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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睹恃强凌弱,口称中立者,贼也


  “你……究竟是谁?”

  哗啦!

  当黄尘问出这句话时,他整个人险些应激展开镇星术法。

  并非小题大做,而是当你心头的某些秘密,被一名陌生人点破时,猝不及防下,会生出强烈的警惕。

  ……作为亲历者,黄尘当然记得那句“师父”,并且笃定当世不该再有第二个人知晓。故而被揭开时,心头难以遏制生出惊悚感。

  刷——

  桌上茶盏晃动间,吸引来周围茶客注意,季平安微笑着端起杯盏:“小声些。”

  黄尘自知失态,深吸口气,强行压下惊悸,心中念头疾闪,竭力回想面前人的身份,以及可能存在的陷阱。

  等其余人挪开目光,他才仿佛猜到什么,试探道:“你是……季平安?”

  冷静下来后,他反复思忖,觉得国师逝世后,最大可能知晓这等私密事的,便是传言中得知国师生平的那名举荐生。

  他并未见过对方的容貌。

  之前并未刻意去想,如今结合听闻的资料,发觉眼前人年轻气质符合,故而合理推断。

  季平安放下茶盏,眼神有些欣慰,当初险些冻毙却一声不吭的黄蛮儿,如今聪明许多。

  “是我。”他并未遮掩。

  呼……黄尘紧绷的心弦稍后松缓,旋即眉头紧皱。

  既意外于,国师竟将这般隐秘的故事,都与这少年说过,可见其绝非普通举荐。

  又思量对方今日来意……如今看来,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是故意在等自己?再结合近日钦天监内风波,黄尘徐徐吐气,眸光锋锐如刀:

  “是徐修容派你来的?”

  季平安欲要开口,却给他打断,黄尘继续道:

  “不必解释。若我没猜错,你刻意接近我,与监内争斗有关吧,是来传话?若是如此,那就不必开口了,可将我态度带回给徐师妹,我土院对监正之位不感兴趣,也不愿参与任何争斗、站队。我不会帮她,同样的,我也承诺绝不会帮助其他人。”

  黄尘的态度并未出乎预料,就如徐修容所说,他就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秉承绝对中立的立场,岿然不动。

  真的聪明多了啊……季平安目露赞许,旋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黄监侯对小时的事,都记得那样清楚。却不想区区十年,就已忘却了国师教诲。”

  黄尘本已拿出钱袋,准备付茶钱后起身离开,可当听到这句话,额头青筋一跳,皱眉:“什么意思?”

  五名监侯性格各异,但所有人都知道,若论对国师的尊敬与爱戴,黄尘无可争议排在第一。

  因幼年驽钝,国师教导他耗费的心力最多,与之对应的,在黄尘心目中的分量也最重。

  饶是过了许多年,当被人评价“忘记国师教诲”,他仍无法视而不见,甚至生出被污蔑的怒意,大略等同人被人骂数典忘祖。

  季平安语气变得不再客气:

  “你以为,世上真的存在所谓的绝对中立?你土院一贯说辞是两不相帮,可眼看师兄妹反目,却袖手一旁,任凭金、水两院围攻木院,你将这叫中立?”

  黄尘也被激起脾气:“难道不是?”

  季平安冷笑,指着窗外:

  “昔年陈玄武领兵,与大乾官军战于西野,陈将军兵少势弱,恳请当地修行世家王氏出手相助。王氏乃千年强族,自有底气,其家主宣称不插手王朝更替,拒绝陈将军请求,声称王家中立,不偏帮任何一方。

  “陈将军血战沙场,险些丧命,幸得初代神皇及时率军赶到,方捡回一条命,击败敌军后,神皇率兵剿灭王氏,其家族上下千余口人无一幸免,时人抨击神皇残暴,你可记得史书上如何记载?”

  便听季平安叹息道:“神皇答曰:睹道旁倚强凌弱,口称中立者,贼也!”

  黄尘语塞,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他才摇了摇头,认真道:“你在偷换概念。况且监正竞选,按规则行事即可,我若偏帮你们,也是不公。”

  季平安摇头:“你觉得,近来那两院的手段,在规则内吗?”

  黄尘沉默。

  其实严格来讲,的确仍在规则内。但以他的道德观,又的确认为做的有些过了,便不好回答。

  季平安叹了口气,说道:“我今日也非来拉拢,只是想提醒监侯,不要忘了当初,国师离开前曾叮嘱你的话。”

  黄尘目露回忆,正色道:“自然记得,师父十三年前临走时,要我守好钦天监。”

  季平安反问:“那你守好了么?还是以为,只要修为强大,不令钦天监被外敌侵犯便是守住了?你这一脉修‘镇星’,要诀便在一个‘镇’字,何谓镇?既有镇压之意,也有安稳之意。”

  略作停顿,见黄尘陷入思考,季平安幽幽一叹,补上最后一句:

  “目睹院系相斗,同门相残,钦天监分裂在即,一味龟缩,谈何守好?防御不是做乌龟,而是在分崩离析时,有出挺身而出的勇气,言尽于此。”

  说罢,季平安起身下楼,消失远去。

  黄尘如遭雷击,愣愣地杵在座椅中,脑海中回荡对方话语,交替浮现昔年老国师谆谆教诲的苍老面庞。

  中年汉子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喃喃:“师父……是我做错了么。”

  黄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茶楼的,当他再次惊醒时,发觉已不知不觉,返回了土院,自己的屋舍中。

  粉白墙壁上,一副“镇”字高悬,他静立凝望许久,不知时间流逝。

  “咚咚。”放门叩响,一名司历走进来,说道:“白监侯求见。”

  为防黄尘倒戈,白川这几个月时常拜访,也不为拉拢,只是反复话里话外,向后者灌输中立的思想。

  考虑到师兄弟关系,黄尘每次都会见。

  只是这次……

  黄尘沉默许久,仿佛想通了什么,说道:“不见。”

  ……

  院外。

  “不见?”容貌阴柔,身材瘦长的白川愣了下,眉头紧蹙:“为何?”

  那司历不卑不亢道:“我家监侯未说。不过今日乃玄武将军祭日,监侯心情不好。”

  只是这样?……白川深表怀疑,但又觉合理,颔首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请替我致歉。”

  说罢离去。

  只是刚赶回水院,便见心腹在门口等待:“监侯,您可回来了。”

  白川皱眉:“怎么了?”

  彭司历脸色复杂:“方监侯拜访,我说您不在,他不信,硬要等你回来。”

  方流火?那家伙上门干嘛……白川愣神,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清楚。

  ……

  另外一边,神都城内某酒楼厢房。

  披上人皮面具的季平安摘下斗笠,坐在圆桌旁的圆凳上,眼神淡漠地看向等候的掌柜:“资料收集如何?”

  上次拿走第一批资料后,他下令暗网继续着重对金、水两院深入调查。

  酒楼掌柜面色肃然,恭敬将一份资料取出,双手呈上:“大人请过目。”

  季平安接过,一页页翻阅,速度极快,突然,他动作一顿,眼眸陡然眯起:“这一处……怎么回事?”

  ps: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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