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炼
青妃成为妖王后，并未与妖族众妖有过正式的会面。
妖族之王是自动产生的——妖王印会自动出现在妖族力量最强大的妖的额头上，直到该妖死亡或出现更强的妖，额印才会转移。
这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妖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这也是为什么在青妃没有与妖族正式见过面时，他们就已经愿意以她为王——只因她额上的印记代表了她是此刻妖族内力量最强大的妖。
但额印只能让众人拥她为王，对她有多忠心耿耿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睡了五百年，没有为妖族带来任何好处的王，不可能会拥有多忠心的部下。
大厅内，青妃神色恹恹地坐在石椅上，兴致不高地打量她的八个手下。
妖与人外形几乎相同，但气质差异很大，这些妖族气质邪性到让曾做了一百年人类的青妃忍不住皱眉。
这八只大妖男女皆有，外形最小的看着不过五六岁的幼童模样，最大的已是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当然，外形年龄不代表实际年龄。
这八人中话语权最大的显然是那位看着五六岁的幼童。
这妖名叫逐罗，是只活了至少千年的男妖。虽外形如幼童般玲珑可爱，眉眼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戾气。
“君上苏醒乃是妖族喜事，我等已为君上筹备宴席，届时便是君上在子民面前的首次正式露面。”逐罗语气没有丝毫恭敬之意，说道，“当然，按照妖族一向来的规矩，新王需与十位妖族勇士切磋，以彰显妖王风采。”
言下之意，新上任的妖王需要在第一次正式露面时，向子民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不比。”青妃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只用简单三个字就回答了逐罗。
眼前的八只大妖，一个个都毫不掩饰对她的质疑和轻视，毫无对王的尊敬——她虽毫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却也懒得向他们证明什么，毕竟，这妖王不是她想当的。
至于拒绝了这场证明实力的切磋会让她陷入何种难堪的境地，她也并不在意——也许妖族会驱逐她，也许妖族会清理她，但无论何种结果，她内心都起不了丝毫波澜。
八只大妖见青妃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妖宴切磋，立刻拉下了脸色。
逐罗正要发难，青妃身后的男人却说话了。
“君上的意思是，她睡了这么久，传统的妖宴切磋不够意思，为了弥补五百年的沉睡，她将在妖宴上与任何愿意上台的勇士切磋——不限制性别、年龄、境界，当然，也不限制数量。”一直隐匿在青妃身后阴暗角落里的白焰突然说话，屋内的其余九人皆是一愣。
白焰平静地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青妃身边，向八位大妖抬手行了礼。
八位大妖碍于这位“白先生”是为妖王守了五百年魂灯的妖，也回了礼——除了青妃，妖族内没人知道白焰不是妖。
妖族众妖说起白焰白先生，觉得他来历很是神秘。
当年妖王青妃为仙门所伤，险些魂飞魄散。面对青妃破碎的魂魄，妖族一筹莫展，正在此时，白焰突然携传说之物【聚魂灯】现身，并以自身元神为灯芯，守魂灯五百年，青妃这才最终苏醒过来。
所以白焰虽来历神秘，但妖族对他并无恶意。
青妃皱眉，正要驳斥白焰的说法，一股细微精妙的灵力却灌入她的身体，竟缚住了她的喉咙，令她无法开口。原来是白焰经过她身侧时，看似不经意地拍了一拍她的肩，却顺道施了个法，为的就是让她闭嘴。
论力量，青妃必然是高于白焰的——青妃已是真人……真妖境末期，而白焰，按青妃的预估，修为应当在真人境中期。
只是青妃成为妖后，虽有强大力量，却无好的修行功法来掌控力量，而白焰对力量的掌握，宛如最细致的巧匠，一分力也能被他使出十分的效果。
故而一时之间，青妃竟对这封口之法毫无办法。
“八位大人可放心，君上必会在妖宴上证明她作为王的力量和觉悟。”白焰沉沉地对逐罗说道。
八只大妖脸色好了不少：“既然如此，三日后妖宴，期待君上展现妖王荣威。”
八部众首领离开后，白焰才解开了青妃的封口，然后立刻闪开半屋远，躲开青妃甩来的毫不留情的一股妖力。
“你答应的妖宴，你自己去，我不去。”青妃站起身，冷冷看着远远站着的白焰。
“君上不可任性。”
“任性？”青妃笑了下，“光今日下午，你就用这个词评价了我两次。你知道么，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评价我。”
“君上如今这般状态作为，任性这个词再合适不过。”白焰平静回答。
“随你怎么说，但我不会去妖宴。”青妃厌恶地说道，“我讨厌这个地方，我讨厌这个地方的妖。”
白焰静了一会儿，问道：“我与君上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白焰说道：“如果君上履行妖王的责任，参加妖宴、与妖族子民切磋，那我保证君上今后不用住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青妃讥讽地笑道：“你觉得住在哪对我有什么区别么？”她早已对这世间一切毫不在意。
白焰却不在意她的嘲讽，静静地反问：“是吗？”
不待青妃说话，周遭的景色突然变了。
鼻尖能闻到雨后草木混着泥土的清香，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清脆鸟叫，一束阳光自头顶树叶的缝隙间落下，落在青妃的手臂上，熨帖得她肌肤暖洋洋的。
青妃抬头看去，却见眼前是烟波浩渺的一片碧蓝湖面。湖上泛舟几叶，远远的，有稚童的欢声笑语传来。
白焰站在她身边：“君上在不见天日的万妖岭睡了五百年，可想念人间的日光？”
青妃扇子似的睫毛颤了颤，手不自觉抬起，像是拢一汪清泉般拢起温暖日光。
真暖和。
充满灵气，仿佛空气都是活的。
青妃看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不自觉笑了笑。
白焰低头看她，她一笑，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白焰心生淡淡的怜惜。
……
还没等青妃多享受一会儿日光，景色突变，她又回到了阴冷的石殿。而窗外的景色是一望无际的血红雾气，隐约一股腥臭的死气飘来鼻尖。
青妃嫌恶地皱起了眉。
白焰看着她的表情，恭敬发问：“现在呢？君上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青妃却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虽未动用灵力，却用了十足的力气，白焰如玉的脸颊上立刻泛起红印。
“谁准你把我带入幻境的？”
情绪变化无端，性子暴戾。她如今确然是妖了。白焰心中响起一声低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君上若无异议，我从今晚开始教授你妖族修炼之法。”
“什么？”
“君上虽力量强大，却如同稚童般无法精准掌控这力量，只对上妖族普通高手尚可一战，但若是八位大妖的水准，却未必能真的赢他们。”白焰说道，“以君上的天赋，想来三日时间足够熟悉妖族功法。”
“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么？我还没答应要去妖宴……”但青妃还未说完，白焰的身影就缓缓消失了。
“戌时，祭坛见。”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想来是操控空间之法，已经离开石殿了。
青妃沉默地站在原地，只觉被戏弄般怒火中烧。
她一动不动站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怒火才平息下来。
然而这一静下来，指尖却有异样触感，似乎……方才幻境中阳光的温暖还未完全褪去。
青妃愣了一会儿，最后自言自语：万妖岭这恶心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
戌时，妖王殿后石林深处的祭坛。
青妃穿过诡异石林，走到荒芜的祭坛前。
妖族本性肆意，极少产生恭敬之流的情绪，故而祭坛这种庄严肃穆的东西，早在几千年前就被妖族弃用。祭坛的石阶已经碎裂开，偶尔风过，吹起一阵砂砾。
白焰静静站在祭坛上，依旧整个人裹在斗篷里，不细看险些要以为是条石柱。
青妃走到他三步远处，就不再上前。
白焰不是妖，真的能教她妖族修行之法么？此刻青妃脑中冒出这个疑问。
可除了他，她似乎也没有其他能信任的人了。
白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斗篷帽下漏出的白发随着风柔柔扬起。即使看不清整张脸，青妃也确认此人定然拥有极好的皮相。
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外形，她从前若是见过他，一定会留下印象。仔细想想，到底会是谁……
“君上拜安。”不待青妃更深想，白焰已经进入正题，“我先教你修行之法的口诀，再为你护法，请您自行修炼。”
白焰不是妖，显然无法亲身示范妖族修炼之法，这样的提案没有什么问题。但青妃就是看他不惯，恶意地怼他：“仅仅教个口诀，也好意思说是教授我妖族修炼之法？”
白焰被她这么一顶嘴，却没有丝毫气恼，甚至还带了丝笑意：“口诀虽短，却是我认真研究修改过、最适合君上修炼的。”
青妃眉头一跳——这人对她的体质很了解吗？
“你这么自信？”
白焰道：“君上试了便知。”
白焰教授给青妃的不是任何一套已知的妖族修炼之法，倒像是博采众家之长，又针对青妃的个人特质做了修改的。仅一运气就能知道这功法有多适合她——也足以说明白焰对她的了解程度。
这样的了解程度，必然是她从前身边极近之人。没道理仅仅裹个斗篷她就认不出来啊。
青妃沉默不语，垂眸许久后，问道：“白焰，你的真名是什么？”
白焰顿了几秒，最后说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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