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母亲举起裙子给她看。“你父亲今天刚从脱凡成衣店取回来的。是不是很好看?”
“很漂亮。”
“你去学校前我就去对角巷订做了的,看来这几个月不算白等,据说光是这道花边就得绣上好几周的——别站这么远啊,过来,摸摸看。”
雷古勒斯听话地伸手摸了摸,裙子是缎面的。
沃尔布加帮她穿上了这条晚礼裙。“你还年轻,不用太多装饰,只要一个规矩的发型。低头,对……很好,很好。”母亲微笑道,她极看重这场晚餐。为了款待今天的客人诺特一家,克利切已经在一楼餐厅做好了万全准备。想到要在被布置得像是王宫一样的房间里和学校里的同龄人面对面正襟危坐,雷古勒斯不由得对这种与奢华般配的冷冰冰的礼节感到好笑。不管裹上几层贵重的布料,她还是那个会在院长的课上把火蜥蜴的血打翻得到处都是的女学生,而昆廷·诺特也依旧是那个嘲笑她笨手笨脚的家伙,难道不是么?
母亲心情很好,说个不停,没完没了。她说起诺特家是多么历史悠久,和布莱克家一样;说他们又是多么富有和注重血统的纯净,和布莱克家一样;说他们的祖先坎坦克卢斯·诺特在历史上拥有多么举足轻重的地位,就因为他编撰了一本列出了“二十八个真正纯血统家族姓氏”的溜须拍马的书。雷古勒斯一语不发,直到沃尔布加谈起诺特家的儿子“在魔药方面富有天赋”。
“哦,那就是说他肯定有能耐研制出专利产品喽?像弗里蒙·波特的美发产品那样的,听说他单靠这个就让波特家的财富翻了两番……对不起,我很抱歉,妈妈。”看见镜子映照出来的母亲可怕的脸色,雷古勒斯立刻道歉。她不敢真的惹怒了沃尔布加,尤其是当她手里还抓着自己的头发的时候。
“待会儿晚餐的时候我可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胡话,听见没有?”沃尔布加薄薄的嘴唇不高兴地扭成一条线。好在她没有再计较这个话题,开始把雷古勒斯的黑色长发梳成一条发辫,接着插上许多珍珠发饰。“好了,蕾吉,站起来瞧瞧。”装扮完毕,沃尔布加牵着她到穿衣镜前,嗔怪般地柔声说道。“知道你能变得多美了吗?”
镜子里分明只能看见一个闷闷不乐的女孩,不过雷古勒斯还是说:“知道。”
“别这样无精打采的。你难道不想偶尔放松一下,高兴高兴吗?还有你门上的那块牌子,该拿下来才是。我不希望在参观房子的时候让诺特夫妇认为你是个只知道窝在卧室闷头学习的书呆子。”
雷古勒斯强忍着火气,告诉自己这是沃尔布加的关心,告诉自己不应当感到厌恶——母亲只是在表达对她的关切,尽管她宁愿她不要去关心这些,还有父亲也是一样。她不想伤害他们,尽管一直能感受得到他们的那种责备。不论她怎么样都会叫他们失望,这已经不是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的问题,而是……而是仅仅是她的存在就会叫他们失望。
别生气。雷古勒斯对自己说。他们只是两个困惑的、不快乐的孩子,自从曾经一度引以为傲的长子离开他们用保密魔咒圈起的这一方小小世界以后。她怎么可以傻到去憎恨他们?他们是无助的,而非抱有恶意。
父亲就在门外等候着。这个皮肤蜡黄、形容枯槁的男人一看到她,便像庆祝般地咧开嘴笑了。
“不错,你终于有个名门小姐的样子了。”
他仔细端详她,笑容忽然消失了,转而皱起眉头。“她太瘦了。”她的父亲说道,声音中带着自责,似乎她的体形是对他的管教方式的一种直接侮辱。“你确定他们想要一个这么瘦的女孩?”
“没关系。假如生育有困难,我们还可以用药剂调理。“母亲说。
“是这样吗?”
父亲面带怀疑。布莱克一脉从没有人能活过百岁,这在巫师看来完全可以用短命形容。奥赖恩·布莱克自五十岁起健康状况就一直不稳定,哪怕圣芒戈的治疗师未能从他的身上发现特别的毛病。反复出现的疲劳症状让大家一致认同,他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奥赖恩每天都要服药,各种各样的药,体重却不断消减下去,所以他不信任魔药。
“要是我生不出儿子呢?”雷古勒斯问。没有魔药可以确保女子生下男孩。
“那我恐怕你就得不断尝试……加倍地尝试。在获得一个继承人之前他们是不会同意把男丁的冠姓权交给我们的,雷古勒斯。你要明白这件事当中没有任何私利,全都是为了布莱克。”沃尔布加语调轻快,透出那种想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的高尚和骄傲。
雷古勒斯扭过头去,觉得恶心。不是因为这些话太虚伪,而正是因为它们是真实的,母亲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你们要指望包办婚姻,指望根本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外孙?为什么你们不能看着我,好好看一看我所做的努力?我不如哥哥那样聪明,可是我一直有尽力做到最好。
原来所有都是无用功。她感觉到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中。全部是无用功,自己日复一日的彻夜苦读和夙兴昧旦,在沃尔布加看来也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书呆子做派罢了。
跟在父母身后,雷古勒斯走到地下室的厨房。等待客人通过飞路粉到达的时间里,沃尔布加和奥赖恩仍在试图往她的脑袋里灌输一个布莱克家的女孩该有的言行是怎样的。雷古勒斯坐在那儿听着,发现注意力很难集中。西里斯今年在哪里,和谁一起度过圣诞节?她多希望他们能谈谈这个。过往的景象填满了她的意识,没有地方留给临时的淑女课堂了。
——那些麻瓜的节假日,年幼的他们被准许上街玩。沃尔布加每每提醒她这个最靠谱的儿子比起在家里,在外面他更要当个好兄长,西里斯也看重母亲交给自己的职责。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在雷古勒斯面前逞能。
——那些凉爽的黄昏,西里斯和她在家门前爬树。他们爬得好高好高,然后静悄悄地坐在上面,等下面有人经过就朝他们丢小树枝或是橡实,看那些麻瓜恼怒地抬头,又因为不见作案者的踪影感到莫名其妙。
——那些父母为了西里斯被分进格兰芬多究竟是谁的过错而争吵不休的晚上。雷古勒斯知道,父母很悲伤。她自己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个晚上就哭了,因为发现就算她去了霍格沃茨,也没法和西里斯一起吃早餐、下棋了。她哭得那么伤心,以致于好几回由于抽噎差点呕吐。可是慢慢地这一切便过去了,她还照样完好无损地存在着,只是心里奇怪……奇怪父母为什么不与她交谈,不与西里斯交谈。为什么他们从不提起真正重要的事情,而只是说些非说不可的东西?
——那场在莱斯特兰奇家度过的令人煎熬的圣诞夜晚餐。贝拉特里克斯叮嘱她在黑魔王面前好好表现,而雷古勒斯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索性黑魔王对布莱克家的小女儿没有兴趣,也就没有怪罪一说了。午夜左右才回到家的自己如此疲惫不堪,以至于无法理解母亲对西里斯和他的行李消失不见的解释(“离开了——是不会回来的意思吗?再也不会回到家里?”)。她知道他们在长大的过程中逐渐疏远,不过没想到他会这样不告而别。雷古勒斯心里空落落的,那感觉像是小时候摇摇欲坠许久的门牙终于掉了,不痛,但她总也忍不住去舔那个洞。哥哥走了,他留下的那个缺口究竟要拿什么来填补呢?
过了一会儿,雷古勒斯意识到她追溯地太过久远了,其中某些过去的日子铺开在她面前,迫使她去看。她不想再看了,因为陷入回忆不过是一种毫无用处的自我放任。但随后她想通了,今晚对往事的追忆是对兄长在去年的这一天重获自我的纪念与庆贺,于是雷古勒斯便由着自己了。
然后,壁炉的火焰变成了绿色。
“笑一笑!”沃尔布加拽着女儿跳起来,抓紧时间又调整一下雷古勒斯的发辫,“挺起胸来,梅林在上,你本身就已经够平的了——啊,你们来了!”母亲率先张开双臂朝那个显得手足无措的男孩迎过去,“这么说你就是昆廷,见到你真高兴。”
诺特夫妇也先后从火焰走了出来。父亲挽住雷古勒斯上前几步——这意味着该她说话的时候了。
她朝同级生点头致意。“晚上好。”与母亲相比,雷古勒斯打招呼就没那么热情洋溢了,脸上的笑容与其是在表示开心,倒不如说是觉得好玩。我真的必须去极力欢迎这个人吗?她心想,就因为几年后他将成为我的丈夫,而我得为他生下两个分别姓诺特和布莱克的儿子?无论如何,至少礼数方面算是过关了,只要挨过闲聊、晚餐和互道晚安的无聊仪式,然后她就暂时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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