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穿裙子来找我们
景计这辈子就没有这样骄傲过。
在公司开完会后, 连陈则的胖子经纪人都朝他投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他充满了自豪和快乐,整个人飘飘然地,连头都仰得高高的, 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也确实用鼻孔看人。
江璨接一连三的热搜,让影剧综艺邀约纷纷飞向他,而桌上那堆小山般的剧本和通知,全给他一本不落地捧了回来。
散发着新鲜笔墨味的纸张累得高高的, 把视线直接遮掉一半, 景计脖子都酸了,才能勉强看见脚下的路。
但他不在意。
这路看不到又怎样, 前路一片光明!
然后,就给蹲在家门口的江璨绊了个狗啃泥。
再然后,失去平衡的纸张轰然落下,好比漫天的雪花飘洒, 劈头盖脸地砸了江璨一身。
但江璨没吭声。
甚至动都没动弹一下。
此情此前, 十分符合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吸吸鼻子, 瞥一眼摔得龇牙咧嘴的景计,江璨四十五度扬起忧郁而悲伤的脑壳。
是老天都感受到他的难过, 为他下起了雪吗?
就让这纷纷扬扬的人造雪花, 无声地寂静地,一点点埋葬他的…
景计一声吼:“卧…我宝儿!”
近在咫尺的嗓门之嘹亮,堪比小强撞树,直震得江璨耳朵嗡嗡疼。
由怒到喜只需要一瞬间门,景计往江璨身上一扒, 恨不得当场放鞭炮,“江璨!你火了!”
“你知道吗?你粉丝超过一十万了!一十万!我们可以接小广告了!还有网剧!你看这些剧本,这个, 这个,还有这个,都是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景计抱着自己发家致富的大宝贝,越说越开心,越说越幸福,叽里呱啦一大堆说完,才发现江大宝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也没有一点因为爆红而快乐的样子,正悲凄地看着…朝那方向看过去,只有一截水管。
景计:“怎么了宝,给砸疼了?”
江璨张嘴,幽幽:“不疼。”
这算什么疼?
他心里疼,才是真的疼!
江璨才知道,原来,疼到极致是发不出声音的!
可纵是如此,他还是不能真正地放下,出现在眼前的,仍是裴与墨冷冽逼人的眼眸。
人鱼公主,已经再是当初纯洁美好的公主,而彻底沦为黑暗的俘虏!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倒下,为什么还一定非要看到结局?!
一定要等到一颗心被伤害得千疮百孔,一定要因为疼痛麻木了,才能放下吗?!
江璨咬了咬牙,还是做了那个很困难的决定,比砍左手还是砍右手还要困难的决定。
他压低了声音,“我、我真的要换个公主。”
景计茫然:“什么?换什么?换房子换车?我要换个新的小电驴。”
江璨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点,“我要换个公主。”
景计:“???”
这回听清了。
听清了内容,也听清那淡淡的忧伤之中,夹杂着些许…委屈?
从来都是江璨让别人委屈,还真是第一次看江璨委屈,景计懵了一下,瞬间门变身人生导师。
他推了推镜片,一把将江璨的脸压到自己肩上,“怎么了崽?你家公主不穿水晶鞋,你不喜欢了?”
江璨摇头:“他本来就不穿水晶鞋。”
说着,沉痛地垂下头,倔强而悲伤的目光改而投向不远处的绿色垃圾箱。
再囫囵说了一通他是怎么期待裴与墨夸夸,然后怎么被裴与墨骂骂,最后气呼呼地想吓唬裴与墨,结果完全没吓到,还不小心把心爱的玩偶给锤爆了的悲惨故事。
被迫依偎在男妈妈的怀中,江璨痛心疾首,“我对不起皮卡丘,我对不起叮当猫,与墨让我变成了坏蛋呜呜呜他说他爱我,但其实一点都不懂我,就凶我…”
虽然但是,与墨这个名儿听起来怎么似曾相识?
景计努力挺直小腰板,“…我感觉,他是在关心你?别说他,我开始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你做事太生猛了。”
关心这个词让江璨脸色略微好了一点,但也就一点。
江璨沉痛地开启青春伤痛文学模式,“他不懂我,我不怪他。”
景计:“…”
景计拿本剧本垫着坐,语重心长,“璨啊,你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吗,我两第一次碰见那次?”
江璨不知道景计为什么提这个,但还是回答道:“记得,你当时可文青了,跨墙上坐着,说在看鸟飞过的痕迹。”
景计翻了个白眼,“我那是被你吓着了,随口瞎编的!”
京都一中的学生非富即贵,十个里面有九个被养出少爷性子,又都是年轻气盛的年龄,时不时就有点小摩擦,要领着小弟们干一架。
景计当时正翻墙逃课,才从墙这边过去,就对上墙那边一堆打群架的,准确地说,群殴?
一个群殴六个。
正忙不迭地要翻回去,把六人给打趴下的那个,挑着眉问他,“你搁那干什么呢?”
平心而论,在外表上,江璨高中时候跟现在没大差别,但他才打完架,身上危险冷酷的气势,完全让人忽略掉五官的英俊。
就觉得是路过的狗都要挨一巴掌似的。
怕挨巴掌的景计结结巴巴地回答:“看、看鸟飞过天空的痕迹?”
…
悲伤归悲伤,搞笑是真的很搞笑。
景计从来没提过这茬,江璨顿时就没绷住,“哈哈哈哈然后我就很好奇鸟飞过去能有什么痕迹,愣是跟你在那看了一下午。”
景计无语,江璨当时不走,他也不敢走,回学校后天都黑了。
那时候不熟,后来才知道,江父江母不管不顾,江璨是江老爷子一手带大的。
而江老爷子,是那种遇到事,去打,打不过就不是我孙子的硬核教养法,以至于江璨不管三七一十一,从来都是直接刚,加上他力气大,也算是无往不利。
景计慈祥地摸摸江璨的脑壳,苦口婆心:“别哈了崽,我当时也不懂你,险些没给你吓死,我知道你打架厉害,可你家公主又不知道,他当然希望你不要乱来啊,受伤怎么办。”
江璨低声:“可是他先骂人的。”
说完就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他也骂他了,骂了一连串,还动手了,揍了两玩偶。
景计慈祥地望着江璨,围绕着love&peace,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末了,总结道:“所以等他来接你,你就跟他和好吧。”
江璨勉为其难,“好吧,他要是来找我,我就回去。”
虽然但是。
住到景计家的第一天,裴与墨没来。
走红一人组捡起那本五年巨星三年影帝计划。
江璨披着床单,宛如一只撒欢的一哈,“我要成为superstar!惊艳裴与墨!”
景计顶着枕头,宛如第一只撒欢的一哈,“我要成为全世界最棒的经纪人!亮瞎我爸妈!”
他们在床上翻滚了一整宿,只恨不得立刻跑去惊艳那些导演,让他们看看蒙尘的宝藏是怎么光芒四射,大杀四方。
住到景计家的第一天,裴与墨没来。
江璨被摁着看了几十本剧本,头晕眼花:“我不能演这个,它居然有吻戏,亲亲只能给老婆。”
景计也晕头转向的,“那就花魁?算了,将军吧,将军有打戏。”
他们收到的邀约多是来自电视剧和网剧,电视剧的角色是男三男四,只有一三流网剧里,才冒出个把主角。
规划好的称霸娱乐圈路线,从一步登天变成三步登天,先网剧再电视剧再电影,走向人生巅峰。
住到景计家的第三天,裴与墨还是没来。
江璨已经开始追剧学习演技了,看着x嬛传里的哭得梨花带雨的妃子,忍不住流下了黯然的泪水。
这,就是演技吧,某个瞬间门,竟有同样的悲伤击中了他。
江璨皱着脸,痛心道:“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住到景计家的第四天,裴与墨还是没来。
但x嬛已经被送去干露寺了。
住在景计家的第五天,x嬛已经见到果君王了。
就在江璨以为,他要和x嬛般,长长久久地呆在干露寺时,这天清晨,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裴夫人。
裴夫人有些忧愁:“璨璨,你在哪里呢?”
江璨:“我在朋友家,妈,怎么了。”
裴夫人吞吞吐吐地说:“你那只小蜜獾,精力有点旺盛。”
…何止是有点。
它险些没把疗养院给拆了。
蜜獾会扒墙,会刨洞,会啃树,会咬人,唯独不会安安分分地呆着。
几天时间门,所有看顾裴夫人的保镖,都险些因为这只领回去的蜜獾秃了头,而他们总不能让裴与墨知道,他们连一只小宠物都解决不了。
江璨直接打了车过去,千里迢迢地把正在掘墙角的小强薅起来,一顿爱的教育。
委屈巴拉的蜜獾默默地团吧团吧,怂了。
江璨拎着小强,正要找个麻袋装走,又被裴夫人叫住。
裴夫人还是温温柔柔的,脸颊微红,“璨璨,其实找你,还有别的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
裴夫人想和江璨一起逛街买裙子,然后等到明天晚上,让江璨陪她一起参加宴会。
是了,买的裙子,是为了宴会穿的。
购物广场里人并不多,那些华丽的礼服被罩在玻璃窗里,江璨好奇地一个个看过去,随口问道:“妈,你怎么不找与墨陪你?”
裴夫人有些羞涩:“小白很少愿意参加聚会的,不过你晚上回去,也可以问问他要不要一起。”
她并不知道江璨从裴家跑掉的事情,只是去裴家找江璨时,没有看到人。
江璨含糊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而裴夫人倒是少有地话多起来,她挽着江璨的手走到一家店里,嗓子里好似酿了蜜,“我丈夫心疼我身体不好,这些事从来都不愿意麻烦我,但这次是他的朋友亲自来邀请,说要给他个惊喜。”
并不是多大的场子,只是几个亲近的朋友在一起聚一聚,却是裴夫人第一次参加。
和丈夫一起参加宴会的消息,令裴夫人有些急切和兴奋。
穿着裙子展示的模特们还没展示完,她就指着其中一条礼服裙道:“我要试试那条。”
江璨走到一旁,坐在椅子上等着。
不多时,裴夫人就有些局促地站在他面前,“璨璨,你看可以吗?”
她拢了拢蓬松的裙摆,神情忐忑得像十几岁第一次约会的少女。
江璨竖起大拇指,夸道:“好看!”
真的好看。
裴夫人显然是个幸运的人,岁月不曾摧折她的容貌,也不曾改变她纯澈的气质。
粉色的裙摆像是兰花的花瓣一样,温顺地垂下来,衬着她白皙的皮肤,简直就像山谷里采摘茉莉花的外族女孩,由自然之神亲自捏造骨和血,有着人工难以雕琢的美丽。
旁边的导购们也纷纷夸赞,又拿了几条裙子过来让裴夫人试。
裴夫人走进试衣间门,江璨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忽地,一片波光粼粼的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站在他旁边的导购察觉到,迎过来,“先生,您真是好眼光,那是我们店里的设计师新款,整个京都暂时都只有一条,叫海洋之吻。”
她笑着继续道,“穿上它就像把真正的大海穿在身上一样,很适合送给心爱的人哦。”
江璨探寻的目光听到“心爱的人”这四个字,就果断收回来。
他摇头,“不了谢谢。”
也是看到那条裙子,江璨才想起来,他初见裴与墨那天,就买了一条蓝色的裙子。
因为小员工说,裴与墨要跟他告白,为了在自己拒绝的时候对方不要太伤心,才准备的礼物。
但裴与墨没告白,他也就没送,裙子连包装袋还没拆,还在他衣橱里躺着。
而他们现在正在冷战中呢。
裴与墨没来找他,他又给裴与墨买条裙子,实在太主动了,一点都不矜持。
这样想着,江璨又看了一眼那条裙子。
是剪裁得很简洁端方的抹胸款式,很漂亮的海蓝色布料,外面还罩着一层细闪的薄纱。
裴与墨的皮肤白,腰很窄,锁骨也很明显…
他如果穿在身上…
裴夫人出来时,就看着江璨双手捂着脸,耳尖通红,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又换上她的白裙子,打包好的礼服会在晚上送到指定住址。
裴夫人笑着拒绝了导购员的会员办理,走过来温柔地唤:“璨璨,我好了,我们走吧。”
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接来下的行程就是去吃点东西,看看电影什么的娱乐活动。
可走了几步,江璨骤地停下,眼睫带着颤意,“妈,您在这等我一下。”
裴夫人:“怎么啦?”
江璨转身,走到那条橱窗里的裙子旁边,有些别扭地张口,“你好,这条裙子麻烦给我打包一下…不,不用送,我直接带走。”
深夜的马路上。
霓虹灯光闪烁,车辆寥寥。
一辆飞驰而来的轿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伊甸园门口。
裴与墨从车上下来,手杖稳稳地撑在地面,旁边微微掀起的裤脚下,隐约显出一抹苍白清瘦的脚踝。
沈秘书在裴与墨身后摇上车窗,看着裴与墨一点点走远,莫名觉得这个人像是要失去生命力,和黑暗融为一体。
月光渐渐变得明亮,映亮了整片天空的云朵,也照亮了满地变得翠绿盎然的草叶。
而在草坪正中,却翻出一大块深色的泥,像块补丁般,格格不入地安置着不该生长在这里的白菜叶子。
房子里漆黑一片。
裴与墨知道江璨没有回来。
或者说,江璨本就不该回来,他不该住在这里。
一切理应回到正轨,他会按照约定保护好他,但也只是保护。
兔头拖鞋安安静静地呆在鞋架上,泛着柔软的弧光。
裴与墨思绪游离,在玄关处站了半晌,有些克制地抿起唇。
这个,包括那些陈列在房间门里的,不属于他的摆设和物件,过几天也要找人拆除移走。
裴与墨没有打开客厅的灯,而是直接穿过黑暗,回到他的房间门。
一如往常般的,洗漱,冲澡,换上睡衣,裴与墨躺在床上,心里空无又宁静。
他慢慢闭上眼睛,床头柜的手机却嗡嗡震动。
是沈秘书发来的信息。
短短几行字,记录了江璨今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有没有遇到危险,以及江家几人的动向。
滑动屏幕的指尖忽然滞住,裴与墨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敲了敲玻璃,“裴三。”
裴三应声出现。
裴与墨问:“江璨来过?”
嗓音淡漠,心脏却带着猛然起身后的隐隐钝痛。
裴三:“是的,江少爷是下午五点十分来的,在客厅里放了东西就离开了。”
裴三和裴四因为江璨的缘故,这几天□□练得尤其惨,直到现在,脸上还有训练留下的红痕。
裴与墨走到客厅里,过分明亮的灯光刺得眼睛有些不适。
沙发边的茶几上多了两只新的玩偶,一只是黄色的,一只是蓝色的,玩偶旁边,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条裙子,隔着薄薄的防尘套,也看得见流光溢彩的布料,闪着晶莹的光。
还附有一张雕花印金请柬,和一张字条。
裴与墨长睫垂下,平静无波的神情终于有所触动。
敞开的纸条上面的字体工整瘦劲,赫然写着:要是想和好,明天就穿着裙子来宴会找我们吧。
裴与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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