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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咒回


故事的发生很突然

        那天夏油杰对高专宣布,他要开启百鬼夜行。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十年的缓刑,也该结束。

        傲慢而礼貌,执着烧死了所有幼稚而任性的时光,只剩下冰冷的疯狂。没有太多犹豫与期待,只是忽然觉得一切都应该走向终章。

        夜色微凉,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桌上燃烧着摇曳的烛火,在墙壁上刻出黑色的影子,摇晃着半明半暗,张牙舞爪的像一只怪物,扭曲的蜿蜒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夏油杰吞没、撕碎。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发出声音,宣示着时间的流逝,蜡油滴在桌面凝固成固体,是鲜红的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渍,但夏油杰依旧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在等人,等一个不该来的,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但“不该”和“不会”从来是两个概念,就像一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一定要为之一样,就像明知会输还要赌上全部。

        菜菜子和美美子被他留在了盘星教,也没有告诉那些下属他如今的位置,空荡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只剩,安静,安静……

        时钟,滴答,滴答……

        如同这十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夏油杰在半夜十一点的时候,将没有喝一口却已经凉去的茶倒在地上,换上了新茶,昏黄的烛光摇晃,茶水似乎也氤氲着暖意。

        忽然有风吹开窗户,带着东京夜晚的凉意,将屋子里本来本来就不多的暖气扫荡一空。

        “你来了。”

        夏油杰甚至没有看过去,只是将再次热好的茶倒进面前的一个小杯子里,温和而熟敛的说道。

        “悟。”

        一个很高的身影出现在桌前的空地上,也不知道是如何进来的,毕竟门没有开,小小的窗户估计也没办法让他钻进来。

        不过这人向来是无所不能的,夏油杰从不怀疑这一点。

        五条悟也不和他客气,毫不客气的坐到矮茶几的另一边,翘着个二郎腿没个正行。

        “怎么?在这等着我?不怕我杀了你?”

        一连三个问句,都没有什么好语气。

        夏油杰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去看曾经友人的面庞。半明半昧,似乎被割裂了一样,五条悟的容颜与十年前相比较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个子好像又高了一些,墨镜也换成了白色的绷带。

        那双凌厉漂亮的苍蓝色的眼睛他已经近十年未见,或许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么,悟要在这里杀了我吗?”

        夏油杰依旧是笑,笑的漫不经心,笑的毫不在意,就好像多年前在新宿街头,黑发男人一边离开他,一边头也不回的说——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呵呵,夏油杰,你不要给我在这里阴阳怪气。”

        这里的四周都是普通人,五条悟没办法做到一击必杀,而夏油杰也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估计没等他弄死夏油杰,周围就都死绝了。

        所以今天夏油杰不会被杀死。

        五条悟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忽然停滞住,是苦的,苦的让人怀疑人生的那种。

        夏油杰挑眉看着他,五条悟一时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莫名奇妙的胜负欲作祟,就是不知道想争哪口气。直到最后含不住了,这样的姿势也实在傻的厉害,然后咕嘟一声吞进了肚子。

        看完后,夏油杰才回答:“我没有。”

        五条悟表示你就有。

        按照旧例,他们应该为此大打出手,直到夏油杰放出未来得及登记的咒灵,或者两人差点把高专全部打毁之后,夜蛾一人一拳头罚写检讨。

        但这回,夏油杰只是点点头:“那就算我有吧。”

        “砰”

        在他把话说完的那一瞬间,茶杯在五条悟手中直接炸成尘埃,粉屑纷纷扬扬掉落在地上,估计是被当成某人的骨灰了。

        一时间,杀意凝结成实质,夏油杰几乎以为他要动手了,但五条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夏油杰,你会死在我手里。”

        如同真相大白之后,法官敲响最后一锤,给犯人最后的审判。五条悟的声音冰凉,那是从未对夏油杰有过的语气。

        说“从未”也不准确。

        因为他们从相识到分道扬镳不过才不到三年,在他们活在这世界将近三十年的时光里,不过占了十分之一罢了。十分之一有多少?很少很少。

        “从未”这个词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因为他们不过是彼此的过客,过客就应该有过客的自觉,不要想着留下什么痕迹,这是不礼貌的。

        于是夏油杰只能继续笑,扬起嘴角,因为多说无益,因为结局已定,但和面对那些教徒,那些愚氓的虚假笑意不同,这个笑只是无奈,无奈什么?五条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下一句话出来的时候,那份冰冷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烦,身体重新懒散的躺回椅子,两条笔直的大长腿交叠在一起,漫不经心又意味不明。

        “你今天在这里等我,想说什么?”

        总不至于是看我喝苦茶出洋相吧?

        你已经无聊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知道,只是忽然就想这么做了。”

        夏油杰诚恳的实话实说。

        他的确不知道,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这里了。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理智有时候总给冲动让路,即使已经十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

        五条悟听了却只想冷笑:“夏油杰,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啊?”

        我是最强,最强不会输,所以你必须死。

        所以夏油杰必须死。

        所以现在五条悟现在看夏油杰就像在看死人。

        可死人不该说话。

        那现在说话的又是谁呢?

        不过一场闹剧罢了。

        夏油杰张了张嘴想说一些什么,但五条悟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其打断,就像阻止一次寂灭,就像忽视一场冬雨。

        “别废话,我很忙,说你的目的。”

        五条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意思很明显——你再说废话,我就直接走了。

        现在的五条悟看上去比雨水还冷,他不劝夏油杰,也不再挽留,更不会像十年前那样傻傻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捏着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杀招。

        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等,等最终结局,等他们再次重逢,然后等夏油杰死在他面前,完成他们既定的命运。

        “要是我死了,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问道。

        五条悟不懂这个问题。

        他好像从很久之前就看不清夏油杰了,一直,一直。

        “当然是给硝子解剖了,难道你还想让我给你厚葬吗?”

        “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啊。”

        夏油杰听到回答后,似乎是放下心来,漫不经心的打趣道。

        “呵,自作多情。”

        一声冷哼从鼻腔发出,随之而来的是不屑的话语。

        五条悟转身向外走去。

        夏油杰看着他的背影不说话。

        五条悟推开门,夏油杰依旧不说话。

        五条悟一条腿踏出去,夏油杰还是沉默。

        五条悟不动了,顿了几秒,最后回头,对上夏油杰揶揄而又仿佛早有预料的目光,咬牙切齿道:“你就是个混蛋。”

        于是夏油杰又笑了,不意外也不生气,从始至终他一直就是这样,五条悟看不清他的心思,他也从来不说,只是沉默,只是笑着一笔带过。

        他们之间一直如此,不管是年少时还是分道扬镳后,是相伴还是对立,他们总是在争执,在沉默,在欲言又止,在顾左右而言他。

        他们都为此失去太多,却没有人愿意低头,更没有人愿意示弱。

        于是只能一步步交错,一步步远离。

        夏油杰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袈裟,从油灯昏黄的光线中脱离,一步一步,像穿过随时会塌陷的冰面,走到五条悟面前。

        “悟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夏油杰问他,像犯人最后的诉求。

        于是五条悟回答他,像心怀私情的刽子手完成罪人最后的心愿。

        “我当初有想过和你走一样的路。”

        我当初有想过杀死所有烂橘子,我有想过建立一个我想要的新世界。

        我也想过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三个人要一起去京都看樱花,在西双版纳的桥头散步,在法国城市的小巷里陪硝子喝酒。

        然后我们一起在街头打游戏,抓空娃娃机里的玩偶,让你的咒灵排队给我拿娃娃。冲绳的海,冰岛的空旷,温柔的贝加尔湖……我甚至想过,我要在德国南部的黑森林地区开一家蛋糕店,你做蛋糕,硝子当收钱的,我负责躺在店外的椅子上吃……

        之后某天夜蛾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滚回去收拾烂摊子,那时候我会假装耳朵聋了,一不小心挂掉电话。

        想了好多好多,很多很多。

        可是夏油杰走的不留一丝痕迹。

        故事讲烂了还是意难平。

        拥抱的时候以为看见结局,被推开的时候才发现是错觉。

        “现在呢?”

        这句话包涵太多意味,可夏油杰却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问道。

        “现在你要死了。”

        五条悟隔着白色的绷带,看不清眼神。

        他们都变了很多。

        十六岁的五条悟把夏油杰当善恶的指针。如果他开口引诱,所谓的大义实现起来不会太难。

        但十六岁的夏油杰不会这么做。

        十六岁的夏油杰也不会给五条悟喝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挚友讨厌苦涩的味道。

        十六岁的五条悟永远是夏油杰的例外。

        十六岁的五条悟觉得他们是最强。

        十六岁的五条悟想要找个晴朗的日子打破所有繁复的规则,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压迫也没有悲伤。

        ——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那时的我觉得自己会一直生猛下去,谁也锤不了我——

        但现在他们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

        还能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

        一切都该结束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苦的夏天,总是隐匿着彻夜不息的蝉鸣,夏油杰昏昏沉沉的披散着头发坐在教室里,桌上放着被某人啃完的苹果。

        五条悟头枕在夏油杰的膝上,脸上盖着一本书睡着了,窗外的黄昏温柔的落满了困倦。

        那只是最普通的一天,出现在这十年的无数个梦镜中。

        “我不后悔。”

        最后,夏油杰说道。

        不管是当初的一刀两断,还是如今的不知悔改。

        “咔哒”

        墙壁上,时钟指向十二点。分针和时针短暂相遇重合,又分离。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解开眼罩看看五条悟的眼睛,只是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又把手缩了回来。

        “回去吧,悟。”

        回去吧……

        人不能永远在自己的胸口养着一条毒蛇,不能每夜都醒来往自己的灵魂里栽种荆棘。

        不管是夏油杰,还是五条悟。

        夏油杰想,他们的结局只能如此,不会有比这更适合他们的结局了。

        他这一生想要的不多,得到的也很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乌托邦永远不会存在,他也无法停留。但是还是会像飞蛾一样扑向火焰,虽死不悔。

        但是此刻,他确实有那么一秒的,只是一秒的……怀念。

        五条悟不再停留,不再回头的向没有灯光映照的黑暗走去。

        夏油杰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烛火摇动扭曲,他觉得身边的一切时间、空间慢慢扭曲,塌陷。

        一步

        “哟,我叫五条悟,你呢,怪刘海?”嚣张肆意的少年坐在他的课桌上,放肆的问道。

        两步

        “知道吗?老子和杰是最强的。”五条悟骄傲的像一只巨型的猫咪在抖耳朵,指着夏油杰和自己,对着班里唯一的女同学炫耀。

        三步

        “杰,我们一起逃课吧。”五条悟脚勾住树枝倒挂下来,鼻尖差点碰到他的额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留下斑驳的光点,他苍蓝色的六眼里倒映出夏油杰的面庞。

        四步

        “我偷了硝子的烟,你教我抽吧,杰。”五条悟忽然从窗口爬进来,吵醒还在睡觉的夏油杰,迷迷糊糊中听见他的声音。

        五步

        “杰,要不我们杀了那些烂橘子,然后一起逃走。”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靠在高专那颗最大的老树下,炎热与烦闷,蝉声聒噪中,五条悟忽然说道。

        ……

        一步一步,曾经的所有,慢慢的全部裂开、蔓延。

        直到最后,五条悟的身影完全消失,夏油杰才意识到不对劲,与咒力无关,只是身边空间如同镜子一样破碎,这股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以至于甚至连如今的五条悟都不曾察觉到异常。

        吞噬,还是死去?或者是其它?

        “杰……”

        恍惚间,又是不知道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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