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老人的空欢喜

　　夏叶回到江家的时候，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大型厢式货车，几个像是搬家工人的男人正在从别墅里往外面搬东西。
夏叶下车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就看到江淮彦正站在别墅门前盯着这些人。
夏叶走过去问：“这什么情况？你要搬家？”
江淮彦：“画。”
夏叶：“画？”
江淮彦：“嗯，画展时间定下来了，三天后，要赶快准备才行。”
“哇，这么好！”夏叶表现得好像比江淮彦还要开心。
江淮彦轻笑一声：“你那么兴奋干嘛？”
“替你开心呀。”夏叶抿嘴笑着看向装在车里的那些画，“总算有人欣赏你的作品了，真好啊。”
夏叶的表情很是温柔，恰好有微风吹过，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掖回耳后，那神态与动作都让江淮彦沉醉。可他也知道，现在这种关系就是他能和她最近的距离了，他不敢奢求别的什么，只希望夏叶可以留在他身边久一点。
“江淮彦。”夏叶转过头来问他，“你这些画如果都卖掉，是不是可以赚好多钱？”
江淮彦这时才猛然回过神来，他揉了揉鼻子：“除了钱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当然不能！”夏叶理所当然的抻长脖子，“我最爱钱了。”
江淮彦被逗得笑了出来，不知为什么他一笑阳光就从乌云背后探出了头，可那光芒好像还是没有江淮彦的笑容耀眼。
夏叶看得有些痴迷，最后脱口而出：“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一笑呀。”
江淮彦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利落的转身回了室内，临走还不忘丢下一句：“装的差不多了，不用看着了。”
夏叶看着这样的江淮彦有些诧异，他这是怎么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江淮彦一直都在往画展现场跑。而有了江淮臻的监视，夏叶也不方便跟着江淮彦去，就只能在家里给他准备好饭菜。
不过这也给她请假带来了便利，毕竟答应赵伯伯要去吃他做的大餐，总不能食言嘛。
第二天下午夏叶带着一些水果和牛奶来到了赵伯伯家。由于安安这些天身体有些不大好，所以她耽搁了一些时间，来到赵伯伯家已经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了。
刚进门，夏叶很抱歉的道着歉，却发现赵伯伯又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发呆。
餐厅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多菜肴，每一道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有食欲，但赵伯伯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
夏叶大概能猜测到是什么原因，因此凑过去问：“赵伯伯，你怎么了？”
赵伯伯苦笑了一下：“算了，她们不来就我们两个吃，能怎么样？我这么多年都自己过来了，还差她们这一顿饭吗？”
赵伯伯说完就起身一边咳嗽一边往餐桌走去。
夏叶看着赵伯伯那蹒跚的背影真的有些心酸。为什么他女儿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却又放赵伯伯鸽子呢？
夏叶走过去安慰赵伯伯：“赵伯伯，一定是你女儿有事情太忙了，你不要怪她，等她……”
“她忙什么？她就算再忙，连抽出一点点时间回家吃饭都不行吗？”赵伯伯一边说一边咳嗽，面容更加憔悴了，“她就是不愿意回来！那她不愿意回来，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夏叶能看到赵伯伯眼中的星星泪光，一个老人真的伤心了。
夏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赵伯伯，只能拿起碗筷：“赵伯伯我们吃，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了。”
赵伯伯长长的叹了口气，也拿起了碗筷。可他只是夹了一块排骨就又把碗筷放下了。
赵伯伯：“小夏啊，赵伯伯让你见笑了。”
夏叶：“哪有，不会的赵伯伯。”
赵伯伯苦笑一下：“小夏啊，你别嫌赵伯伯啰嗦。你说我这年纪都这么大了，我再努力活，还能活几年啊？子女们啊真是见一面少一面喽。”
“赵伯伯，你别这么说。”夏叶想要安慰赵伯伯，可她自己也知道根本没法安慰。
赵伯伯继续说：“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孩子们就是不懂呢？不过也对，我那会儿年轻的时候啊，总是在外面忙，对她们两个疏于管理，她们两个就都被她妈妈宠坏了。”
赵伯伯把碗里的排骨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了下去。那表情和举动仿佛是在吃一个十分难吃的东西。
赵伯伯像是自嘲般又笑了笑：“这或许也是报应吧。年轻的时候，我总是嫌孩子们吵，就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回家，一般回家的时候都是等孩子们都睡了。现在呀，反过来喽，你想要多陪陪人家，人家还不要你陪了呢。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啊。”
夏叶又想到夏在军了，在夏在军的心里，是不是也这样想过呢？他那种人也会像赵伯伯这样反思自己吗？想在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让子女们多来陪陪自己？
不过不管夏叶怎么对照夏在军那张脸，都觉得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所以一时间有有些莫名的失落。
赵伯伯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酒：“今天呀，咱们爷俩喝一个！”
夏叶赶紧上前阻止：“赵伯伯你刚出院不能喝酒的。”
“就喝一小口。”赵伯伯可怜兮兮的眼神让夏叶心里一阵疼痛。
可夏叶还是站在理性的角度劝说：“不行的，赵伯伯。”
赵伯伯突然就红了眼，可很快那满眼的泪水就被他倔强的用力眨眼憋了回去。他将酒瓶重新放回酒柜里嘟囔着：“哎……酒都不能喝了，这人啊可别老了，老了呀也别活太久，没意思。”
赵伯伯的消极让夏叶心里有些不好受，但她除了倾听没别的办法。有那么一瞬间夏叶有点后悔今天过来这里了，毕竟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赵伯伯的情绪让她有些烦躁。
总算是熬过了这顿饭，夏叶借口自己还有工作就逃离了赵伯伯的家。
其实面对这种情绪夏叶是很无助的，在这个只有少数人才会安稳的世界上，很多人都是千疮百孔，那一点点活下去的意志力根本不足以去承担别人的难过。
这也是现在年轻人为什么越来越冷漠的原因，因为自己的麻烦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了，根本顾不上去倾听别人的烦恼。或许人的本质就是趋利避害吧，在面对着对自己无意的情况时，善良都是有限度的。
夏叶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能力去拯救任何人，于是只能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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