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恋

林祁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程橙。

        白天的时候，前台送来一件新衣服和那把黑伞，说上次那位程小姐还回来的。

        现在东西还在他的办公室里放着。

        晚上他被郑川鸣拉来这里吃饭，临走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瞥过一处，程橙正从一个包间里出来，走廊灯光昏沉，少许光线擦过女孩的侧脸，还未流尽的泪痕折射出晶莹的光。

        郑川鸣慢林祁淮两步从身后的房间出来，见他无故停在门口，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走廊空无一物，除了摆设什么也没有。

        “看什么呢？”郑川鸣问。

        “没什么，”林祁淮收回视线，淡淡道，“我要去一下洗手间，你先去开车。”

        然后他便快步往女孩刚才消失的地方走，转角时，女孩刚随手掩上洗手间的门。

        那个“维修中”的立牌，就是他放的。

        同样感到意料之外的还有程橙。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祁淮，更没想到她会叫住自己。

        程橙知道现在自己模样多少有些狼狈，短暂对视过后，又慌忙错开视线，应了一声“林先生”。

        声音又低又轻，尽管如此，还是夹带了些哭后的喑哑。

        这句之后，最先开口的那人沉默下来。

        时间在此刻变得缓慢，程橙每呼吸一下，都觉得过了好久。

        她不想在这里与这样一个不算熟的人莫名地僵持着，正犹豫着如何开口要走，林祁淮却忽然走了过来。

        垂下的视线内，一双黝黑发亮的皮鞋慢慢向她走来，而那半截香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掐灭，夹在修长冷白的节骨之间，看着像是随时要掉下来，却又稳稳当当，不曾晃动半分。

        林祁淮在程橙面前停下。

        女孩眼角长睫还浸着未干透的湿意，鼻尖红红的，眼眶也是。

        “不走吗？”他问。

        程橙抬起头，一脸错愕。

        微微红肿的眼睛就这样清晰地落入林祁淮视线内，喉咙有一瞬扯痛，一股哑火悄无声息地凝在他的眉宇间。

        林祁淮适时抬起下巴，往前走了两步，与她擦肩而过：“我送你。”

        程橙怔了下，下意识地拒绝：“不用麻烦了，林先生，我自己——”

        “不是专门送你，”林祁淮语气淡漠，让人听不出情绪，“上次我把车停在你学校，没开走。”

        这话的确没撒谎，上次从川南大学离开，是郑川鸣开车来接的他。

        程橙粉唇动了动，徘徊在齿间的拒绝话不知为何没有说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餐厅，郑川鸣刚好把车开了过来，看到林祁淮身后侧突然多了一个小姑娘时，靠近时，看清了她的脸，语言功能有一瞬间丧失。

        尤其是看到林祁淮亲自后车门打开，让人先坐进去，自己随后坐到副驾驶时，表情已经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

        从来只有别人给他开车门的份，还从来没见过这大佬屈尊纡贵地给别人开车门。

        郑川鸣透过后视镜往后瞥，目光里的震惊和求知欲都快溢了出来。

        就在他去停车场的时候，还碰到了穆延许正开车离开，两人还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这怎么他一回来，林祁淮身边多了人家的女朋友。

        但看清女孩红肿的眼眶，又联想到刚才碰到的穆延许，不难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眼下那些话显然不适合在此刻说出来。

        郑川鸣问：“程小姐要去哪？”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故意侧着脸看向身旁的林祁淮。

        后者斜眸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程橙微微点头，轻声道：“川南大学附近的紫杉公寓，麻烦了。”

        由于车内光线原因，再加上副驾驶上的男人气压莫名地有些低，程橙并没有仔细去看开车的人是谁，自然也就没有认出来郑川鸣。

        三人一路无言。

        到了目的地，程橙道谢下车，林祁淮回以一个淡淡“嗯”。

        等看着人进去，他才收回视线：“去川南大学一趟。”

        郑川鸣往公寓瞅了一眼，开车走了一段路，在一个拐角处忽然停下。

        “说说吧大哥，这咋回事？你和程橙认识？”他这一路上都被好奇心闹腾得抓耳挠腮，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你知道我刚才在停车场遇到谁了吗？”

        郑川鸣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后座：“穆延许，她男朋友。”

        林祁淮没什么表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硬币，在指腹间来回摩挲：“碰巧。”

        郑川鸣当即就想说“你糊弄谁呢”，嘴唇刚张了张，脑海里忽然跃出前不久在川南大学校门附近看到的场景，还有那天他谈起那狗血三角恋时林祁淮的反应，那几个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淮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他一边仔细地盯着林祁淮的表情，一边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那个震惊他全家的猜测，“你是不是，对程橙有想法？”

        林祁淮动作一顿，硬币落入掌心，他慢慢合上五指，将其攥在掌心，感受着圆滑但坚硬的轮廓。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

        郑川鸣看了他一会儿，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再过问。

        -

        第二天，程橙去了医院。

        妈妈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呼吸微薄。如果不是旁边的心率图还在波动，很容易让人误会女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程橙在那呆了一上午，和护工阿姨聊了几句，得知前些时候程辉确实来过一次，心里隐隐有些后怕，动了转院的念头。

        程辉虽然是她新叔叔，但也正因如此，程橙了解他的为人。

        以前爸爸还没走时，他为自己尽力挡下这世间那些肮脏的人性。所以，当这祸事毫无征兆地落到程橙面前，她一度沉浸在无措和悲伤中难以自已。

        下午回公寓，蒋明美递给她一张邀请函，说是上午她没在时有人送过来的。

        那是张生日宴会的邀请涵，里面的主角写着“徐以音”三个字，落尾是徐家掌权人的名字。

        程橙惊了下，她知道徐家有个女儿，但是没想到会是徐以音，更没想到她会给自己寄来邀请函。

        蒋明美问她：“你之前没和她见过？”

        程橙摇头，徐家和程家两方都是从事房地产，曾经有过利益纠纷，两家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来往不多。

        “那她邀请你干什么？”听了程橙的解释，蒋明美不由地皱起眉，“落井下石？靠，没想到她会是这种人。橙子你别去，不用理。”

        程橙没说话，攥着那张邀请函陷入纠结。

        徐以音生日宴一定会邀请京城内别的名门望族，京圈就这么大，少不了有程家旧时合作伙伴。程橙想，能不能借这次机会向以前那些和爸爸关系不错的叔叔寻求帮助呢。

        生日宴定在三天后，前一天晚上，程橙去柜台挑了一件礼物，从商场回来的时候，恰好经过穆延许公司。

        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没再联系过。

        程橙想了想，还是下了车去公司找他，顺便和穆延许说她要参加徐家生日宴的事情。

        穆延许并不在办公室，助理说他在开会，程橙就一个人进去了。

        进门第一眼，她看到有个祖母绿色礼袋摆在穆延许办公桌上，十分明显。

        她走近去看。

        礼袋旁放着一个同样颜色的礼盒，盖子放在一边，里面是一条精美的钻石项链。程橙在时尚上见过它，国际著名珠宝设计师vkin的作品，官方售价直逼千万。

        而在桌子正中央，还有一张小卡片，钢笔压住一角，上面写的话让程橙心中一跳：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别生气了好不好？还有。

        “还有”两字之后应该是没有写完的话。

        心里隐隐冒出一个既难以置信又很让她耐不住喜悦的想法：是送给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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