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十一

一曲终了，舞池中的人群散了开来，站在宴会厅最前方的潘帅和奥斯特向来宾们颔首致谢，而后潘帅走到话筒前，按照流程开始向大家介绍这场宴会。

        裴临渊在潘帅说话前就拉着萧闻卿走到了人群里，用眼神点了下不远处穿着长马褂满头白发站在画墙前方正欣赏古画的老人，示意萧闻卿去看。

        顺着裴临渊的目光，萧闻卿也注意到了那位老先生，虽说他背对着萧闻卿，但萧闻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钱胥老先生？”

        裴临渊点头，他注意到自宴会开始前钱胥就站在了画墙前有一会了，心底浮现一丝不安，裴临渊问萧闻卿：“你觉得他看得出来吗？”

        萧闻卿愁眉不展：“钱老先生是这一行的权威，我相信他看出来了。”

        就像萧闻卿说的那样，国内的考古界开山巨擘钱胥算是一个，他浸淫古玩文物近一甲子，怎会看不出《墨龙图》和《君王相》是仿造的呢？

        裴临渊暗道不妙，伸手握紧了萧闻卿的手，叮嘱道：“一会如果钱胥现场拆穿那两幅画，你不要紧张，跟着我就好。”

        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道，萧闻卿微微舒展了眉头，他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裴临渊手背上拍了拍，安慰道：“你现在比我紧张。”说着，萧闻卿笑了起来。

        萧闻卿这一笑，倒让裴临渊镇定了不少，但他还是紧握着萧闻卿的手，时刻准备着变故的发生。

        等潘帅和奥斯特分别致完词，宴会继续。裴临渊和萧闻卿注意到潘帅和奥斯特走到了钱胥的身边，三人站在一起，仰头望着画墙上的几幅书画谈论着。

        隐在人群中的裴临渊和萧闻卿屏住呼吸，但他们隔得实在太远，又加上宴会上人声嘈杂，根本听不见那三人在说什么，只能从三人的表情上揣测一二。

        又过了不知多久，潘帅、奥斯特和钱胥握了握手，前两人笑意盎然，似乎很是高兴，后者嘴角微微弯起，似乎笑得不那么情愿。待潘帅和奥斯特离开后，钱胥收起笑意，锐利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准确地刺向隐藏在人群中的萧闻卿和裴临渊。两个年轻人不由得一颤，想离开宴会厅，却发现脚似灌了铅一般，怎么也动不了。他们只能避开钱胥的目光，许久后，直到裴踏山走过来，萧闻卿和裴临渊才敢抬头。

        “钱老先回去了。”裴踏山拿了两杯香槟递给萧闻卿和裴临渊，“钱老离开时让我转告你们‘龙蛟不可乱，龙须在华夏’。”

        萧闻卿立即明白了钱胥话中之意，他接过裴踏山递来的香槟，松开愁眉，对裴踏山重重点头：“晚辈知道了。”

        裴临渊自然也知道钱胥的意思，钱老先生不愧是华夏儿女，明知那两幅画是假的，却没有告知潘帅和奥斯特，而且还特意叮嘱两个年轻的后辈，收好真迹，绝不能让真迹离开国内。

        “钱老还说，你的画艺已成风骨，是难得的人才。”裴踏山对着萧闻卿又道。

        萧闻卿脸又红了起来，害羞地说：“钱老先生过奖了。”

        裴临渊碰了下萧闻卿的酒杯说：“钱老看人很准，他说你是你就是，你要质疑钱老不成？”

        “我没……”

        “喝酒吧。”裴临渊打断了萧闻卿的话，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

        宴会还没结束，裴临渊与萧闻卿两人就离开了。

        邺陵又落雪了。

        萧闻卿怕冷，缩了缩脖子，手被人握住了。裴临渊笑微微地看了眼萧闻卿，拉着人走下台阶：“我们走回去吧。”

        “不坐车了？”萧闻卿看了一眼南宫周边停的一排人力车问。

        裴临渊摇头：“就今晚，你陪我走走吧。”

        萧闻卿觉得裴临渊话中有话，但他又知道自己问就像前几次一样会被裴临渊忽悠过去。萧闻卿思量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裴临渊漫步在邺陵春雪中。

        两人走了一路，却鲜少说话，直到快到临渊斋，裴临渊才问萧闻卿：“你明日就要回去了吗？”

        为了南宫的宴会以及临摹《墨龙图》和《君王相》，萧闻卿今年过年还没回南沂，他打算明日一早启程回南沂家中，等学校开学再回来。

        “嗯，前天家里来信又催了一次，我明早就得回。”萧闻卿点头，他心里有些舍不得离开，但春节是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家里已经催了好几次，萧闻卿不能再拖。

        萧闻卿出身书香名门，很是看中一家团圆的日子，裴临渊明白，时局再乱，年还是要回去过的。

        “邺陵到南沂不过一日的时间，这样吧，我每天给你写一封信，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作罢，等你回来了，我再请你吃一佛醉楼的春日宴。”裴临渊说道。

        春日宴是邺陵春日里独有的美食，所有的菜都是用初春的野菜做成，萧闻卿爱吃得很。听见裴临渊如此说，萧闻卿笑出声来：“一日一封信？又不是情侣夫妻，何必如此你侬我侬。”

        裴临渊凑近萧闻卿，在萧闻卿脸颊边浅浅留下一吻：“我以为我们是了。”

        萧闻卿脸又红了起来，他轻轻摸着刚被裴临渊吻过的脸颊，震惊的瞳仁里浮现一缕情丝，他并没有排斥裴临渊吻他，甚至还有些窃喜。

        见萧闻卿没有拒绝，裴临渊知道对方算是接受了自己，这一次，他上前一步将萧闻卿抱了个满怀，在阒静无人的小巷里，雪落肩头，他对萧闻卿温柔地说：“我等你回来。”

        “嗯。”萧闻卿也抱住了裴临渊，在邺陵的春雪中。

        第二日一早，萧闻卿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临渊斋。

        裴临渊也一早来到萧闻卿的屋内，将《墨龙图》和《君王相》拿给了萧闻卿。

        “这两幅画你放在南沂萧家吧。”裴临渊说。

        “不放你这里？”

        “这里毕竟是邺陵，放这里不安全。南沂萧家本就是书香大家，我相信放你家里比我放在假古董堆里要安全。”裴临渊把画放到了萧闻卿手上。

        萧闻卿觉得裴临渊说的也在理，于是就拿过了画，把两幅古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箱子里。

        “我送送你。”

        “好。”

        两人走出门，就见院子里种的一株梅花开了几朵，裴临渊折下那一枝梅花递给萧闻卿，一边说道：“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本想埋怨几句裴临渊乱折花的萧闻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着将花枝递到面前的爱人，只能暗自劝自己这梅花是裴临渊种的，他爱怎么折就怎么折。之后，萧闻卿接过了梅花，在裴临渊的目送下，登上了人力车回南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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