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1495年的欧陆风云变幻,几乎所有国王与大公的视线,都集中在意大利半岛,在这个天主世界的中心上。
法兰西大军飞速南下,三个月速通北意大利和罗马。法军兵锋所及的那不勒斯,也已经在大军先锋的进攻下一触即溃。法国迅猛的骑兵军团,辅助以攻城的火炮部队,似乎是如此的强大,找不到任何的对手!
年轻的法王查理意气风发,带领骑士军团列阵,昂首进入不抵抗的罗马涅,如同耀武扬威的阅兵。罗马教廷的权威轰然坠落!教宗亚历山大六世用贪婪与世俗的权谋,所拨弄出的这场战争火焰,不仅燃烧着教宗的神性与名誉,也早已超出了他能力的掌控范围。
面对法兰西大军的急速推进,西西里人望风而逃,威尼斯人则大受震撼。他们在惊恐与畏惧中,启用了最强大的“金色武器”!城邦共和国的使者带着债书与金币,开始了组建联盟的“召唤”。欠债的伊比利亚双王是要拉上的,穷困的神罗诸侯也是要拉上的,各地的佣兵团也要尽数雇佣,越多越好。在威尼斯人强而有力的“砸钱”中,一个反对法兰西的神圣同盟,正飞快的开始成形!
而在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安,也时刻关注着意大利战争的一切,表露出对法国的警惕与敌意。当然,他是一位奇妙的骑士君主,除了打仗之外,更擅长血脉的延续。作为哈布斯堡家族的族长,他再次抓住了上主赐下的良机,与米兰和阿拉贡同时联姻,散叶欧洲,谱写着“下半身堡”的传奇。
然而,无论意大利战争局势如何发展,无论这场漫长的战争如何反复,都有一个必然的结果已经提前确定:那就是作为残酷厮杀的战场中心,分裂的意大利诸邦国,必然会成为这场战争的代价!
就像这个时代的意大利诗人所描述的那样,文艺复兴的繁荣戛然而止,意大利诸邦国引领欧陆的繁盛时代,将伴随着罗马教廷的坠落三重冠,就此一去不回了。
“Quante calamità, quante ruine portate dalle armi straniere sulla terra che fu culla di civiltà e d'arte….多少灾难,多少毁灭,是外国的武器,带到这片曾是文明与艺术摇篮的土地!…”
当北纬四十多度的北意大利战火连绵,沿海各港的船只往来如梭,在世界的另一面,同样纬度的虾夷海域,却早已经是流冰千里。
从北向南,西伯利亚的冰风吹冻大地,千岛寒流带来沿海的冰冷。库页岛南岸的神桦太港已经彻底冰封,虾夷地北岸的北余寒沼部也同样如此。而虾夷中西部,三艘和式商船停靠的北余寒滨部,则是北方海域勉强能通行的终点,也是王国与天台宗使者会面的所在。
“佛祖庇佑!冰封的虾夷之海,本以为即将阔别的洁白山川,又一次迎面而来!这世间,真是尘缘难尽,清净难觅…虾夷地与山靼黄金部族啊!这一趟越搅越大的浑水,我终究还是踏进来了~~”
天台门徒森野清长长叹了口气,冰风扑打着他叹息的脸。随后,他就穿着深色的高级僧袍,带着低头跟随的松下象二郎,还有紧张不安的弥住僧,从满载货物的弁才船上,登上虾夷地的海岸。
是的,他这一次前来的身份,不再是米屋的豪商,而是天台宗赎人的使者。有趣的是,他虽然脱下了商人服饰,穿上了僧袍,可他船上的那些持刀护卫,反而都脱下了天台僧兵的袍服,换做了浪人武士的打扮。就连船上的天台宗经幡,都尽数收了起来,就像普普通通的商船一样。
“佛祖啊!这就是虾夷人的村子?嗯,这一片木栅栏和木屋,确实颇为朴素啊!…”
森野清眯起眼睛,打量着雪中的寒滨部村庄。之前的黄金交易,都是在南边尻別川的港湾进行,这座虾夷人的大村子,他确实是第一次来。而眼下他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他与山靼黄金部族,一直小心保持的交易距离,就此消失。他卷入了更深的漩涡,与山靼的黄金部族,更深的纠缠到了一起…
“哈哈!森,我的朋友,你终于如约而来了!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这一趟北上,一切都还顺利吗?…”
祖瓦罗穿着皮裘,张开双臂,热情的从村庄的长屋中走来。在他身旁,跟着主祭洛山达、武士队长塔米草、先锋队长斧山、祭司阿力、祭司龙造寺家弘,还有寒滨部酋长北余河滨。
王国在西海的所有重要首领,都出现在了这里。而在北余部的村庄中,也已经提前布置了近两百王国武士,只是大多没有露面。可以说,对于这一场会面,王国的重视程度,已然达到了最高!
“是啊!祖,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北上一切顺利,我们没有在胜山馆停靠,而是远远的绕了过去…当初告别的时候,我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与你再会啊!贵部的强大实力,真是让人惊叹!…”
森野清站在港口,被祖瓦罗热情拥抱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山靼黄金部族”、“东海胶人遗民”见面拥抱的粗野习俗,带着太明显的北地夷风,真是让人为难。若是黄金山靼氏族以后,要打起斯波氏的家门招牌,这待客的习惯上,还是要仔细改上一改…
想到这,森野清又叹了口气,指了指港口处停泊的两艘遮洋船,苦笑道。
“祖!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啊!我之前失踪的那艘遮洋船,竟然是连船带人,被你们给‘请’走了…要知道,这艘遮洋船上的货物和工匠,可是让我亏了上百斤黄金,又挨了宗门的责难!而我的老友,蛎崎氏前任家主信广公,也因为这艘失踪的遮洋船,损失惨重…”
“哈哈!真是抱歉!森,当时劫船的时候,不是还没认识你来着?…你放心吧!我们是朋友,真正的朋友!这艘遮洋船的亏损,我会赔给你的!…来,来!到长屋里坐坐,我们一起饮酒!”
祖瓦罗爽快大笑,把这笔旧账认了下来,准备用“钱”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不就是一百斤黄金吗?王国又不差钱,差的只是花钱的门路!而眼下,这位近畿的大商人,便是最靠谱的一条花钱门路,能把无用的“黄金”,变成真正的好东西啊!
“祖!先不急着喝酒…我这次前来,三艘船都按照你的要求,装满了货。其中两船是八百石米,另一船是一千斤火药,加两千斤盐!”
“赞美主神!这八百石米,两千斤盐,来的可真是及时!嗯,火药只有一千斤?”
“是!盐和米都好说,筹集起来不难。但火药采购不易,市场上也很少流通,确实是既昂贵又麻烦…哪怕以米屋的能力,仓促之间,也只能筹集这么多了!实际上,这东西一旦买的多了,就非常显眼,不仅容易被人抬价,还容易被人关注…”
“眼下的情形,要大量稳定的获得火药,只有两条路子。一条是联系堺港或者九州的商人,从海外弄来硝石。另一条,就是依靠我天台宗对村庄信众的影响,降下佛旨,依靠数以万计的信徒,在各村各町收集硝土…只是这种大动作,以我在天台宗的地位,还是不大容易,远不如觉慧僧正行事方便…”
森野清站在原地,三言两语,便把话题引到此行的正事上去。他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神情复杂的询问道。
“祖,这三船货物,还有船上的人,都交给你们…不知道觉慧僧正,是否安好?…”
“哈哈!主神庇佑,他好得很!平日里大口吃鹿肉,大口喝鱼汤,越辣乎越爱吃。这几个月,他一个人,就吃了我好几斤香料,还总是找我们要神烟吸。等他吃饱喝足后,就闭着眼睛打坐念经,一点都不闹腾,甚至都养的胖了…而眼下,他就在村子里的一间茅屋中打坐,还不知道你来的消息呢!”
说起这位“大和尚”,祖瓦罗嘴角扬起,也是有些佩服了。不是佩服别的,就佩服大和尚那种不管做了什么亏心事,惹下多大的乱子,处在何种糟糕的情况下,都能念头通达、坦然自若的样子!只要刀不架在脖子上,对方就完全一副“祭司长老”的做派,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不往心里搁。
“佛祖啊!觉慧这家伙,竟然吃鹿肉,破了荤戒?还吸神烟?呃…那种奇怪的神烟,确实令人难忘…”
“混蛋,这该死的混蛋!闯下了如此大祸,一次折了五百僧兵,害我四处奔走,夜夜都睡不踏实,要为他来擦屁股…他自己倒好!俘虏也当的有滋有味…可真是个混蛋啊!”
森野清一时无语,恨的牙痒。祖瓦罗说笑了两句,也回到正题上来。他神情一肃,看向停靠的和人大船,沉声开口。
“森!按照约定,我会把这位觉慧祭司长老还给你们。而你们要带来的,那两位和人氏族的贵种,斯波神裔?”
“象二郎!你亲自上船,把荣栋少主和越姬请来吧!还有那几位斯波家臣,也一同‘请来’,交到山靼武士的手中!”
“嗨依!”
松下象二郎深深鞠躬,神情无比郑重,身体也微微颤抖。他知晓自己即将做的事,关系到尊贵武家的延续更迭,是何等的一件“大事”!他几乎是脚步僵硬的,像是木头人一样,一下一下的上了船上。
过了片刻,伴随着斯波家臣们杂乱愤怒、不甘挣扎的喊声,两位和人贵族服饰的少年少女,就在象二郎的带领,在“商船武士”的陪同下,局促不安的慢慢走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面无血色,双手捧着什么木牌样的东西,手指用力攥紧。而走在后面的少女,则穿着素色的小袖,紧紧抱着一个狭长的木匣,就像抱着最后的依靠。她半低着头,只露出半张雪白的小脸,眼睛害怕的盯着脚下的厚底木鞋,白袜都沾上了粉雪。
“主神庇佑,确实是那个沏茶的少年!斯波荣栋…嗯?他怀里抱着的木牌是什么?写了那么多字?”
祖瓦罗眼神闪动,仔细读着斯波荣栋手中的氏族位牌。他能勉强看懂上面大多数的汉字,只是不大理解着其中的含义。
“従五位下中務大輔検非違使左衛門大尉尾張守…斯波氏先祖…足利家氏?旁边还画了一个‘二’的图纹?…”
“噢!这是供奉先祖的神台吗?足利?足利!这个名字好熟…对了!那什么幕府大特拉托阿尼,好像也姓‘足利’?…”
祖瓦罗若有所思,沉吟不语。斯波荣栋面色苍白,看了眼简陋到可怕的虾夷村落,又看了看那些高大野蛮的山靼武士,浑身都轻颤了起来。
这简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遭遇!年轻的少年,满怀着复兴家门的希望,登上天台宗的船队,去往荒凉的虾夷地开拓。结果,他满怀憧憬抵达的,却并不是传闻中“贫瘠却有开拓前景的和人地”,而是“真正蛮荒的虾夷村落”。迎接他的,也不是“尊奉管领、联姻通婚的蛎崎武田”,而是“真正野蛮的凶残山靼”!
“慈悲的佛祖啊!荣栋,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把你带到如此蛮荒的虾夷北地…但作为义廉公托付给天台宗的最后血脉,你需要像真正的武士那样振作起来!既然身为武士,这些艰难与困苦,又如何不能忍受呢?越前斯波氏的家门,可都肩负在你和越姬的肩膀上啊!…”
在虾夷的风雪中,在村落的港口处,森野清神情哀伤、一脸诚挚,安抚着少年的心。他用力按住少年的肩膀,注视着对方怯懦的眼睛,就像一位真正宽厚的长辈,正色道。
“佛祖庇佑!宗门把你们送到虾夷地,还要为你们向幕府,讨取虾夷守护的职位,可谓是仁至义尽了…而我把你交给黄金氏族,正是为了你们斯波氏的延续与复兴,寻到了唯一、也是最好的一条道路啊!”
“荣栋!蛎崎氏不过区区数千石,两三百武士,勉强在和人地立足。他们的力量,又如何能比得上强大富庶的黄金氏族?黄金氏族不仅有披甲武士上千,骑兵上百,更有满船满仓的黄金之富!这样强大的力量,几乎与十万石大名等同啊!而以此刻斯波氏最后的这一点余脉,寥寥十来个追随的家臣,又哪里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更何况,强大的山靼黄金氏族,也愿意鼎力支持斯波氏!只要你和越姬,与黄金氏族联姻,听从黄金酋长的安排…只要血脉融合在一起,崭新的斯波氏,就会在虾夷绝地重生!而山靼与虾夷人的力量,也会带给斯波氏,无限可能的希望,甚至有一日,重新夺回你们在越前的守护领地!”
“荣栋,你要记住我的话,时常反复的想一想。而现在,你最该做的事是…来!向我的挚友,向你的义父,向尊贵的黄金酋长祖瓦罗,行义子拜见的礼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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