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里是妇产科?
没有得到回应, 玻璃门很快就被江璨蛮力打开。
他冲进去,跨过零碎散在地上的洗手液肥皂等一系列小物件,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裴与墨。
裴与墨脸色苍白, 眼睛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腰部往下盖着一块端端正正的浴巾,莫名有几分安详的意思。
江璨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 刚才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他悲痛地睁大了眼, 不确定地唤:“与墨?”
显然, 裴与墨不能回应他。
会不会再也不能回应他…
江璨悲痛地朝自己人中猛摁一把, 踉跄着,颤抖着, 一步步朝着裴与墨走过去。
终究还是要失去他了吗?
邪恶的魔王,可怜的公主, 和无能的自己!
只恨自己来得太迟, 保护不了公主,不如随他一同离去!
江璨扑过去, 痛心地往地上一跪, 双手撑地,脑壳高昂, 发出一连串悲痛欲绝的悲鸣:“与墨——!”
掌心无助地垂落在那起伏的胸口…等等, 还有心跳。
江璨赶忙起身, 把人揣起来就往外跑。
他觉得裴与墨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毕竟已经进入社会主义新阶段了, 作为新时代新公主,要使用科学的手段,打败魔法。
…裴三裴四是被江璨的哭嚎给吓醒的。
他们一如往常地挂在屋顶上, 正要在星河的荡漾下安然入睡,就听到江璨野兽般的咆哮。
险些就以为里边一人打起来了,可还没来得及查探发生了什么,就见江璨抱着裴与墨一溜烟地从屋里冲出来。
气势之凶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裴与墨并不是那种健康强壮的体魄,但在裴三裴四眼里,他的气势和手段完全可以让人忽略掉他的长相。
以至于看着江璨抱着裴与墨出来,才恍然,那是裴总?居然有点大鸟依人的意思。
愣了一下,裴三翻身下地,“你对裴总动手了?”
裴四也惊愕万分,“裴总没崩了你?”
江璨脚步不停,“去医院,快快快去医院!与墨晕倒了!”
他直接往车库跑,眨眼间,就已经掰开库门打开车锁,裴三裴四一人愣了一下,也被带着慌乱起来。
等到了医院门口,看到亮着红光的十字和进进出出的白大褂,裴三才想起来张口阻止,“可是裴总不来医院的。”
裴与墨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他们跟着裴与墨好几年了,经常看他犯一些晕倒高烧胃痛类的小毛病,但都是吃药,别说来医院了,连个家庭医生都没请。
江璨一把将裴三试探着阻挡的手给拍开。
没时间跟他们多话,他抱着裴与墨就往下冲,“来都来了!”
京都中央医院是整个京都最大的私人医院,深更半夜依旧灯火通明,救护车呜哩呜哩地开走,呜哩呜哩地开回来。
门口停着不少的车,也不乏像他这样怀里抱着个人狂奔的。
一辆车嘭地打开,同样被抱在怀里的女人死死咬着牙,眼泪吧嗒吧嗒地流。
她身材纤细,唯独腹部浑圆,包裹在身下的毛毯隐有水色,显然是个快要生了的孕妇。
如果景计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依偎在男人怀里,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帽子的女人,是年前才退圈的影后,宁檬。
宁檬指尖紧紧地握住兄长的衣襟,小声抽泣,“哥,疼…”
宁成托着她,不住地安慰:“马上就不疼了哈,不怕,哥在呢。”
但医生不在。
护士从救护车上接下来伤员,推着就朝手术室跑,路过他们头也不回,“直接去妇产科找人——”
宁成停下来,眯着眼四处看了看,只恨来得匆忙,没多叫上几个人就算了,连个眼镜都没戴上。
真是要急死了。
大晚上的接到妹妹电话,说羊水破了肚子疼,一路过去又过来堵车堵半天,好不容易到这里,结果说是哪哪出了个连环车祸,连个能带他们去病房的护士都没有。
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他的妹夫!
他都不知道,马上就要有孩子的人,居然敢跑到深山老林里拍摄!
还一去就是两三个月,简直不要太过分!
外套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响,宁成接通,怒道:“许凌云!你到底在哪,你知不知道小檬就要生了?!”
那头的男人急得都要哭出来,“成哥,我刚刚下飞机,小檬还好吗,我就在路上了!”
开得扩音,宁檬听到爱人的声音,又落下眼泪。
她抿着唇,难掩痛苦:“没事的,哥,不用叫凌云回来,其实感觉还好,我可以再坚持一下。”
也不知是骂妹妹还是骂妹夫,宁成:“好你奶奶个腿!”
同上,如果是景计在这里,一定能从这兄妹一人的对话中,知道电话那头哭得含糊的男声,是近来最炙手可热的天才导演许凌云。
许凌云是新一批导演的领军人物。
他才开始导演生涯不久,三年只拍了两部电影,一俗一雅,却同样票房奖项双保障,出了两个影帝一个影后。
是了,其中有一个电影是双影帝。
但宁成可不管许凌云天不天才厉不厉害,他又骂了一声奶奶个腿,直接挂断了通话。
飞机场离这隔着半个城区,真等他人来,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人影掠过,宁成模糊的视线落在那个抱着个人的金发少年身上。
少年正卯足了劲狂奔,怀里揣着的人被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咬了咬牙,直接跟上去。
江璨之前来过这个医院两次,勉强还算熟悉,比那些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好上许多。
但不知是哪里有了车祸,走廊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伤患,江璨捂着裴与墨的鼻子,快步走过。
剧烈的晃动迫使裴与墨微微睁开眼,他恍惚地看见谁的下颌和脖颈,光洁白皙的皮肤上蒙着薄薄的一层水光。
这是个十分陌生的角度。
就像时光倒退,回到被抱在怀里的孩童时期般。
裴与墨定定地看着江璨的鼻子,看他紧张蹙起的眉头,还有小扇子一样的睫毛。
他看他微微垂头,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裴与墨努力地想要听清。
混乱的嗡鸣声渐渐变得稀薄,像是隔着一道澎湃的河水。
喇叭声,叫卖声,说话声,哭泣声。
再是离得最近的,急促的呼吸声。
江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河水那一边传过来,带着某种奇异的抚慰意味。
“不要死啊,马上就到了。”
“与墨,坚持一下。”
…
鼻腔里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不受控制的,身体上泛出久远的疼痛,而江璨清越的声线,也跟着渐渐变幻成陌生的男声。
“小朋友不怕啊,没事的,坏人已经被抓走了。”
“不要睁眼,不睁就不痛了,坚持住。”
夹杂着警笛声的安慰被打断,另一个人急急地靠过来,有些疲倦,“队长,受害者家属过来了,家属是个孕妇,看到孩子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呀——女士,女士您没事吧?!”
视线被白炽灯模糊成错落的光影。
女人凄厉的哭嚎声像是被冬风吹坏的灯笼,裴与墨忍着剧痛,隔着厚重的泪水看过去。
他看到他的母亲。
她穿着白色裙子,身躯是那样小小一个,蜷得更小更小。
他看到她在警察的重重包围里痛苦地捂着肚子,身下是一滩猩红的血。
怀了五个月的胎儿,已经取名叫小白的女孩子,没了。
时间再马不停蹄兵荒马乱地往前倒退。
那个绑走他的男人像拿最甜蜜的糖果诱哄孩子般,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只要给你爸爸打电话,爸爸就会带钱来接你回去,叔叔们不会伤害你。”
可电话那头,是没有听过的声音。
恶心的男人和女人缠在一起,喘息,呻、吟。
裴与墨失神地闭上眼,意识拧成一股细细的丝线。
好害怕啊。
他在黑黑的铁皮屋里,哭着喊了所有可以求救所有认识的人。
阿墨害怕,有人在吗?
明明前一天晚上,生日蛋糕上六根蜡烛还是那样明亮闪耀。
却是后来再也不能直视的炽热烛光。
惨白的指节失神地捏紧手下的浴巾,医院里耀眼的白炽灯刺得他落下泪来。
在即将重新堕入黑暗的瞬间,裴与墨又嗅到江璨身上的植物气息,浓烈分明。
也清楚地听到旁边的男人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兄弟,终于到妇产科了,谢谢你…欸,这是你老婆?什么时候生?”
再是江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什么,这里是妇产科?”
裴与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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