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自己

　　看到那张脸，林尘并不惊讶，因为早在重开五行时，他便已经知道了一些，比如，这个老人就是自己。

　　桃林林尘意气风发，手指所指之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他的眼睛盯着凉亭中的林尘，眼神中满是鄙夷和讥讽。

　　“为什么？”林尘垂首问道。

　　“你就只会问为什么？”桃林林尘嘴角讥讽之意更甚。

　　“就算你看不起我，我还是想要知道真相。”林尘缓缓抬起头与桃林林尘对视。

　　桃林林尘讥笑一声，道：“你想知道真相？好，告诉你又何妨？”

　　天元一千零六十九年，刚刚平息大战数百年的三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人间界统治者人皇林天涯，反叛天元神帝，挑起战乱。神帝原念及其天资绰约，修行不易，又对人间界建设微有建功，不忍降罪。但，人皇不思悔改，愈发骄姿，无可奈何，帝只得下令，天降神罚......这段话是史书上所记载，至于真相到底如何，也只有当代经历者才能知晓。后人读史，也自然信疑各半。

　　天罚降至人间界，人皇林天涯怒冲杀入神界，而在这之前，人皇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交给了一位老者。之后，人皇殿遭到屠杀，人皇嫡系，林氏宗族被屠戮殆尽。只有老者带走的这个婴儿活了下来。但不知为何，老者将这婴儿带往地界与人界的交接之地，此地人鬼横行，无管无束，人界不管，地界不问，神界不闻，称为三不管地带，而这一地带名为鬼蜮。老者在鬼蜮安家，却竟直接将婴儿封印起来，一直到十数年前才解封抚养，直至两年前，婴儿成人走出鬼蜮，显露在三界视野中，被各方势力盯上，这个婴儿自然便是林尘。

　　“那个老家伙，竟然说我心思不纯，积怨已久，恐成魔，二话不说便将我封印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可是，我才刚刚出生，我还是个不通人气的婴儿，我哪有什么成魔心思！”桃林林尘五官狰狞，双指并拢，向上轻轻一挑，无数桃花飘起，逐渐汇聚，随着咻咻之声不断，在其身旁形成数十只桃花长剑。

　　“我本以为，他解开封印，我便可以重见天日，却没想到...”他眼神中的怨毒之色愈发浓郁，瞳孔间赤红之色蔓延。“竟然多出了个你，为了你，他又把我封印了起来，封印施加的更加厉害，我根本不会再有机会出去了...”

　　“所以，你就想尽办法把我引了过来，想要迷惑我，把你放出去。”听闻桃林林尘的话，林尘也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没错，尽管是老头子封印的我，但以他的秉性，最终解封的关键一定是你。”桃林林尘眼神逐渐疯狂。

　　“所以，你先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又将桃树送给我，让我看到你的真容，勾起我的同情和愧疚心。今天你又把我拉到这里来，是想借我道心不稳之时，成为我！”林尘衣袖轻摆，身后五行洞天升起，洞天之中，桃树摇曳，奇彩绽放。

　　“是的！”桃林林尘不置可否。“所以，成全我，补偿我吧！”

　　桃林林尘大臂挥下，数十只由桃花凝聚而成的长剑脩忽间，破空而去，随着桃林林尘的手指翻转，形成合围之势，将林尘困在中心。他嘴角狞笑，双指立在眼前，口中一声轻叱，桃花剑顿然刺出。

　　“但，你也提醒了我一件事。”林尘轻笑，抬起手臂张开手掌。“这桃林，是我种下的！”

　　林尘声音震天，一道肉眼可循的波纹荡漾，逼的桃林林尘连退数步，而本要刺进林尘体中的数十只桃花长剑，停在林尘身体仅一寸之处。

　　“什么？”桃林林尘难以置信的望着。

　　林尘身躯一震，桃花长剑溃散散落在凉亭。

　　“为什么？”

　　“你就只会问为什么？”林尘邪魅一笑。

　　桃林林尘怒不可遏。

　　“老头子说的没错，你身有邪性，早晚入魔。莫说我道心紊乱，就算是我的道心溃散，你依然战胜不了我。”

　　林尘双臂高举，顿时间，整座桃林，风声、水声、鸟声，各色声音断绝，像是陷入了一个寂静的世界。但，也仅是一瞬，霎时间各种声音充斥，冲击着人的耳膜。桃林林尘捂着双耳，痛苦吼叫。但声音怎好阻止？他的耳膜炸裂，鲜血喷涌，染红了双手。或许是被疼痛折磨的难以忍受，桃林林尘竟然双手化作利爪，直接将自己的耳朵挖了出来，是的是整个挖了出来，连带着听觉系统！

　　看着如此残暴的行为，林尘眉头紧皱，心中对另一个自己感到恶心。恶心他的作为，更恶心他的心理。恶心的同时又带着深深地同情，毕竟关在这里一百多年，想必他已经憋疯了。

　　“呵呵呵，嘿嘿...”

　　桃林林尘狰狞的笑着，血淋淋的脸庞，血红的双手，赤红的双眸，活脱脱就像是从地界十八府中逃脱的恶鬼。

　　“你杀不了我，因为我就是你，你杀了自己？我不信！”他的状态已经癫狂，早已没有以往饮茶老人的淡然。

　　林尘眼神悲悯，看着桃林林尘更觉得可怜，但他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杀不了自己？”林尘眉头轻挑，戏谑道。“你有句话说的很对，你就是我，你都可以为了免去痛苦挖去双耳，我为了活下去，杀了自己又如何？！”

　　最后一句话很是矛盾，但却正是现在场面的真实写照。林尘与桃林林尘共存，如今林尘道心受挫，正是桃林林尘占据肉身的大好时机。若林尘不反抗，便是自己被自己杀了，而自己没有活下来。但只要林尘不手软，杀了自己，他便活了下来！

　　林尘冷哼一声，全身气息流转，桃花从桃树飘起，花草自地面升腾，山涧水流奔涌，涌向林尘头顶。林尘双眸微闭，而后蓦然睁开，他整个的气息再渡变化，仿佛睥睨天下。他的双臂衣衫炸开，青筋暴起，五指并拢，花、草、水三色一体，盘旋在其双臂，分别在双臂凝结成一把剑型。

　　一把苍茫大气，似是从远古蛮荒走来。一柄吞噬着四遭生机，像是吞食天地的猛兽。

　　苍茫剑！荒芜剑！

　　感悟剑神留下的剑道，终于让林尘的剑道修为有所精进，此刻他将人皇与剑神的剑意凝聚而出，双臂化剑，施展剑道真意，便展现了他的修行成果。

　　桃树渐而枯萎，这片天地间的生机断绝，天空乌云密布，雷电滚滚，两旁山峦倒塌，地面龟裂，像是来到了世界末日。

　　砰！

　　林尘一脚踏出，凉亭顷刻化为齑粉，他身如猎豹，猛扑向前。面对林尘的攻势，桃林林尘张口惨笑，只见他双手抱胸，双耳流出的鲜血被引动，覆盖在他身上，紧接着听得咔咔声响，那鲜血竟然凝固成冰，像是一套冰血甲胄，将其防护。

　　林尘对此不屑一顾，双臂伸出，苍茫剑与荒芜剑爆发威能，刺向桃林林尘。

　　当双剑即将触碰到桃林林尘之时，他突然嘴角邪魅一笑。林尘顿时警觉，心中极度不安，但此刻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没有冰块被击碎的声音，只有利器穿入肉体的声响。林尘瞳孔紧缩，难以置信的看着桃林林尘。就是他方才将要刺入桃林林尘时，其突然散去冰血甲胄，张开怀抱硬接了苍茫与荒芜剑。

　　“为什么？”林尘眼角抽搐，怔怔的望着刺入其胸口的双手。

　　“能不能别再问为什么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疑问？”桃林林尘鲜血从口中喷涌，喷到林尘脸上，占满林尘双臂。

　　“老头子说的其他话我都相信，因为他是他最信任之人了。”

　　桃林林尘所说的前一个他是老头子，后一个他想必便是其父林天涯了。

　　“可，这次他却说错了，他说我妖邪，说我必然入魔。说你心思纯净，正气凛然。”桃林林尘讥笑，口中的血却止不住流淌。

　　“他却忘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无论是邪魅还是正义，我们都是一个人呐。”

　　听着桃林林尘的语气话语，林尘汗毛战栗，想要抽出双臂，却感觉桃林林尘的胸口像是有两只手掌，死死地限制住了他。

　　“你杀我，其实是我意料之中。因为你根本就无法将我放出来，你没有这个能力，老头子的这一手封印用的好呀。”桃林林尘嘲讽一笑，眼睛却涌出了泪花。

　　“什么意思？”林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解放的唯一方法，就是心甘情愿的和你融合，但若到了那一日，我就死了。”桃林林尘向前一步，贴着林尘的脸。

　　“我不想那样，凭什么？！既然都是死，那为什么我不能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呢？”

　　桃林林尘的身体开始出现消散，他的双腿已经化为灵光，半个脑袋也已经消失。

　　“带着我的百年修行，永远的活在杀死自己的恐惧中吧，它将成为你的心魔，希望它有一日能这样杀死你。”他的身体消散的只剩下半张脸庞。“这，也是我唯一能够报复你的方式了......”

　　话罢，桃林林尘彻底消散，林尘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双手捧着的一颗桃红色心脏，久久地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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