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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圆圆应道:“蝶城栗树人,家中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母亲,三间茅屋,参军之后蝶城官府划拔了三亩良田,以前的妻子因为丈夫参军六年不曾见面,去年秋天与人私奔了……”

        客栈老板娘看着众女子:“说话呀?你们中间可有愿意嫁那个壮士为妻的?”

        蝶城栗树离边城相隔八百余里,可谓是富庶之乡,又免受战乱之苦。

        “我只是希望对方是自愿去的,唯有这样,才能与他白首携老,他的左臂虽断,人我也是见过的,生得端正……”

        十几名女子扎在一起,有几个小声地议论起来。

        “倘若有答应的,我袁圆自会替二人操办婚事。赠送银两,送你们夫妇重返蝶城栗树……”

        碧波不解,这小姐又在干什么?竟然连军士伤残士兵的婚姻大事都操办起来。

        “碧波,去把石佐大哥叫来!”

        “小姐,已经太晚了……”

        “去吧!”

        客栈老板娘对圆圆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她竟然就是扬名天下的织锦奇女圆圆,不但南木人提起她生出敬意,连西金人也是对她敬慕有加。

        片刻后,两名受轻伤的士兵扶着石佐进入小帐篷。

        “人已经来了,你们都好生看看,若有中意的,就告诉我……”

        客栈老板娘急得团团转,这男子虽有二十五六岁,模样倒也端正,体形高大,一张国字脸,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倒是个豪爽正派汉子。兵荒马乱的,小镇上的人要么牵往南木国京城一带,要么就去了西金国都林城、蝶城等地,留下来的都是些无依无靠没有亲戚帮衬,老弱病残的妇老孩子。

        “铁花、小枝、春草……”“你想气我呀,你们几个又无婚约倒是说话呀?”

        石佐坐在帐篷中央,低埋着头,不曾想前几日的随口之话,今儿公主真是的当真。

        圆圆站起身,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石大哥,今儿若是不成,圆圆改日在府里为你物色好姑娘。我相信像你这样重情重义,肯为将军赴汤蹈火的男儿必会令女子喜欢、敬重……”石佐的神情略为缓和,情不自禁间又抚在断臂处,虽然失去一臂,可他还是能干很多活,就要回蝶城了,回去看老母亲了。“你们送石大哥回去歇息,这事改日再议。”

        客栈老板娘漾出不悦之色,“断一条手臂算什么,去年冬天镇里的果妹不是还嫁了个傻子丈夫吗?”

        圆圆摇头,示意老板娘不要再说了。

        “等等——”叫春草的女子鼓足勇气走出来:“李嫂,如果……如果能带我大姑一起过去,我……是愿意的。”她顿了顿,继续说到:“春草三岁就没了爹,八岁没了娘,是大姑一手把我拉扯大。而今大姑老了,我不能抛下她不管。倘若石大哥同意,我可以跟他一辈子……”

        春草年龄约莫在二十岁上下,皮肤略黑,有双粗糙的大手,模样虽不是如花似玉,倒也端正清秀,有双不大的眼睛,却份外有神,穿着自家织成的粗布衣衫,上面打了几层补丁,虽是破旧倒还干净整洁,头发上没有任何饰物,随意扎成两条辫子。

        石佐想都没想,有些感动,他没双臂居然还有女子愿意嫁他:“你大姑就是我大姑,你又没其他亲人,理应带着她……”

        客栈老板娘大叫起来:“太好了,成了,这就成了……”

        “李大嫂,明儿你回去先将春草大姑接到你客栈居住。春草嘛,先留在我身边,抽时间去照顾石大哥。”“待石大哥伤愈,我会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

        春草也有别的想法:小镇处于两军交战之处,去年春天镇里几个庄子都被士兵烧光,年轻的姑娘被抢被凌辱。今天自己也险些落入狼口,与其在家乡小镇坐以待毙,倒不如远嫁蝶城谋口安稳饭。难得人家也同意她带上大姑一走去蝶城,她还有什么好追求的。镇里的有远亲的人家早就去投亲了,留下来的都各有各的苦衷。是非之地,能走即走。

        石佐倒也不生疏,拉春草跪在地上:“我石佐拜谢公主隆恩!”

        “你护三皇子有功。等你们成亲之后,我自会送你一份厚礼。”

        春草心中生起疑惑:厚礼?是什么?该不会要给石佐一个官做。倘若是真,自己这一赌岂不是赚了,不但离开边城战乱地求得安稳饭,还能享受荣华富贵。

        石佐一离开,其他的姑娘露出懊悔之色,竟有几分羡慕起春草来。由西金国公主主持婚礼,一定很热闹。

        圆圆望着客栈老板娘携十几名姑娘,由数名士兵护卫离开军营。

        春草做起了圆圆贴身侍女,陪她去伤兵帐看望受伤士兵。春草含羞带娇地坐在石佐的草堆床外,未说话,只是揉挫着自己的衣角。

        “你今年多大了?”石佐问。

        周围都是一双双羡慕的眼睛,昨儿夜里石佐一回来,随行的两名年轻士兵就把他相媳妇的事说了。

        春草换上了琉璃的侍女衣衫,人靠衣衫,她穿上绸缎布料竟越发的清秀,发饰也按照琉璃的样子挽了个不高的发髻,还戴了两朵绒花、一枝银钗。

        “春草,石佐问你话,你为什么不说?”一名调皮的少年挤了过来,低头打量着青缎女子。

        “我……等到八月就满二十了。”

        “春草,你嫁给我吧,我比石佐好看……”少年继续追问。

        石佐愤愤地瞪了一眼:什么时候钻出个挖墙角的家伙。

        春草羞涩地道:“春草……已经认定石大哥了……”她起身就跑,昨儿夜里想了许久,石佐的模样总在她脑海中浮现,小镇上以前有三千余口人,而今只剩下不到三百口人。有些姿色的女孩早就嫁往好地方,自己能嫁石佐这样的男子也不错。她对未来抱有极多的幻想,公主已经带人去林中搭帐篷了,正准备着替他们筹备婚礼。

        半个月后,军营里热闹起来,今儿是石佐与春草成亲的好日子。大清晨,石佐在二三十名士兵的簇拥下去前方小镇用马将春草接到了军营林中的新帐篷里。帐篷里的门上悬挂着漂亮的红绸大花,春草也第一次穿上了漂亮的嫁衣,是公主特意从都城商人那儿买来的红衣碧绸,很漂亮。

        真的好累,原来看别人成亲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圆圆望着身后的帐篷,有几个与石佐相好的士兵正在那里热闹,客栈老板娘特意送了三大坛的杏酒。

        睡得正香,传来一名老妪的痛哭声:“公主,公主……”

        圆圆披衣出了帐篷,几名卫兵拦住一名近六十来岁的老妪:“公主,救救春草吧。石佐大醉,刚才有人把她带走了。”

        春草已经是石佐的新婚妻子,是谁?竟敢掳人妻子。

        老妪远远地看见那些人把春草送进了漂亮的大帐篷里,指着大皇子的帐篷。

        圆圆站在帐篷外,里面传出春草的痛哭声,金乙然整着衣衫:“你今儿不错……”

        晚了,已经太晚了。

        老妪在上千顶帐篷中找不到圆圆的帐篷,在外面饶了许久,而石佐不醒人世。

        圆圆揭开布帘:春草赤裸着身子,痛苦地扒在羊毛床上。

        金乙然看到了圆圆:她竟然是监军,没有任何人能与皇子们作对。她想保护这个女子,可她还是成了他的羔羊。“军中的规矩,所有的新娘都必须先献给皇子……”

        “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春草哭嚷着。

        “春草,坚强些。这不是你的错……”

        老妪扑倒在春草跟前:“是我不好,不能保护你……”

        “大姑……”

        姑侄二人相拥大哭,圆圆扬起巴掌还未落下,被金乙然握在手中:“臭丫头,凭你也想与我作对。本殿下能看中她这个乡野丫头是她的福份……”

        快速地替春草穿好衣衫,圆圆与碧波亲自将她们姑侄二人送到帐篷,一路上千叮咛,万嘱托再也不要说出这个秘密,只要离开军营,他们就平安了。

        春草坐在帐篷里,望着大醉的石佐肝肠寸断,这才是她的丈夫。她不想骗石佐,从来就没想过要骗。不说,她会觉得愧对于他;说了,又担心他抛弃他。矛盾与痛苦纠结着她脆弱的心,眼泪无声的流下,昨夜大哭嚎哭早已经把她的声音哭得嘶哑。

        “你哭什么?”石佐问。

        “石大哥呀……”春草失声痛哭,原原本本地将昨夜发生的事重叙了一遍。

        她的心在滴血,像个等待发落的囚犯,扒在地上凝望着石佐。

        石佐的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明明知道春草是他的妻子,竟然派人来劫,还在新婚之夜凌辱新娘,这种恨,这种仇,他难以表叙。沙场上,为了护住皇子,他挥剑挡下敌军将领的大刀,将领大怒顷刻间震掉他的剑,举刀砍来。他对皇子忠心耿耿,可他们呢?竟然侮辱他的妻子。

        正欲离开,竟被春草抱住双腿:“不要去,连公主都拿那人没法子,你怎么和他斗……”

        石佐心痛难耐,虽与春草只相处半个多月,就像她说的:早已经认定对方。痛苦地抱住春草,西金男子不同于南木男子,他们并不会太在意女子的贞节,只在乎以往。可春草是大姑带大的,骨子里有些许南木女子的想法。

        “你休了我吧?”春草道。

        “不……我要你,我还要你……”石佐呢喃着,手拽在春草的腰间的带子上,轻轻一拉,脱去春草的衣衫,他真的不在乎,春草是他的妻子。曾经他还想寻回跟人私奔的前妻,又怎会在乎春草昨夜的失身。

        春草大姑离开帐篷,远远地站在门外,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新姑爷没有嫌弃春草,一点儿也没嫌弃。

        帐篷外过来两个女子,走在最前面的是香锦公主。

        “民妇拜见公主!”

        “不要多礼,我来来送行的。”“石大哥和春草还没起来吗?”

        大姑望着帐篷,略感宽慰的道:“春草还是把昨晚的事说了。”

        把事说了?

        所有的答案都在帐篷,不需问,石佐接纳了现实,包容着春草。

        圆圆竟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才是真爱,不计较得失,只为拥有将来而努力。自己是否也该放下过往,与乙杰重新开始。这些天,胎儿已经会动,时不时在半夜里踢上一脚,她能感觉到孩子的存在。是安慰,是开心……

        从怀中掏出一张二百两银票,对于他们夫妇来说是笔巨额:“今日就离开吧,马车会送你们到月城,那里可以租到马车。回蝶城后,好好生活。”

        春草的手激动地打颤,这么多银票,连她做梦都没想到。公主是他们夫妇的大恩人,不但替他们成亲,还送银子,亲自备下干粮租马车将他们送往月城。

        免去如何拜别不叙。

        真的可以原谅乙杰吗?他是否又会重复过往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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