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封印者

“不对，这里究竟是何处？”苏无尘刚从冥想中醒来，急切地向我询问详情。我简要地将先前的情形告诉了他。
  苏无尘消化了信息后，凝视着前方的身影说：
  “正如你所说，这人的能量护盾与那个法阵如此相似，那么，他很可能就是封印勾蛇的那位。”
  听罢苏无尘的分析，我豁然开朗，的确，之前我一直警惕着下方的危机，以至于忽略了太多细节。
  我竟没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妖夜曾提及，当年那位英雄是以生命为代价，才将勾蛇的一丝残魂封印于此。
  未曾料到，封印勾蛇的强者，竟也置身于这个法阵之中...
  在无尽的迷邃之间，我的火焰符篆只能照亮咫尺之地，隐约间，四周传来低沉的咆哮，那是被黑棘蛇之魔气所侵蚀的兽类灵魂的哀鸣。
  经年累月，这黑棘蛇不知玷污了多少生灵，看来，此行将是一场艰难的对决在等待着我。
  此役，我亦无法置身事外，但此刻，我必须先取得这片神秘领域的馈赠——妖夜所提及的，恐怕就是那位强者的遗骸。
  那遗骸四周，邪兽避之唯恐不及，显见它们对此有所忌惮。我缓缓向前移动，六丁六甲护体咒守护着我。
  若有危机，我能立即退避。
  苏无尘伴我左右，警戒之色始终不减。随着我们靠近那静坐的身影，我看见他的胸膛毫无动静，确已气息全无。
  我也看清了他那略显苍老的脸庞，皱纹如画，两鬓如霜，透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然而奇妙的是，他的肌肤竟泛着健康的红润，全然不像一个逝者。
  我心生感慨，或许这就是修道至高境界的强者，即便身陨，遗体也能免于腐朽。
  就在感慨之际，那躯体上的光罩骤然绽放开来，我瞳孔紧缩，身体本能地向后疾退。然而，下一刻，我发现自己的速度在那一抹金光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无法逃脱。
  “速退！”
  耳边响起苏无尘的低喝，但我已来不及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光将我完全笼罩。
  那一刻，我的意识陷入黑暗。
  “完了。”
  这是我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
  我是个漂泊的修士，自小被师父收养，传授了所有法术。师父羽化之后，我遍历世间，探寻我自己的修道之路。
  这一天，我停留在一个边陲小镇，无意中听到村民们谈论，今日村里有邪魅作祟，已有数人丧命。
  “道长，天色已晚，您吃过饭后，尽早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吧，夜晚最好不要外出。”
  店老板这时走来，对我叮嘱道。
  “哦？难道与那邪魅之事有关？”我平静地看着店老板，提问。老板面带惧色，轻轻点头。
  “能否告诉我详情，或许贫道能助一臂之力。”我看着店家的神情，对这个所谓的邪魅愈发好奇。师父临终前告诫我，有些遭遇即是命运的因缘，该出手时，自当出手。
  师父还教导我，因果之事，尽力而为就好，若真力有未逮，保命为上。毕竟，我们已尽全力...
  "唉，道友，实言相告，我们已请教过多位灵能者，皆无法制伏那魔物，还请道友珍重。”掌柜脸上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竟婉拒了我的提议。
  我沉默不语，注视着掌柜，接着问：“既然此恶魔如此凶悍，镇民们为何不迁离此地呢？”
  “想走的早已离去，但这里是我们的根源，许多人宁可留下。”掌柜坦诚相告。
  “多谢告知。”我起身向掌柜行礼，转身离去，随即，耳边传来一阵低语声。
  “掌柜，一看就知道是个胆小的骗子，你为何要告诉他那么多？”
  “小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人援助是情谊，不帮是本分，况且，那魔物，能对付的恐怕寥寥无几啊。”
  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深，我在空荡荡的小镇街上行走，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一丝灯火。我心里暗自好奇，这魔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吼——
  终于，一阵低沉的咆哮从镇外的幽深山脉传来，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我心中一紧，终于领悟到掌柜白天的话。
  仅仅是这声咆哮，已令我心生敬畏，这魔物，力量强大无比。
  但我并未立刻离开，实在无法对抗，逃跑也为时不晚。
  咆哮渐近，最终，我望见远处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裹挟着无边的邪恶气息逼近小镇。
  一瞥见那生物，我瞳孔骤缩。
  “上古凶兽，勾蛇？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存在？”
  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生物只在师尊赐予的古卷中读到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亲历其境。
  “难以抗衡，恐怕只能退避。”我低语，看见它的瞬间，我本能感到自己绝非其对手，尽管师尊曾夸我天赋异禀，假以时日超越他不在话下。
  而我，年仅二十有九。
  正在我思绪纷飞时，那勾蛇径直冲向一间民居，庞大的身躯猛烈撞击，房屋瞬间倒塌，里面传出阵阵凄厉的尖叫和婴儿的啼哭。

  我心中一震，身形电闪而出，暗自思量：“虽无法对抗，但随时可以脱身，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带着这样的决心，我出现在破败的房前，看到倒塌的屋内，一位妇人紧紧搂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而她身旁，一名男子被勾蛇的尾钩刺穿胸膛，气息全无。
  下一刻，勾蛇血盆大口张开，准备吞噬妇人和婴儿。
  “狂妄之物！”一声低喝，我手中法印变换，背后的佩剑应声飞出，直刺那勾蛇。
  长剑如流星划破天际，刺破空气的嘶鸣回荡，魔蛇察觉到致命的威胁，骤然昂首，扭转攻击轨迹，喷射出一道漆黑的幽冥锁链，与飞剑猛烈碰撞。
  我已瞬移至女子身旁，一把揽住她的纤腰，疾速后撤。与此同时，法印翻飞，长剑再度握于手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退至数百码之外，我轻轻将女子放下。
  “多谢英勇的守护者。”她感激道。
  我无暇顾及她，面色严峻：“快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话落，我身形如猎豹般扑向前方的魔蛇。
  “邪恶之辈，竟连婴儿都不放过，你的狠毒令人发指！”我手中长剑化作朵朵剑气莲花，魔蛇怒吼，显然被我的举动激怒，巨尾如雷霆般扫向我。
  那双勾状蛇尾被邪能缠绕，带起森然寒意，双勾以惊人的速度袭来，我不及躲避，长剑瞬间横斩抵挡。
  铿——
  金属交击的震耳声响，狂暴的冲击自剑上传递，我感到手臂一阵酥麻，身体疾退。
  趁我后退之际，魔蛇并未继续缠斗，身形疾如闪电扑向逃跑的女子，目标锁定——那位怀抱婴儿的女子。
  准确地说，是那个婴儿。传说中，邪祟偏好吞噬幼童，因纯净的先天灵力吸引着它们。
  看来，这不是空穴来风。
  我手中长剑再次飞射而出，直取魔蛇的头颅。
  “就算是逃，也要把这怪物引开，否则女子和婴儿难逃一劫。”我心念电转。
  再次受阻，魔蛇仰天咆哮，回头瞪视，冷冽的双瞳令我不寒而栗。
  “妖孽，想伤人，先过我这一关。”冰冷的誓言从我口中溢出，彻底激起了魔蛇的怒火。它身躯摇曳，猛然扑来。见此，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向丛林深处掠去。
  我的期望并不高，如果避不过我，那母子俩命运多舛。但既然被我遇见，她们的命运便有转机，即使魔蛇要杀戮，也要等我离去。
  然而，念头刚起，魔蛇追逐了片刻，竟不再追赶。它智慧超群，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猛然掉头，再次朝小镇席卷而来。
  “糟糕。”我低喝一声，紧随其后。
  魔蛇的速度快若闪电，只见它用庞大的身躯撞击着小镇建筑，哀号声此起彼伏。
  “恶棍，住手！”我怒不可遏，这家伙竟然懂得声东击西，试图让我去拯救其他人，这样，我就无法兼顾。
  我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从废墟中救出一个个被困者。然而，许多人已来不及等待救援，不幸罹难...
  然而，钩蛇并未停止它的动作。
  “可恶的驱邪人，我原本打算慢慢品尝，你竟胆敢扰乱我的盛宴。罢了，只能让这尊躯浪费一点食物，先吞噬那份先天之灵。”
  此刻，我震惊地察觉，这条钩蛇居然能口吐人语，此物，实乃大患。
  “现在，我看你还能挽救几人。”钩蛇口吐阴冷之音，我则呆立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同时，师父的教诲在我脑中回响：“小子，打不过就逃，懂吗？万事尽力而为，你还年轻，前路漫漫。”
  “对了，给你留的保命秘技，记牢了，只有面临绝境时才用，拉个同伴共赴黄泉，不算亏。”
  我……应该离开吗？
  心中萌生的退意此刻愈发强烈。
  周遭，哀号与惨叫不断，那钩蛇傲然注视着我，仿佛洞悉我此刻的困境。
  “臭道士，你慢慢挣扎吧，等我吞下那份先天之灵，再来取你性命。”
  那洋洋得意的声音自钩蛇口中传出，我猛然抬头，发现它再次朝那对母子逃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尽管这些人都是它的猎物，但食客总会挑选最美味的先享，它渴望的是蕴藏先天之气的婴儿。
  深深吸一口气，我闭上双眼，周遭的悲鸣顿时消散无踪。
  “老头，你不是要我寻找自己的命运之路吗？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心底回荡起我的声音，睁开眼的瞬间，我如闪电般疾冲而出，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急剧飙升。
  “孽畜休想逃脱，我，定要与你共赴黄泉。”
  “哈哈哈……”
  此时，心中一片开阔，我放声大笑，无比畅快。
  ……
  当我斩杀钩蛇，自身的生命力也在渐渐消逝。我明白，此刻已无力回天，但内心却毫无遗憾。
  “我是孤儿，这一生，已无怨无悔，你说呢，老头？”
  闭上双眼，世间与我有关的一切，都消逝无踪。

  ……
  “孟九郎。”
  忽然，低沉的呼喊传来，我猛地睁开眼，全身一阵寒意，背上冷汗淋漓。我看到苏无尘那张瘦削的狐颜离我极近。
  “发生什么事了？”我困惑地望着眼前的苏无尘，刚才的一切，我竟全然不知。
  “不清楚啊，刚才金光乍现之后，你就像是入定了，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反应。我都叫你十多分钟了。”
  苏无尘焦急地说着，他刚才也同样一头雾水。
  我晃了晃头，感觉脑海中多了一些记忆，原来我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
  此刻，我望向那依然静坐的身影，瞳孔骤然紧缩。
  他？是云游道士的师父？...
  不，或许之前的并非幻象？只因在那个幻象中，我失去了原有的记忆，仿佛那个幻象赋予了我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位云游道士。
  正当此刻，我注意到静坐的身影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接着，他的身形竟逐渐消融，转瞬之间，化作了灰白色的尘埃飘散。
  随着他的消逝，地上显露出一只古旧的木盒。
  苏无尘察觉到变化，目光凝视着木盒，惊疑不定地问道：“那是...这位前辈的遗赠？”
  我深深吸气，点头回应苏无尘：“正是，我通过了这位前辈的试炼。”
  一切豁然开朗，之前的经历果真是幻象，也是这位前辈对来访者的考验。他是一位大义凛然的修士，若无法达到他的期望，或许这木盒也会随之消失吧？
  思索至此，我走向木盒，对那位曾坐于此处的英灵虔诚行了三拜，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木盒。
  盒面上有行细小的字迹跃入眼帘：“不论你是何人，恭喜你，心怀大义。吾名无心，人称无心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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