宁段略微挥手,望着喜极而泣的灾民,负手而立:“我言轻力薄,只求无愧于心。”
“只是我没想到,这季将军,倒是心细如发,远没有传闻那般憨直鲁莽。”
救民,救官?
宁段轻笑一声。
父王想要保全杨政,制衡士族,可南庆一片狼藉,民怨滔天,岂有救官之理?
“可惜了。”
宁段心中暗叹。
人是个好人,只可惜,身不由己。
告别宁段之后,季常山一路颠颇,终于是到了南庆府。
却见那南庆府外,饿殍遍地。
而南庆府内,却歌舞升平。
“下官南庆主簿王海,拜见将军。”一个富态的中年人领着官员纳头便拜。
“主簿?杨政呢?他怎么不来迎接本将?”季常山皱眉。
王海吞吞吐吐。
在季常山冰冷的目光中,缓缓道来。
“杨大人他……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然畏罪伏诛!”
“你说什么?!”
季常山心中一震,顿感天塌。
他大老远来,就是为了将杨政带走,如今杨政竟然畏罪自杀?
他那如何能够和陛下交代?
“尸首在哪?速领我去!”
在王海的带领下,季常山在刺史府衙的书房内,见到了悬在房梁上的杨政。
他伸手摸了摸尸体,温热。
刚死不久。
“给我将这伙人拿下!”季常山眉头一拧。
王海等人大惊失色:“将军,南庆事由皆由杨政一人而起,和我们无关啊!”
“杨政一意孤行,铸成大错!我们极力劝阻,可那杨政却冥顽不宁,整个南庆府的官员都能够给我们作证!大人,冤枉啊!”
看着跪倒一片的南庆官员,季常山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多年戎马,自然有仵作的眼力。
杨政确实是脖颈断裂而死,可并非上吊所致,而是被人掰碎的。
杨政背靠房悬,又是陛下属臣,岂敢自杀?
他难道不知道天威难测,惹怒了陛下,陛下诛他杨家九族吗?
看着杨政的尸首,季常山头疼欲裂。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会杀了他?
南庆官员?
南庆官员皆是杨政一脉,一气同枝,怎会做死无对证的蠢事?
杨政活着,罪责杨政承担,杨政身死,这些罪可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房悬?
也不会。
陛下刀锋已露,杨政的死活并不重要。
“给我狠狠的审!我要知道这些天,杨政周边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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