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次见到刘钰

这次的梦境相较于之前，都更加符合实际。

        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场景，她是清醒着入梦的。

        刘钰就站在自己面前，像是为了赶时间，周围的场景简简单单，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即使是在空间不大的房间里，他也像是要躲避瘟疫一样，离自己远远的。

        张静盯着那张脸，思考着入睡之前还在纠结的问题。现在她已经不打算主动跟他搭话了，两个人这么静静地对视着，梦境也许还能多坚持几秒。要是自己主动跟他说话，尤其是喊他的名字，他的情绪愤怒值就会瞬间达到阈值，也就是梦境破碎，面前的人消失，然后张静回归现实。

        所以张静不说话，往往张静不说话，刘钰至少会忍几秒钟，在继续和她待在一起和开口跟她说话之间反复犹豫，虽然最后的结局还是让她滚开，说他恶心她。

        今天却不一样，张静不说话，刘钰先开口说了话。

        他问，“你不愿意做催眠治疗”

        张静不打算回答他，只等着梦境破碎。

        等了几秒钟，熟悉的支离破碎感并没有到来。算了，这梦是否炸裂可能是根据刘钰的心情好坏来判定的吧。

        “我在考虑，没说不做。”

        “不用考虑了，尽快做。”

        张静烦闷，这个冒牌刘钰，顶着别人的脸，凭什么指挥自己做这做那的，爸爸妈妈跟自己说话都从来是商量着来的，他凭什么。

        张静心里窜起火，她不太想回答，等着让冒牌刘钰自己生气，然后鼓成一只气球，等着梦境炸裂。

        “我不在意你过得好不好，但是你忘了我会更好，我不想见到你。”

        “那你对我的偏见，空穴来风的偏见，又是怎么回事？”

        冒牌刘钰眯了一下眼睛，像是听见了一个及其可笑的问题，根本不屑于回答。

        “我明天就去做，不过不是听你的话，因为我也不想见到你。”

        梦醒了，干脆利落的结束。

        现在清醒还有些早，整个城市还处于睡梦中，只有路灯映照着得树枝，在风声里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再次入眠的几率不大，张静只能翻开手机，搜索各种网页信息，关于催眠的信息被她翻了个遍，甚至还找到一部专门讲催眠故事的电视剧。

        其实本来在犹豫要不要做，经过这一场梦，张静清清楚楚的认识到，现在梦境中的人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冒牌货，就算梦见他也只是不断被骂被嫌弃。可是真正的刘钰，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做什么，就连遗书都没有过多的要求，他绝对不会用这种不容置喙的口吻跟自己说话，大多数时候还是“都听你的”出现的频率比较高。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刘钰希望自己朝前看。准确来说，自己从来没有好好听过刘钰的话，刘钰对自己基本上百依百顺，除了因为自己胃不好不能吃辣条而被他逼着失去了吃辣条自由，就连当时自己让他同意住院，都没费什么力气。

        那这一次，自己其实应该听他的，他想让自己过得好，甚至以生命为代价，就去吧。

        第二天张医生接到张静的电话，也依旧丝毫不惊讶，大概是他接待过的病人里有很多比自己更跳脱的人，所以昨天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坚定的人突然之间转主意了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他这个人，明明才三十岁，整个人却游刃有余，老成的像是已经在人间闯荡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再一次踏入张医生的办公室，就要进行催眠治疗了。

        催眠治疗采用的是放松法，张静听从张医生的声音：

        “好，现在你开始放松，你感到头部放松，接下来肩部放松，下面是手臂，很好，你的双腿，你的双脚，都感到很放松……你感到全身放松，现在你开始倾听我的声音……”

        张静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梦里。

        那个很久很久不出现的人终于再次出现了，他身上带着雪滴兰的香气，手上戴着张爷爷送的戒指，上面刻着“静”字。他站的不远，就在几米远的地方，在阳光之下，张静从树荫底下跑开，钻进他的怀里，那是有温度的，像是钻进了被太阳晒过之后的被子里，暖洋洋的。

        这一次，刘钰没有推开她，而是反手搂住了她，将头低下搁在她的肩膀上，像以前无数个清晨黄昏所做的那样。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刘钰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颈肩上，张静有点痒痒。

        他说“老婆，我走的这些日子，你过得不好。”

        张静没说话，只是听着。

        刘钰退回来，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那天夜晚，我在想什么吗？我没有怪你，也绝对永远都不会怪你。我那时候在想，以后没有我了，你应该会难过一阵子，想到这些，我也难过，可是难过归难过，长痛总不如短痛。你这么好，将来会找到更好的人，愿意对你温柔以待的人。到时候你们可以有宝宝，还好我们没有宝宝，不然以后你找对象都不好找。你才三十岁不到，还有很多未知的未来在等着你。不要一直为我困在桎梏之中，你知道我不愿意。”

        催眠是为了让张静放下心中的郁结，比如刘钰去世之后张静源源不断的自我审视，自我批判，自我怀疑。

        张静醒来的时候眼泪糊了满脸，张医生为她递来纸巾，什么也没问。作为催眠者，发生了什么，他是相对清楚的，就算不清楚，结合事实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张静记得，她又一次在梦里对刘钰毫无抵抗力的说了“好”。她答应了他，至少要好好生活。

        张静向张医生道了谢，张医生反过来谢谢她，“你是我接待过的最令我感到轻松的病人了。说病人或许不合适，本来你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关于你的梦，实在令人费解。现今你解开心结，我也为你开心。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跟我联系，我认为这也许可以成为一项新的研究课题。这是我作为朋友，或许说作为医生更合适，所要对你说的话。到时候尽管找我，绝对不收费。”

        离开医院之后，张静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能好好的看看天空，散散步了。

        她走在午后的人行道上，阳光透过树荫打在她的脸上，她感到温暖。释怀不意味着遗忘，大概，自己余生都无法忘记这个人，但是心结解开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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