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4-9魇戾吾儿
“夜鹰，他是魇戾。”
“……我们过去。”扶着蒲灵的手站起来，他振作着重新向着“清心殿”走去。
虽然大门紧闭，二人仍能透过窗子看到里面发生的事——宇洋正襟危坐在大殿之上，他在忙着做魇魔的工作——一个一个倾听着亡者的诉说，周身的能量也已经平静了下来。
“因为魇魔消失了几日，所以亡魂越积越多。”蒲灵叹息了一声，说道。
“现在可以进去拿魇魔的手印么？”夜鹰透过窗户看见屋子里面端端正正摆在宇洋座椅前方桌子上的魇魔的手印。
“现在不行，现在进去的话会扰乱亡魂的情绪，影响他们转世。”
“小洋他……”夜鹰担忧的看着宇洋。
“放心吧，小洋正在履行他的职责。”
“小洋！”突然，夜鹰看见有一个人影破门冲入了殿内，速度之快让他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是魇绝！”夜鹰还是认了出来，他迅速的拉起蒲灵也冲了进去，然而魇绝却并没有停下来，他已经将毫无防备的宇洋一把抓起来带走了。屋内亡魂顿时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不好！夜鹰，我们先出去！”蒲灵见状连忙将夜鹰带出了殿外，而魇绝，早已经带着宇洋不见了踪影。
“这个魇绝！也太不顾后果了！”蒲灵牢牢的关上了殿门，捶胸顿足的抱怨道。
“他要小洋做什么？”夜鹰自言自语道，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宇洋。
“小洋的变化，他必然也是知道的。”
“他会不会对小洋不利？他可是一直觊觎魔王的王座。”
“我们先回去魇魔的住处。”蒲灵说。
“为什么？”
“刚才，我拿到了这个。”
蒲灵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夜鹰，而另一只手拿着的，则是魇魔的手印。
“放开我！”回到魇绝的大殿，宇洋试图从魇绝的手中挣脱出来。魇绝也不再勉强，松开了手。
“你想要做什么！”宇洋愤怒的冲他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魇绝用一句同样的话吼了回去，一向言语细声细气的魇绝的一声突然的怒吼，将宇洋惊的不再说话。
“你知道魇魔是你爸爸吧！你知道吧？！”魇绝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洗涤灵魂是他的工作吧？！那你为什么还要做？！”他不停的质问着。
“我不知道。”宇洋平静的答道，“我是说，我知道，他说他是我爸爸。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些事。我在‘那个世界’就一直在做着这些事。”
“他当然是你爸爸！”
“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也得承认！”
“我……”宇洋语塞，“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从来没有！这一世，我妈死了，我姐也失踪了，我在孤儿院长大，包括之前的九十九次转世，世世蹉跎！他去哪了？？？他凭什么说他是我爸爸？！”似乎是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宇洋像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撕扯着嗓子哭的稀里哗啦。
“你来，”魇绝猛地一把抓起宇洋的手，“这里，你认识吧？”
面前是林立着千万根石柱，纠缠着千万根锁链的逝者的海洋。
“我当然认识。”宇洋回答说，他仍旧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魇绝的手中挣脱出来，但却根本拽不脱。
“不，你不认识，”魇绝对他说，“这里属于魔界，这里是黑暗的领域，你想要统领这里，还有那里，这些逝者，那些亡魂！你是要付出代价的。就连你的心，也会变成黑色的！”
“我不想。”宇洋直勾勾的看着魇绝，倔强叛逆的眼神又一次暗暗的击中了魇绝的神经。
“但你却在这——么——做。”他一字一句逐字逐句的说着。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只是想从那个世界出来而已！我不想做一个虽然活着却没有意义的行尸走肉，我想陪着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想和他们一起度过！是他让我做这些事，让我变成了这幅样子！而这个家伙，甚至从没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小子，说话小心点，”魇绝打断了宇洋，“你口中的‘这个家伙’，他可是我的弟弟。”他的眼神变得陌生起来，竟真的像是一个哥哥的模样。
“……”宇洋对魇绝的反应有些诧异。他不是一直想要打败魇魔成为魔王么？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被他抓起来吧，他应该想将我置于死地吧，而后他就能够继续和魇魔的斗争，毫无后顾之忧了。解决了我这个魔族唯一的后人，再干掉了魇魔，他就是当之无愧的魔王了。难道不是吗？
再说这边夜鹰和蒲灵带着魇魔的手印回到了魇魔的住处，蒲灵连忙拿起了那个匣子，用一连串的咒语打开了匣子。
“里面果然有东西！”夜鹰仔细一看，是一张被折叠整齐的字条。
蒲灵将它拿出来，铺展开，上面写着：
“魇戾吾儿：
字条被打开之时，便是你继任之日。从今以后定要以
职责为首任，誓死保卫我魔界，做三界正直之人。切记，王位在手，吉凶福祸皆有之，万事谨慎，宽厚为本。
而至于我……”
读到这里，蒲灵停下来看了看夜鹰。
“怎么？”夜鹰询问蒲灵为什么停了下来，而蒲灵只是悲伤的摇了摇头，将字条塞进了夜鹰的手中，独自转过身去。夜鹰拿起字条，默默的看了下去：
“而至于我，你不称职的父亲，哈哈，也算是做了漫长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了断自己，去镜界中寻找你。如若这一次找到了你，我便心愿了却，若寻你不到，我便转世寻你，转转世再寻你。
话不多说，余生珍重。
魇魔亲笔”
周围安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夜鹰只觉得喉头哽咽说不出一句话。
“果然是这样，”蒲灵平静了一会，转过身来对夜鹰说，“除了神族的人，如果不是通过麒麟，唯一能进去的方法就是……死。”
“因为那是所有逝者的必经之路。”
“是的，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镜界’，但是却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那里被我们称为‘回头城’，逝者在回头城走一遭，了却心中未了之事，得到慰藉，之后就会来到魇魔的‘清心殿’接受洗涤，而后转世投胎。”
“我竟没有想到。”
“魇魔该是有了把握才去的，”蒲灵说出自己在宇洋眼中看到的一切，“宇洋曾在镜界给逝者洗涤心灵，这一切都是魇魔安排的，那几天，所有的逝者都接到了指令，在镜界中寻找宇洋去接受洗涤，也就不会再来到这里了。”
“那样的话，魇魔就知道宇洋一定是在镜界里面……”
“但是，在这之前……”
“在这之前，他已经将‘逝者之力’交付了宇洋，同时，将自己的职责也交付了出去，他必须这么做，计划才能被执行。”
“在决定进入镜界之前，他已经不再是魔界之王了。”
“是啊……”
“一万个没想到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称不上是了解他的人。”蒲灵看看夜鹰，无奈悲从中来。
“世人皆如是，魔王亦如此。”
“无论如何，”魇绝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神情望着宇洋，“你已经是魔族的一员了，虽然你我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宇洋无言以对。
“那你知道不知道，魔王都是怎样继任的？”身为见证过魇魔继任魔界之王全过程的人，魇绝想必是有资格发问的。
“我不要做魔王。我要去找魇魔，找他说明白，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我爸，也不能强迫我做这件事。”宇洋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他想起了来到这里的初衷。
“我的话还没说完，”魇绝拦住了宇洋的去路，宇洋一个转身将魇绝的手臂甩开。
“有话快说！”
“你知道不知道，一旦将亡魂洗涤的职责与‘逝者之力’传给王位继承者，他自己就不再是魔王了。”魇绝的音调变得低且沉重。
宇洋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说：“我再传回给他不就行了，反正我不当魔王。”
“你不知道的是，一旦他把这些交了出去，他就会死去。”
“什么？”
“那意味着他选定了下一位魔王，并且以生命之名赋予他责任和能力，信任他，将魔界交付与他。”
“你是说……魇魔现在已经……”宇洋似乎并不相信魇绝口中说出的话。
“我也不希望是这样。”魇绝垂下头，浑身无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他曾多少次想从魇魔的手中争夺王位，他日日夜夜搜罗这些充满着怨念、万劫不复的亡魂，期盼着终有一天能够只手遮天，用这股黑暗的力量统领魔界，打上神殿，打上神殿……
但是，当魇魔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竟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也许是不能接受他内心强大的弟弟为了这个毛头孩子选择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也许是不能接受面前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魔界之王，这个可怜又全身是刺的孩子，这个长着魇魔的眼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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