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醉酒的新娘
娶亲队伍都上门了,陈邈和许洛伊才知道要成亲的人是他们自己。
事情是这样的,四伯瞄瞄许洛伊,又偷眼瞅瞅自己少爷。
“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邈虽然暗恋许洛伊,但他现在更想弄清这件事。
“少爷那我就说了啊,这事可不怪老奴啊。”
在陈邈拍桌子震板凳的威胁下,四伯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洛家老两口,听说陈邈的娃娃亲对象被太子选入宫了,就赶忙趁此机会去陈家说好话提亲。
而要陈老爷答应这门亲事当然没那么容易,所以洛老爷偷偷买通了洛家之前的一个窑工。
那窑工跟陈老爷说两个年轻人早生米煮成熟饭了,说天天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云云。
陈老爷一听,那还了得!
不过他还是不信那窑工的一面之词,当即就派人去问他的心腹四伯。
四伯也不知道老爷问话的目的是什么?诚实的他只好如实回答。
“你怎么说的?”陈邈激动的问。
“我就说,我就说,您二位是共处一室没错啊?”
四伯急得想抱头。
“我们这个共处一室,可不是您老人家口中的共处一室。”陈邈气急败坏,语也不成句了。
“那不都一样吗?”四伯倚老卖老道:“那既然生米煮成了熟饭,您二位就先吃着,老奴先退下了。”
在陈邈的怒视下,四伯恨不得顶锅盖逃走。
有了四伯的“神助攻”,洛家老两口互看一眼接着煽风点火。
先是洛伊母亲柳氏哭诉女儿来信说已有身孕,在山中吃住都不习惯。为了女儿和腹中胎儿的安危,恳请陈老爷能大发慈悲把小两口接回来成亲。
柳氏唱白脸,洛老爷也不敢唱红脸。
还是接着威逼利诱:“若是陈家少爷和我女儿成亲,我龙泉山的窑厂当陪嫁不算,还把我洛家的一半家产如数奉上。
另外还有我洛家祖传的制瓷和调釉秘方,也将跟随接亲的花轿一起带过去。
陈老爷捻着胡子思忖,生意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门亲事怎么算自家都不吃亏。
洛家的家产他不太看得上,但提到洛家祖传的制瓷和调釉配方,那可是无价宝啊。
所以陈老爷当即决定,同意了这门亲事。
得到满意结果的洛家老两口差点跳起来,但随即还是强压下喜悦,装出不舍女儿的样子红着眼眶离开了。
“哼,娶走我女儿可以,想要陪嫁我是不会给的。”
洛家两口子互相给对方揩着眼泪,胖脸上连褶子都写满奸诈。
反正只要能把女儿聘出去,而且是嫁到这么富的人家,日后只有蛊惑女儿往外拿财,哪还有往里送钱的道理。
“哼哼,发财喽,这笔买卖赚大了。”
洛老爷是名副其实的奸商,连嫁女儿都要图个划算。
接下来:
洛家老两口怕陈家悔婚,就让迎亲花轿直接去龙泉山接人,中途也不用拐回洛家了。
虽然洛家嫁女儿像闹着玩一般,但陈家娶媳妇是认真的隆重。
陈家也遵照正常的嫁娶顺序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才迎亲。
大周国嫁娶不光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可以相亲:
即男方和女方通过媒人可以自由相看,如果男子中意便会在女子头上插根金钗,俗称插钗。
如果男方不满意则留下两匹彩缎给女方,名曰压惊。
翌日,一夜兴奋未眠的陈邈,天没亮便迫不及待的换好了礼服。
而许洛伊则不情不愿的被两个婆子左右押着,中间的婆子正扯着细绒线熟练的给许洛伊开脸,接着又拧了个湿帕子给她擦脸。
上妆是先往脸敷上一层厚而白的铅粉,接着是给双颊抹上红胭脂,画了一对寓意吉祥的鸳鸯眉。
往眉心贴了花钿,又在两边酒窝处点上了面靥,眼尾处各描一道斜红,最红涂了猩红的唇脂。
许洛伊就这么惊讶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套操作下来她感觉自己已成小丑了。
但这还不算完,好不容易脸画完了,喜婆又开始捯饬她那一头美丽的秀发。
那婆子边梳边唱:“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
许洛伊昨晚都没睡好,现在听了这沉闷的歌声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有人往她头上戴凤冠,又有人给她上换大红嫁衣。
许洛伊只想安心的睡去,反正她跟小师傅已经约定好了,二人是假夫妻。
“新娘子醒醒,别睡了。”
一个喜婆柔声唤醒许洛伊。
“到了吗?”许洛伊眼也没睁开的问。
底下婆子们一阵哄笑,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新娘上轿前还能睡着。
“准备上轿了,姑娘可要小解吗?这一路上可是不能停轿的。”
在喜婆的提示下,许洛伊才避免了中途尿裤子的尴尬。
时候不早了,有馋嘴的婆子为了赶回去吃席,已经催促多次了。
一双红绣鞋出现在许洛伊的视野里,一个胖媒婆穿着紫锦褙子,正要把手里的清凉伞遮在她头上。
迎亲的队伍分成两排立在大门外。最前边的人执着回避牌和红罗伞那些个身强体壮的是预备中途替换的轿夫。
一顶八抬的凤轿停在大门口,轿身红幔翠盖,上面绣着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后面那两顶四抬的轿子是给媒婆和全福人准备的。
就这样,身侧的吹鼓手热闹的吹奏着喜乐,全福人和胖媒婆一左一右的搀着许洛伊走向了花轿。
轿夫微微倾了倾轿子,许洛伊抬脚迈了进去,待她坐好,花轿便被众轿夫抬起来了。
新郎官翻身上马,迎亲队伍也调转好头准备上路了。
四伯走过来亲自替少爷牵马,陈邈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家少爷的心思他怎会不懂。
陈邈也知道四伯的良苦用心,所以二人默契的一笑。
陈邈拱手:“多谢四伯成全。”
“少爷言重了,老奴是想喝少爷的喜酒了。”
四伯说完又笑呵呵的催促道:“快些上路吧,不要误了吉时。”
随着鼓乐声响起,陈邈骑着高头大马心满意足的迎着新娘子回城去了。
十里红妆,一路从颠簸的山路来到平坦的石板街,越接近主家吹鼓手们越是卖力。
陈家的奢华排场引来了众多路人驻足围观,就算是天子脚下的洛伊城,见多识广的路人们也不禁赞叹道:
这洛阳首富真是名不虚传啊!
花轿平稳的在陈家大门外停了下来,全福人和媒婆笑着和陈家的众人道喜,一时间烟花礼炮齐鸣,鼓乐声震耳欲聋。
陈邈伸手撩起了轿帘,一只洁白如玉的大手映入了许洛伊的眼帘,大红色阔袖礼服衬着如兰花尖一样的五指,那手将一条红绸递了过来。
许洛伊暗笑:做戏也要做全套,便伸手将红绸接下。
那绸的另一端便暂时充当起她的眼和耳,徐徐引着她走进那个无聊的洞房。
绣履踩在番邦舶来的红毯上,喧闹声在身后响起,陈邈牵着红绸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徐洛伊则蹉着步子在地上磨蹭。
阴阳人手里提着小斗,里面装着各色稻谷、豆子、钱币、果子,站在大门口边唱祝歌边撒,惹的围观的小儿们争相去抢。
有一人手捧铜镜倒行在新郎身侧,此举是为了祛除偷跟着新娘来的牛鬼蛇神。
红绸还在向前,而许洛伊则透过盖头的边角老早就瞄到了迎面而来的火盆,不愧是洛阳城首富,连火盆都是赤金的。
跨过了火盆迈进了陈家的大门,这场磨人的婚礼才算是进行了一半。
陈家大宅的亭台楼阁,廊桥水榭上到处张灯结彩。
往来穿梭的仆人们皆穿着新衣,给过往的宾客们端水递茶。
女眷们带着孩子同坐一桌等待吃席,男客们则互相热络的在延续着生意场上的话题。
新郎官牵着红绸在正厅前立定了,待新娘子抬脚跨过了门槛上的马鞍,两人才一同进了门。
中堂前摆着一张官帽椅,高坐的陈夫人慈蔼的看着佳儿佳妇,眼角的细纹不觉又加深了一些。
陈老爷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去发作。
究其原因是:
洛家说好的陪嫁半份家产,变成了送来的一堆债务。
洛家祖传的秘方也推三阻四不肯兑现。
最后在陈老爷的逼迫下,才算是把龙泉山窑厂勉强同意给了陈邈。
木已成舟,就算陈老爷知道被耍,也只是能哑巴吃闷亏。
“吉时已到!”随着傧相的一声高喊,门外的宾客们又开始活跃起来。
小童们扎堆的挤在门外偷瞄着新娘子,远处一个梳双丫髻的女童指着许洛伊说:“等我长大了也要穿的这么漂亮。”小孩家童言无忌,但她娘赶忙捂住了女儿的嘴。
“一拜天地”
傧相嘹亮的嗓门拖着长长的尾音,遮住视线的许洛伊被全福人引导着同陈邈朝着青天揖首下去。
“二拜高堂”
头顶凤冠身穿霞帔的许洛伊,又被全福人搀扶着往地上磕头。
“夫妻交拜”
在全福人的搀扶下,新郎新娘互相拜了彼此。
许洛伊头上的凤冠越戴越沉,压的脖子都快断了,身上的大袖礼服行起礼来也十分不便。
随着最后的一声“送入洞房,”她觉得终于把这些礼数受刑一样的受完了。
被送入洞房的徐洛伊想着总算可以清净了,她坐在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侧耳听着房内的动静,待确定众人的脚步声走远后,她偷偷掀起了盖头的一角向屋内张望。
室内静悄悄的,她便随手自揭了盖头。
这一天的颠簸劳累,她早已又渴又饿。
在房中环视一圈,随手从果盘里拿了几个糕点,挨个啃了两口。
屋子里居然没有茶水,一套精美的錾金镶宝石的酒具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伸手拿过其中一只酒杯,却发现两杯之间是用彩结连起来的。
罢了,就对着壶嘴饮吧。
“嗯,这葡萄酒还挺好喝的,味道不错哟。”
“我再来一杯,姐姐可是千杯不醉哦。”
“唉,这地怎么再晃啊?这路怎么也不平啊?”
“唉!床你不要跑啊!”
接着是许洛伊“扑通!”倒地的声音。
酒是傍晚喝的,她人是第二天醒的。
夜晚陈邈送走宾客掩门进来时,许洛伊睡的小猪一般。
看着自己中意的新娘子睡在地下,陈邈轻轻的把她抱到了床上。
小心翼翼的褪去新嫁娘的鞋袜,缓缓脱去她的大袖嫁衣。
接着轻手轻脚的把桌椅摆放整齐,又把她的凤冠从地上拾起。
春宵一刻值千金,陈邈便如平日一样一个鲤鱼打挺扑到了床上。
“啊……!”身体刚挨到铺盖,一声惨叫便在新房响起:
“硌死我了。
他反手在身下摸着,床上尽是些硌人的东西。
铺盖下有长的连壳花生,有圆的莲子、大枣、桂圆。
起身丢掉那些“枣、生、桂、子”,陈邈手指抚着许洛伊的鼻子说:“我娘要我们三年抱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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