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龙舞夜收起了全身的戾气，低头看着赢追风，而后又看了眼赢追风身后面无血色的皇帝，终是叹道：“赢追风，你太优柔寡断了。”

        虽是如此责斥，可龙舞夜还是收回了龙爪。龙尾轻扫，将赢追风卷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他又同样将赢无咎放在了自己的龙身之上，再次看了眼还未回过神的皇帝，龙舞夜转头腾云而起，消失在了云中。

        今日皇宫内的轰隆声不断，裴清台没心思入睡，捧着手炉站在小院子里望了好久的天。就在困意袭来，他正想回屋睡去的时候，忽然紫蓝的天幕中出现一条巨大的银色天河。裴清台揉了揉眼，这才瞧清楚那非是银河，而是一条鳞光闪耀的白色巨龙。龙角峥嵘，龙爪锐利，比图画中的龙要好看上千百倍。

        “龙王啊——”

        手炉掉地，裴清台高呼而出，随后一阵暖风吹过，裴清台一片恍然，困意上涌，直接睡了过去。

        北寒天伸手将人搂在怀中，看着头顶飞旋而过的龙舞夜，摇了摇头：“成龙王了就这么‘嚣张跋扈’，直接化成龙在天上飞来飞去，也不怕吓着人。”说着，他伸手探了探裴清台的鼻息，还好怀里的人爱写志怪小说，这些都吓不到他，人只是昏睡过去罢了。

        北寒天将裴清台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拿起裴清台刚更新的《清斋志异录》：“龙族，上古神祗，在人尚未出现之时，乃天下的主宰。而后其天下被人所夺，人龙之争愈发频繁。人龙两族本可相安共处，奈何……”

        “奈何……”北寒天合上书，无奈摇头。

        奈何人族不想这世上有威胁他们统治的存在。

        将赢追风和赢无咎放下，龙舞夜恢复了原来样貌。

        刚在雍暖阁内赢追风就感觉得到龙舞夜不同以往，如今龙舞夜恢复了人类样貌，相较之前容光焕发，神采飞扬，令人挪不开眼。

        “你做什么一直看着我？”也不是没被赢追风盯着瞧过，但这还是赢追风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龙舞夜，看得龙舞夜也有些尴尬。

        赢追风知道龙舞夜已不似从前孱弱，如今的龙舞夜宛若龙王，自己站在龙舞夜身边黯然失色。

        但赢追风还是为龙舞夜的完全恢复而高兴，他抑制不住喜悦，丝毫不顾及赢无咎还在场，将龙舞夜揽入怀中，高兴地道：“舞夜，你真好看。”

        饶是龙舞夜，也登时脸上通红。

        “咳咳……”站在一旁的赢无咎咳嗽了声，示意赢追风这里还有别人。

        除了赢无咎外，刚好赶来的碧清被罗御一把拉住，赤影则先一步停了下来，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你胡言乱语什么。”龙舞夜轻轻地推开了赢追风，眼光瞥了瞥周围的人，有些不太好意思。

        赢追风倒是大方，他笑道：“不信你问问别人，你是不是很好看。”

        “你还较起劲来了。”龙舞夜委实无奈。

        众人正乐得看好戏，哪会亲自参与其中，赢追风刚要伸手点点不远处的碧清，就见罗御一半身子将碧清给挡住，一副护犊模样。赤影早已开溜不知去了哪里，唯独能帮赢追风的也只有赢无咎了，可显然赢追风并不敢让指使赢无咎。

        “好了好了，你俩还有心思开玩笑。”赢无咎龙头杖点了点地，示意赢追风不要胡闹。

        也是，虽说三人离开了皇城，可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不过赢无咎似乎想明白了，他摇头轻声喟叹：“罢了，既然答应了皇帝将这天下让给他，以后的事我们赢氏就不管了。”

        赢追风想起离开皇宫时，皇帝迷惘的模样，心中略有担忧：“家主，屠龙之人必有天谴，这是真的吗？”

        赢无咎点头：“这是上古龙族与人族相互做的约定，千百年来，龙族一直恪守约定，倒是人族……”说到此，赢无咎又摇头，“可是他们都忘了，做这约定之时，还有一名见证者，亦是这箴言的实行者啊。”

        赢追风与龙舞夜一齐看向赢无咎，上古之时，这天下不就只有龙族与人族，这见证者又从何而来。

        见两人不解地看向自己，赢无咎抬手指了指天空：“为何这世间人人皆想修仙，因为真的有神仙啊。”

        “玄虚道人的祖师爷真的成了仙。凡人成仙会忘却世间所有，可亲眼瞧见自己师父成仙的玄虚道人祖师爷的徒弟可不会忘记，他一直都没有像他师父一样羽化登仙，但他告诉了他的弟子，他的弟子又告诉了弟子，一代代告知，子虚观的所有人都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啊。”

        “那个见证者是仙人？”龙舞夜问。

        “对。而且，是神帝。”赢无咎点头，“龙王与人皇请来了神帝做见证，并让神帝做裁决者。”他又仰头看着紫蓝天幕，似乎透过厚重的云层能瞧见九天之上的神仙，“神帝至今还在恪守约定，他并不管这世上人族与龙族的更迭，他唯一会管的，就是这个约定。”

        赢无咎又叹了口气：“我将这天下让给皇帝，一是因为秦陵赢氏的确不能再操纵这天下了；二是皇帝终将会受天谴，秦陵赢氏出不出手都改变不了什么。”

        “那这天谴会是什么？”赢追风问。

        龙舞夜也同样好奇。他所知的人族屠龙只有千年前始皇帝用断龙刃斩断了金灵龙王的脊骨，除此外就是当今皇帝一天内连杀南清詹与墨尧。论天谴，始皇帝由质子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至他崩逝看上去不仅未受任何惩罚，堪称千古一帝。如若真的有天谴，似乎并未应验至始皇帝的身上。

        但赢无咎接下来说的话，让龙舞夜悚然，赢无咎微微一叹说道：“始皇帝当年斩杀金陵龙王后沉迷于长生不老，李斯、赵高等人趁机培养势力扶植胡亥，始皇帝崩逝后，李斯、赵高矫诏杀长公子，胡亥继位，杀皇室公子公主，兵燹席卷，乱世再临，秦不过二世即亡。始皇帝不仅未得长生，就连他想的累世帝王也不过在第二世就没了。”

        赢无咎看着赢追风和龙舞夜，半晌后才继续说道：“天谴即是最想要的不仅得不到，还会让你最不想要的加剧到来。始皇帝想长生，派徐福出海一去不回，不久就病逝了。始皇帝想秦累世帝王，胡亥继位后不久天下诸侯并起反秦，二世而亡。当今皇帝最想得到的除了一统的天下外，还有长生不老。可如今看来，这天下他是得不到了，长生也别想了。”

        听完赢无咎的话，赢追风与龙舞夜皆不寒而栗。

        这便是天谴吗？

        “神帝管的事可真多。”赢追风低声吐槽。

        其实赢无咎心中也是这种想法，但这是上古人、神、龙三族先祖之间的约定，当年做约定的他们可没想到后世真有人敢屠龙吧。

        而且，赢无咎又看了眼龙舞夜，之前他见过病恹恹的龙舞夜，那时他是相信人族能够屠龙的，如今嘛……

        赢无咎担心龙舞夜会报复皇帝。

        从赢无咎的眼神中，龙舞夜看出了他的顾忌。龙舞夜思量一番，如今皇帝与秦陵赢氏撕破了脸，秦陵赢氏也不打算掺和皇权，龙族与秦陵赢氏之间隐形中的对立也冰封瓦解。而且救母亲出钟山一事少不得还要与赢无咎和赢追风帮忙。想到此，龙舞夜真挚地看向赢无咎和赢追风说道：“既有神帝天谴，我与皇帝之间再无瓜葛。如今我只想救出母亲远离金陵，不再与人族有任何往来。”

        听龙舞夜说道不想与人族有任何往来，赢追风紧张道：“舞夜你是打算……”

        瞧见赢追风脸上的失落神色，龙舞夜纵然心中不舍，也无奈叹道：“始皇帝曾经断我先祖龙脊，这段恩怨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虽说那是千年前的事，龙舞夜也并未打算复仇，可是他与赢追风之间终究隔着这段恩怨。除非恩怨消弭，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赢无咎早已瞧出赢追风与龙舞夜间的端倪，泱泱数千年，这世上什么奇谈怪诞他没听过，他们赢氏选出的帝王中也有不少有断袖龙阳之好者。赢无咎并不反对这般的爱恋，他思虑的与龙舞夜所想一样，两族间存着血海深仇，若赢追风与龙舞夜真的在一起了，只怕对不起任何一方的先人。

        未免尴尬，赢无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若要救蔷薇夫人，不是要集齐九枚白龙珠？如今皇帝定不会交出剩下的白龙珠，救蔷薇夫人莫不是要劈开钟山才可？”

        赢追风点头，担忧地看向龙舞夜。之前皇帝愿交出剩余的五枚白龙珠保命，可龙舞夜竟未犹豫就拒绝，甚至还想要皇帝的性命，赢追风分外不解。

        倒是龙舞夜摇头笑道：“所谓的九枚白龙珠不过是用来限制我的借口罢了。封印母亲的是源明静，只要找到源明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当初我之所以答应皇帝的条件换取白龙珠，乃是因为源明静还是皇帝的国师，我只有先讨好皇帝换得皇帝的信任才能让皇帝开口让源明静解除母亲的封印。”

        没料到源明静竟未与皇帝一心，甚至想操控皇帝，而皇帝也暗中防备着源明静，扶植玄虚道人。

        是龙舞夜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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