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餐厅里人声嘈杂，不时有端着托盘的服务生走来走去。四个人要仔细听才能听清那头的谈话内容，满桌的菜色摆在眼前，没有人动。

        此时此刻，面对相亲男的提问，林漾从容应对，侃侃而谈，“我现在在灿辰当经纪人，有趣算不上，也是很忙碌的一个行业，好处是每天过得都很充实，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果，对我来说很快乐。”

        男人流露出欣赏的目光，“贺小姐正是我欣赏的那类人。”

        林漾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她道了句“不好意思”，拿起手机划下接听键，覆在耳边：“你好，我是林漾。”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林漾诧异地挑起眉梢，“你说什么？他们没去节目现场？”

        “是啊！”综艺导演焦急地道，“我们节目马上要开始录制，所有嘉宾都到场了！结果四处找不到thk的人影，问助理，助理也支支吾吾的，只好打给你！”

        四个人平白无故失踪，这可是大事。林漾连忙安抚对方的情绪，“你先别着急，我问问看，一定不会让节目出差错。”

        挂断电话，她来不及回应相亲男的疑问，翻出联系人列表，给祁临风拨了个电话。

        在她的心目中，队长一向可靠稳重，不比其他成员爱玩儿爱闹，找他准没错。

        就在此时。

        食客喧闹的餐厅里，响起一阵欢快的“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的手机铃声。

        林漾握着手机，听到声音，有些奇怪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祁临风和许迟正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试图掩耳盗铃。好不容易挂断电话，二人松了口气，没想到下一秒，女人微愠的声音响起——

        “你们几个不好好录节目，在这儿做什么呢？！”

        男生们抬起头，望见林漾怒气冲冲的脸，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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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生将他们换到窗边的六人大桌旁。

        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丝丝缕缕的阳光倾泻进来，干净清新的气息。相亲男注视着对面的四个男生，沉默半晌，“这几位是……”

        许迟抢着道：“我们是漾姐的家里人，从小一起长大。”

        林漾瞪了他一眼，对相亲男笑道：“这孩子就喜欢开玩笑。他们是我带的艺人，不怎么熟的。”

        男生们缓缓打出问号：？

        相亲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打量着他们，抛出灵魂问题，“你们这么坐着不挤吗？”

        两张宽大的沙发，相亲男独占一张，林漾和四个男生挨着坐，一左一右，对比甚是明显。

        祁临风轻咳一声，抱着胳膊，收拢了下无处安放的长腿。

        许迟嘴快：“不挤不挤，我们在家时就经常这样。”

        林漾瞟了眼他们，“要不裴暮言你坐到对面？”

        无端端被cue的裴暮言睁圆了眼睛，“为什么是我？”

        林漾：“你在最外面啊。”

        裴暮言只好起身到对面，对相亲男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点，坐下。俊美的脸上神色依旧散漫不羁。

        相亲男笑笑：“看上去你们几个感情很好。”

        许迟和祁临风点头认同：“没错。”

        林漾：“没有！”

        相亲男看了看林漾，又看了看其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林漾和相亲男聊得很开心，只不过许迟和祁临风时不时地插嘴，两句话就让场子冷了下来，让人有些牙痒痒。

        出了粤菜馆，外头艳阳高照，人来人往。相亲男对林漾挥手道别，说常联系，许迟和祁临风差点冲上前，好在林漾拦了下来。

        林漾睨了他们一眼，“好了，饭吃完了，赶紧回去录节目。真不知道你们几个怎么想的，竟然敢偷偷跑出来，哪儿有点艺人的样子。”

        如此这般数落一通。

        好在s市离得不远，林漾让助理给他们定了最近的航班，又和导演协调把thk的节目时间往后排。许迟他们才来没两个小时，就坐上了去s市的飞机，赶往录制的演播厅，总算顺利完成节目，没出差错。

        夜幕漆黑，弯月如钩。

        s市的创意产业园区外，街边的咖啡店灯火通明，昏黄的暖光透出玻璃窗，映照着复古的招牌。

        店内的顾客寥寥无几，十分安静。薇薇安推门进来，放下软灯牌到桌上，要了杯拿铁，独自一人摆弄着单反。

        今天她墙头在s市录节目，她自然也跟着追来了，拍了些应援图，打算等会儿修修图发到微博上。

        服务生端着拿铁过来。她抿了一口，对自己拍的生图颇为满意，正打算收起单反时，余光却瞥见对面有个女生落座。

        五月的天气，那女生戴着一顶针织帽子，身体十分单薄，脸色苍白，两颊瘦的微凹进去，嘴唇浅浅的血色。

        薇薇安面色疑惑，还没说什么，女生指了指远处的建筑物，开口：“请问……thk今天是在这里录节目吗？”

        thk。

        这个名字无疑像是块小石子投落在薇薇安的心中，泛起细密的涟漪。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生活中接触到这个名字，只不过近来刷到微博上他们翻红的消息，还点进去听了《流星》那首歌。

        对于她来说，那段日子像是场青春的游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却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薇薇安打量着女生，说：“是，不过已经结束了。”

        女生似乎有些遗憾，语气霎时低落下去，“这样啊，好可惜。”

        “你想见他们？”她问。

        女生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扬起唇角，透着一丝少女的天真，“很想很想见，只不过……怕是见不到了。”

        她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愁绪和无望。薇薇安有些奇怪，安慰她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你可以在微博上关注他们，有时候后援会会有送票的活动。”

        女生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没有时间了。”

        这话引得薇薇安愈发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生只是摇头，不说话。薇薇安想再次询问时，对方却施施然起身，径直离开咖啡店，背影像是没有生命的幽灵。

        薇薇安将单反挂在脖子上，揣上灯牌，决定追上去。

        园区外的街道昏暗，沿途唯有一盏盏的路灯洒下光线，偶尔一两个行人经过，十分冷清。

        薇薇安走出咖啡店，快步追上女孩，跟着她问：“为什么说没有时间了呢？明明thk以后还会有很多活动。”

        女孩低着头默默走路，没有回答。薇薇安继续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回医院。”她说。

        薇薇安一愣，“你生病了吗？什么病？严重吗？”

        女孩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嘴唇翁动，“是癌症。”

        天气暖和的夜晚，路灯洒下淡白朦胧的光线，细小的尘埃漂浮其中。薇薇安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在她水润的眼眸中，仿佛看见了怎样的无助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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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孩告诉薇薇安，她叫小枫，之前在餐馆当服务员。就在数月前，她感到身体不舒服，最后捱不住去了医院，却被医生确诊胃癌晚期，医生说她最多活不过半年。现在她只能靠化疗维持生命，多活一天算一天。

        薇薇安跟着她回到了医院，就在园区附近，步行不过十来分钟。小枫说，她在微博上看见今天thk来录节目的消息，碰巧离医院很近，这才想着来看看。

        医院的病房装修简单，洁白的床单让人觉得冰冷，唯有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放着一束百合花，增添一丝生机。

        同住的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这一切显然和年轻的小姑娘格格不入。薇薇安站在门边，默然不语。回到酒店之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想起了那时候，为了看到thk跑偷偷跑去酒店的自己，小枫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呢？甚至没有她幸运，花样般的年纪被宣告了终结。

        临走前，她问小枫，现在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小枫苍白的脸上浮现浅浅的微笑，说，希望她能看一场thk的演唱会，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梦想。

        漆黑的酒店房间中，薇薇安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中蓦地下了决定。

        次日一早，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络thk后援会。

        之前她当后援会会长的时候，结交了不少朋友。后来虽然发生了那档子事，但有些人也没断了联系。譬如数据组的组长，现在已然成了元老级人物，在后援会里占据重要地位。

        她给对方发微信：【hello，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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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漾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审核宣传物料，瞥见亮起的手机屏幕，拿过来一看内容，不由得蹙起眉头。

        那个前缀备注为大粉的人说，s市有一个粉丝得了癌症，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一场演唱会，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助她实现心愿。

        对于头一回当经纪人的林漾来说，别的事情她能处理得游刃有余，唯独这件事她从没遇到，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不过很快，她想了想，回复道：【我知道了，你把粉丝的详细情况发我，我会想办法解决。】

        退出聊天界面，又打开thk的行程表，一个个地打电话协调档期，争取抽出一天时间。

        对于现在的thk来说，时间是实打实的金钱，损失一天就损失了好几万的收入。不过林漾不大在意这些，思索着怎样在s市找个合适的场地。

        林漾做事效率一向很高。七天后，一切准备妥当，和成员们一道飞往s市。

        另一边，薇薇安去了医院病房，见到小枫，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洁白的病房里，明亮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落。小枫坐在病床上，慢慢地喝着粥。几天不见，她似乎变得愈发瘦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听到薇薇安的话，小枫抬起眼，声音疑惑：“惊喜？”

        薇薇安走上前，想去拉她，“跟我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快点。”

        小枫“啊”了声，伸出手，薇薇安的视线随着她指的方向，瞧见了放在墙边的折叠轮椅。

        医院外面晴空万里，洁白的云朵飘浮在湛蓝色的天空，如同镜子映衬着林立的建筑物。薇薇安推着小枫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来到后头宽阔的空场地，绿茵茵的草坪前，停着一辆硕大的流动舞台车。

        小枫面露疑惑，正要转头问薇薇安时，忽然，“哗啦”一声，舞台车的门向四周打开，里面的情景缓缓展露在眼前。小枫惊讶地捂住嘴，睁大的眼睛透着难以置信。

        伴随着节奏动感的音乐，thk的成员们站在舞台车里，流畅地摆动着身体，举着话筒唱《流星》。

        “就现在/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一个眼神就要把我击倒……”

        四个人身形挺拔修长，长相各有各的俊秀，各有各的特色，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天籁般动听。

        天朗气清，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轮椅上，小枫望着舞台车里唱跳的男生们，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久久无语。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梦想真的可以实现。

        另一边的不远处。

        林漾注视着坐着轮椅的女生，以及轮椅后的薇薇安，唇角微弯了弯。

        数天后。

        小枫临时被送进手术室抢救。

        手术室的大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们围在手术台旁，麻醉师准备着药剂。小枫脸上戴着氧气罩，呼吸微弱，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的脑海中浮现昨天在病房里，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那封信。

        “亲爱的祁临风、许迟、裴暮言、陆星予：你们好，我叫小枫。”

        “很开心能给你们写信，虽然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够看到。虽然你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对你们的一切都无比了解。在生病的这段日子里，我无数次地失去过希望，无数次地感到绝望，可看到你们在舞台上的样子，灿烂的笑容，我觉得人生又充满了活下去的勇气。在生命余下不多的日子里，能认识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谢谢你们，让我也能看见光，追逐光，触碰光。”

        手术室里，心电监测仪倏尔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连绵不断的线条忽然变成一条直线，无尽地延长、延长，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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