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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刺杀


“将军!不能答应他!”

        京营官兵齐声大叫道。

        三边总督杨鹤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总兵,斟酌着语句,说道:“王总兵,千万要慎重!那个……西北局面已然让皇上和朝庭焦头烂额,本官维护今日的局面已实属不易……大局,将军当以大局为重……”

        以杨鹤的立场,他实在不便明着劝说王总兵什么话,便讪讪地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

        王总兵目光闪动,看看京营官兵,又看看杨鹤,犹豫不决。一方面他作为京营总兵,如果答应了许梁,那无疑把京营和朝庭的脸面都丢尽了,堂堂京营官兵居然向一个地方的巡抚势力缴械投降,这种事情若是做出来,将会是王总兵一生都洗不脱的污点。然而如果不答应许梁……以许梁的强势不讲理,那自己的小命……

        王总兵哭丧着脸,朝许梁说道:“许大人,京营官兵代表的是朝庭的体面,缴械这种事情实在令本将军很为难,能不能换个条件?”

        许梁似乎能读懂王总兵的难处,不过却不打算给王总兵面子,语气云淡风轻:“你不答应,那就死。”

        王总兵浑身一哆嗦,身家性命面前,什么朝庭颜面,官场前途都是扯淡。他赶忙扭头朝对面的京营官兵大声叫道:“京营将士们!听本将军命令,放下武器,向梁军缴械投降!”

        “将军?!”京营官兵震惊地看着王总兵。

        王总兵恼怒地大叫道:“怎么?本将军的话你们都不听了?想抗命不遵吗?!”

        “将军……”对面的京营官兵嚎啕大哭,迟疑着。

        王总兵跳脚大叫,大声喝斥着。

        终于,京营官兵中有人首先扔了手中的兵器,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京营官兵的脚下,丢满了各式兵器。

        三边总督杨鹤已经撇过了头去,不忍再看这等场面。下意识的,总督府的官兵稍稍与京营官兵拉开了三四步距离。

        王总兵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一脸衰败。

        许梁朝罗汝才扭扭嘴。罗汝才得令,嘻嘻笑着一扬手:“一营,二营出列!随本将军上前把京营官兵的武器收上来。”

        “是!”身后的梁军应答得极为响亮,个个喜笑颜开地列阵上前,先把缴械了的京营官兵押到一旁看押。然后挨个捡起地上扔掉的兵器。每个梁军士兵手里都抱了一大把兵器,有枪有刀有弓箭,长长短短,像是捆了把柴火,乐呵呵地返回到梁军军阵当中。

        京营官兵个个悲愤,总督府的官兵看着都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杨总督回过头来,看向许梁,脸色难看的喝道:“许梁,王总兵都按要求做了。可以放了王总兵了吧?”

        王总兵闻言,便期待地看着许梁。

        许梁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地,然后幽幽地说道:“如果本官没有理解错误的话,缴械投降可不单单是放下兵器这么简单吧?”

        王总兵涨红了脸,气愤地叫道:“你还想怎样?!”

        许梁道:“京营官兵的兵器是放下了,可身上的甲胄还穿着呢!缴械缴械,自然是要武器装备一样都不能留。”

        王总兵为之气结,抬头看了看已经被押解到一旁,单独看押的京营官兵。迎着京营官兵怨恨的目光,心里长叹一声:武器都扔了,也不差这一哆嗦了。

        “京营将士们,听本将军命令。把身上的装备都脱了……”

        王总兵说不下去了,撇过了头。

        京营官兵里又暴出一阵愤怒的咒骂声,然后在四周虎视眈眈的梁军看押下,开始带着屈辱撕扯身上的甲胄,一边脱,一边掉眼泪。

        总督府的官兵沉默着。梁军哈哈大笑,放肆的对着脱得只剩下一套棉衣,光着头光着脚的就营官兵,指指点点,任意嘲讽。

        过了许久,京营官兵的兵器,头盔,衣甲都交到了梁军手里。王总兵吼叫道:“可以了吧?!”

        许梁满意地点点头,道:“本官给你三天时间回去收拾行装离开陕西地境,三天之后,如果你们还敢在陕西逗留,格杀勿论!”说罢,许梁厌恶的摆手喝道:“滚吧!”

        数万梁军注视下,京营官兵和总督府的人马沉默着往固原城方向退去。许梁注意到,王总兵回到京营队伍中时,身边的人都有意地远离着他,加上王总兵的亲兵几乎都在与梁军交战的过程中死伤殆尽了,这样看去,身边连个亲兵都没有的王总兵很孤独,很落寞。

        梁军开始返回平凉,罗汝才咂吧着嘴,遗憾地说道:“就这么放王总兵离开太可惜了。这孙子回到京城,肯定会在皇上面前狠狠的告咱们的。”

        许梁恶狠狠地瞪着罗汝才,骂道:“你是猪脑子?!当着数万人的面诛杀二品武将?真想造反吗?”

        罗汝才垂着头,嚅嚅的不服气地小声说道:“反就反呗……”

        许梁顿时一个暴栗敲到罗汝才头上,暴跳如雷地大骂道:“混蛋!本官跟你说了多少次!在没有决定反叛之前,怎么嚣张跋扈,不把朝庭放在眼里都没有问题,但对朝庭表面上的臣服姿态是绝对不能少的!拥兵自重也好,杀人放火也好,这一切暗中怎么弄都可以,至少表面上不能给朝庭留下把柄!”

        罗汝才揉着头,嗞牙咧嘴地辩解道:“大人,咱们在陕西这么闹腾,朝庭不是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嘛……”

        “愚蠢!”许梁气不打一处来,指头罗汝才的脑门,唾沫横飞的训斥道:“你当真以为朝庭没能力收拾咱们?你知道九边重镇,京营,辽东有多少精兵悍将?跟皇帝撕破脸了,把他惹急了,他调拨十几万边军过来,你以为凭咱们手下这几万兵马能吃得消?!”

        “哦……末将知错了……”罗汝才终于低下了头,心悦诚服地认错了。

        许梁愤愤地喝道:“回去之后,自罚二十军棍!以后少给我捅漏子!”

        两天以后,京营总兵王朴率领八千京营官兵凄凄惶惶地离开固原。返回京城。平凉游击将军罗汝才奉陕西巡抚许梁的命令,率军礼送王总兵出了陕西地境,才打道回平凉。

        固原城,三边总督府里。三边总督杨鹤和东厂厂督余公公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都没有谈话的兴趣。

        “唉,王总兵该出陕西了吧?”余公公实在没有什么话说,无话找话地问杨总督道。

        “应该吧……”杨总督感叹道:“我估计王总兵即便回到京城,这总兵之职也干不下去了。”

        “是啊。太惨了,太丢脸了!”余公公叹道,然后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咬牙切齿地道:“许梁这厮欺人太甚,此人不除,本督誓不为人!”

        杨总督看看余公公,问道:“公公,擒拿许梁的圣旨还在兜里不?”

        余公公脸色剧变,没好气的瞪着三边总督杨鹤,骂道:“总督大人拿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嘿嘿。公公别生气。”杨总督笑笑,然后想了想,啐口骂道:“我这三边总督当得可真他娘的窝囊!”

        余公公嘴角扯了扯。

        这种神态被恰好被杨总督看在眼里,顿时气呼呼地叫道:“你笑什么?什么意思?你取笑我?!”

        余公公冷哼一声,也恼怒地道:“咱家就笑你了,怎么滴了?!我的杨大人,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自太祖皇帝建国算起,这百年来有哪一个三边总督有你窝囊?!要兵没兵,要人没人!生生被一个下属欺负成这个熊样!”

        杨总督涨红了脸色。腾的站起来,捥胳臂撸袖口,朝余公公扑过去:“本督撕了你个阉货!”

        他张牙舞爪地向余公公扑去!刚靠近余公公的座椅,只见东厂厂督余公公猛然蹬出一脚。准确地踢在杨总督的小腹上。

        杨总督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哼哼叽叽半天爬不起来!

        余公公起身,走到杨总督面前,俯视着杨总督。冷笑道:“就你这样的迂腐书生,本督一个干挺你一百个!还敢跟本督动手,自讨苦吃!”

        杨总督扒在地上,闻言仰起头瞪着余公公,惊怒地嘶声骂道:“阉货,你,你还会功夫?!”

        门外边呼啦啦冲进来七八个总督府的侍卫,瞧见屋内杨总督和余公公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

        余公公看也不看冲进来的这些侍卫,活动活动手脚,长呼口气,喃喃道:“踢出去这一脚,本督心里舒坦多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总督府的侍卫们懵了,呆立在原地。

        杨总督在地上怒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本官扶起来!”

        众侍卫恍然醒悟,上前把杨总督扶了起来。

        “唉哟轻点儿!痛死本官了!”

        杨总督被两名侍卫搀扶着起来,坐回到坐椅上,依旧叫骂着。

        余公公慢慢悠悠地踱出了总督府,忽见一名东厂番子面有喜色地跑过来,朝余公公拱手为礼:“禀督公,咱们的人到了。”

        “到了?!”余公公大喜过望,兴冲冲地叫道:“快带来见我。”

        总督衙门西侧,一大阔院被临时划归为东厂厂督的驻地,院落前后守卫森严,等闲的总督府官兵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东厂厂督余公公穿着象征厂督身份的蟒袍玉带,满意地看着院中一排十名东厂番子,越看越得意,连日来在陕西巡抚许梁那受到的讽刺挖苦,在这一刻都一扫而空。

        他眼里流露出怨毒的目光,幽幽自言自语道:“许梁啊许梁,你很快便会知道,得罪本督的后果!”

        许梁处理完京营总兵王朴的事情之后并没有急着返回长安城。他在平凉府的许宅里住了下来,让铁四爷帮着准备了些扫墓的纸钱蜡烛酒水等物件,挑了个雨后初晴的日子,登上了平凉城西面的一座小山坡。

        许府二夫人戴莺莺的坟地就安静地座落着,四周栽种的柳树又长高了一大截,万枝吐绿,随风飘荡。坟地四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株枯草都看不见。

        许梁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虽然没有特意嘱咐过,但平凉府的官员知道这是许府二夫人的安息之地,必定会安排人手,定期清扫。

        许梁从随行的侍卫手中接过祭品,亲自点燃了香烛,神色黯然地拜了拜……

        带来的纸钱已经烧了一大半,纸灰在风中片片飞舞,身后的青衣卫都远远地退了下去,坟前只留下许梁一人。

        “一晃两年了,莺儿,我没来看你,你没有生气吧?”许梁声音低沉,似乎陷入到回忆当中,喃喃自语。

        “犹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去镖局请你的父亲戴风出山,而你刚从外面回来,短衫马裤,一副汉子打扮!呵,我的刀法还是你教的呢!”许梁感叹着,道:“如今你教我的戴氏刀法已经练成,在京城的时候与你父亲过招不落下风!莺儿,我好像也成了你从前所说的武林高手了,只是没多少机会施展罢了,只是,你却再也看不见了!”

        “……此地很好,山青水秀,景色宜人,抬眼便能看见平凉城里咱们的家。”许梁伤感地说道:“虽然相公我不常在平凉居住,但那个家我会一直让人打理着,让你随时看见,不会觉得孤单……”

        许梁低沉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也没有什么章法,零零碎碎,信马由缰,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只要感觉与戴莺莺有关的便成。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火盆里的纸钱都已经烧尽,一点余火在微风中摇摆几下,呼的熄灭了。

        “来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许梁终于站起身,对着墓碑轻声说道,“以后有时间,相公我再来陪陪你。”

        许梁眼光注视了半晌,缓缓转身,忽的身形一顿。

        “哟,许大人终于舍得走了?”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东厂厂督余公公不知何时站到了许梁身后十步开外,嘲弄地说道。余公公的身后,十几名东厂番子迅速围拢过来,将许梁包围在中间。

        许梁眯起了眼睛,道:“公公倒是消息灵通,居然能够知道本官会来这里。你们能够靠近,想必本官的手下都被你们杀了吧?”

        余公公嘎嘎怪笑道:“许大人,本督听了好一会,你们夫妻俩真是伉俪情深,听得本督都有些伤感。今日正好本督就做回好事,送你去和你夫人团聚如何?”

        许梁不说话,回头看向戴莺莺的墓碑,轻声说道:“莺儿,方才相公还说没有机会在你面前展示一下相公的刀法,现在看来,你很快就能看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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