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凤阁——Chapter9顾沄亭
“言尚，”身后传来顾云的声音，他说，“你总是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什么是不该知道的东西？我没有问，只是上前扶起他，一同离开了。
把顾云送回了沈府后，我又去了墓林，我站在蜻蜓的墓前，放出了玉堂春未吸入法阵的最后一魂。那一魂钻进了土丘，不一会儿，蜻蜓的墓碑上缠绕出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花。我坐在坟前，看着那花静静地等着。
我不知等了多久，天黑了又渐渐亮了，就在晨雾快要将我的衣衫全部打湿时，我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交出解药，留你全尸。”背后的声音没有温度，我知道我要等的人来了。
“凤儿，”我缓缓站起转过身说，“不，我该叫你什么呢？”
那人冷哼一声，揭下了头上的斗笠，一张本应风情万种的脸上，一对寒眸闪着精光，那是真正杀戮者的眼神。
我提起风刃，慢慢聚气，眼前所见之物却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双脚如凝固般无法行动，风刃也从无力的手中掉落，化为无形。那人慢慢靠近，举起一把闪着白光的大刀，一挥手朝我砍来。我向后倒去，失去意识前看到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飞溅的鲜血划过空中，可很奇怪，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度醒来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我动了动四肢，还是有些微麻，虽不自如但至少可以行动。抬起右手，正准备凝火照明，突然一股风扑面而来，有人握住了我刚举起的手，死死扣住手腕，“咔擦”一声，折了我的腕骨。
我痛得哼一声，左手惯性朝那个人影打去，却又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算你识相，不然这只手也给你废了，小丫头。”那人语意狂妄地说着。
我一声冷笑道，“我本也不指望能瞒住多久，只是这样你还中了附魂，也不过如此吧。”
下巴突然被人捏住，力道大的仿佛整个下颚要被捏碎，我听到她吼间发出低沉的厮磨声，仍是仰着头，扯着一股冷笑说：“有本事，杀了我，黄泉路上我定然等着你！”
“好，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她说完，一把将我摔在地上，折裂的腕骨撞在地面，痛感钻心而来，我皱着眉冷汗涔涔。
有什么机关被打开了，眼前漆黑的世界涌进了一片亮白，我抬手挡住眼前刺眼的光，努力眨着眼适应。我看到有个人被吊在那里，仔细一看，我顿时犹如中咒般僵在原地，那人一身血污脏了原本的翩翩青衫。
“顾云…”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地朝他跑去。他听到我的叫声，抬起了头。他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有残存的血迹，却只是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好像这一身的伤都与他无关。
难怪我记得早上倒下去之前，那朝我挥来的大刀，明明有血，却不觉得痛。
“顾云，”我看着他，也不自觉地笑了，“你是笨蛋嘛？”
我按在顾云的脉搏上，想运气替他止血，可气息进不去他的体内，他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诧异，顾云的伤口是被上了枯木咒，而且是高阶枯木咒，不止自身无法运气，连外界的气息也无法入体。
我转身警惕地看着那人，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会枯木咒！”这分明是烈焰门的独门心法，从不外传。
那人听到“枯木咒”三字，眼中精光一闪，也是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充斥着满腔的仇恨和怨念。她口中念决一个挥手，发出的气劲将我打倒在地，然后她的指尖发出数把极细的飞刀，一刀刀打在顾云的身上，他虽是死抿着嘴，血仍是顺着嘴角、手臂、身上各个地方不停地流下。
“交出解药，不然这小道士就要受千刀万剐之苦。”那人说着。
我站起身，撑开结界，挡在顾云面前，飞刀撞在结界上四处弹射。那人加大内息，更多的飞刀猛力撞击过来，我一咬牙，运尽全部真气死死抵抗。
“不至如此，我撑得住。”身后顾云轻声说道。
“撑得住？你这幅样子都撑得住，那我更不成问题了。”我回答说。
饶是拼尽全部真气，我渐渐挡不住那一波波的冲击，有几把飞刀穿过结界，在我的肩头，甚至是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
“言尚，不要再撑了，你会气竭而亡的。”顾云说。
我抵御着前方越来越猛的攻击，轻声说：“你一身伤，为我而受，哪怕一死，我也会护你到最后。”
“好，今日若死，我们便死在一起。”我听到身后那人说，和我一样轻声但是异常坚定。
“想死在一起？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女子停止了攻击，将失了力气跌在地上的我一掌打开，我撞到墙壁，喉头一甜。
只见她按下不知哪里的机关，地上突然轰隆隆裂出了一个大洞，禁制顾云的两条铁链松了下来，顾云就这样掉进了洞里。
洞门眼看就要合上，我已没有力气再站起，只能一手勉力推向面前的墙壁，顺势往洞边滚去。在临近地洞时，女子刮起一阵掌风，企图将我捞上去。
我只想着顾云，想着他说的要死在一起，心下豁出去，用背硬是反着接下那一掌，借着这股力道也掉了下去。嘴里的腥甜再也忍不住，只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蠢货——”我听到身后那女子的咆哮声，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跌到洞地，地面撞击着身上各个部位，加之刚才受的一掌，痛感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又是一片黑暗，身边传来咳嗽声，我却没有力气起身走去，只得以肘撑地，顺着那声音的方向一下一下爬去。
我摸到那人身边，刚伸出手，就被他拉住一把揽进怀里，我伏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因为咳嗽不断起伏的胸膛。我只挣了几下，不敢用力，怕弄伤他，他却顺势把头搁在了我的肩上。
“顾云…”
“顾沄亭，我叫顾沄亭。”
“顾、沄、亭。”我一字一字轻声念着，感觉到他似是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接着问我：“请问姑娘芳名？”
我一怔，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晚在陆宅。”他说。
我仔细回忆着那夜发生的一切，企图想找到露出马脚的地方。顾沄亭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说：“那时见你受伤便扶了一把，你的骨架很小，是女子才有的骨架。”
“骨架？”
他说：“嗯。你虽身形挺拔，举手投足也净是男儿之风，但女子骨架普遍窄且轻于男子，你因习武，骨架略大些，但与男子比来还是差些。我摸到你的肩骨，便知道了。”
我心下诧异原来是这样露了身份，正欲答话，却又传来一阵声响，那女子也从上面的洞口跳了下来。
“丫头，你可死不得！”她说。
那女子未带火把，可见是紧跟着我急急跳了下来。洞口未关上，虽有一束黯淡的光照着，但仍是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我和顾云不再交谈，只缩在一角，连动都不动一下。饶是如此，我仍听到女子正一步步向我们靠近。我屏气凝神，一只手贴在顾云背上缓缓渡气，虽输不了多少，但他倒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随我一起闭了气息。果然，那女子停下了脚步。
正当我想着如何撑得更久之际，只听那女子一声冷笑，周围又是嗖嗖数声。
有一刀刺中了顾沄亭，他重伤之身无力再硬撑，连咳几声，隔着衣服，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沾上了肩头。
女子顺着声音快步而来，我伸手大致摸向顾沄亭的嘴边，替他擦掉一点血迹，随后爬了起来，双手施决，风绵延而出，将顾沄亭轻轻围在其中。
还没来得及倒下，咽喉便被人扼住，女子尖利的指甲划破我的皮肤。只感到身体一轻，便被她半拖着带出了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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