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跳高
秋高气爽，校运会开幕在即。
霍真理的杀招实在是太过强劲，一班报名参加运动会的人已经远远超出了组委会规定的人数上限。因此，原本一口气报了七八个项目的郑凡星只能保留4x100接力赛、跳高和铅球这三个项目。
经过两周的突击训练，4x100接力赛参赛小组已经磨合得臻于完美，最近一次甚至跑出了五十八秒的好成绩，让人倍感振奋。由于舒殊退出，方若洁受伤，后面重新补位了两人。一个是戴着厚底眼镜留着短发的小个子女孩儿蒲姿，是能在一班这种学霸汇集的班级还能稳坐前三名的狠人，笑起来有些腼腆质朴，让人无端的就心生好感。另一位呢，有点在意料之外，一班公认的文艺女神——邹清清。
“我其实挺喜欢跑步的，但是之前看你们都组队成功了，所以就没有主动争取。大家对我的印象都太刻板了，其实我很喜欢运动的。”谈及为何会加入接力赛小组，邹清清穿着鹅黄色的碎花裙，握着李清照的词本，温柔又强势的说道。
方若洁和夏宜面面相觑，邹女神唉，这是比郑凡星还要不可攀的高冷存在，不仅家世好长得美而且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若不是霍真理提议，她们打死也想不到要邀请她吧。
郑凡星倒是没有什么疑惑，大概是之前对邹清清不熟，所以并未觉得有多大的反差。
离运动会只有三天，一班的方阵才刚刚确定下来，现在正七嘴八舌的商量队服的事情。有人觉得穿校服就很好，整齐划一，而且不用另外破费。有人觉得难得向全校展示一班风采的时候，自然要抛弃书呆子的印象，选一些搞怪的有趣的衣服，不是更能凸显特色？
众口难调，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午休的时间都要结束了，还没有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没办法，大家只有奉行最后的法则了。
“班长，拿主意吧。”体育委员田壮朝着后排嚷嚷道，“到了需要您老人家主持大局的时候了！”
教室后排，阳光透过玻璃窗，轻巧跳跃到了课桌上。微小的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四散奔走，逃无可逃，课桌上趴着午睡的男生正睡得香甜。
田壮一声狮子吼，一班全体抖三抖。霍真理并没有完全睡死过去，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是背景音乐一样，游离在他的耳边。他从桌子上抬起上半身，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脸蛋儿，让人忍不住感叹，他这样的才是女娲费心捏出来的，其余人不过是捏的途中甩出来的泥点子罢了。
其他人要是这样睡了起来，脸上必得是横七竖八的斜杠印子，或者额头上带着寿星公般的褶皱。可他倒好，一张脸光洁无瑕，纵然是打哈欠伸懒腰，也让人觉得慵懒优雅，而不是睡不饱的瞌睡虫。
“我的御用军师呢。”他转头找了一下郝波的位置，从后排黑板沿边上找出了半根粉笔头，精准无误地投放到了郝波的脑袋上。
“靠！”郝波正戴着耳机专注小破站上up主的“恋爱课程”，冷不丁地被打断，吓得他手一哆嗦，不停地按锁屏键，直到把手机给按关机了。
霍真理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往后一仰，道：“你点子多，咱们班方阵的队服，你来想个跟别班不一样的。”
郝波摸了摸下巴，认真听了一下大家的建议，很久就提议道：“不如我们自己diy吧！大家都有白t恤，找一件快要淘汰的或者已经穿变形了的，咱们用喷绘的方式自己画吧！”
这个主意一出，大家倒是振奋了起来。一来白t恤人人都有，找一件穿旧的就可以，就算是没有，十几二十块也能再买一件，不会造成什么经济负担。其次，用喷绘的方式diy也并直接购入奇装异服要便宜得多，也更能彰显年轻人的思维活力，简直是一举多得。
“好，就这么办，我早就看我那一柜子的白t恤不顺眼了，随便拿一件都可以！你们谁要是没有我可以免费赠送，只限一米八的壮汉哈！”田壮第一个响应。
大家纷纷附和，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了，简直天才。
“波叔可以的啊，脑壳够活泛！”
“波叔堪称一中第一诸葛亮，不服来战！”
郝波享受大家的吹捧，飘飘欲仙，甚至一时兴起主动承包了喷绘工具的采购：“在下专业的，专业的。”
自然，有一中诸葛亮，也有一中鬼谷子。将郝波推出去的幕后“黑手”微笑着抽出笔记本，开始为自己唯一的学生备课。
等到郝波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全权承办此次校运会服装的时候，为时晚矣。
“恨啊，又上当了！”纵然郝波将腿都拍青紫了，也是骑虎难下，黄袍加身了。认命的当起老妈子，一边统计没有白t恤的同学的尺码，一边又统计类似田壮这样有多余t恤的同学的尺码，中途，还要用闪送下单喷绘工具，真是操着卖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不对，他还倒贴了一笔采购费！
“班长，我申请使用班费！”郝波咬着衣袖泪盈盈地呼喊道。
霍真理大笔一挥，准了。
运动会将至，每个班级都洋溢着一股轻松的氛围，包括正在悬梁刺股备战高考的高三年级，同样拥有一天的参赛权。
虽说报名的时候大家不情不愿，赶鸭子上架，可真正报了名开始备赛了，大家的好胜心又被激发了起来。这两天，无论是大课间还是午休晚休的时间，操场上总是人头攒动。
田壮作为体育委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仅可以贡献自己的白t恤，还能借助自己当过体育特长生的经历为大家纠正错误的姿势和发力点，干劲十足。
待他将各个项目的参赛选手都指导一圈之后，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了郑凡星面前，顶着一张又红又黑的脸，提议道：“郑凡星同学，你跳高还没有练习过，要不要我帮你看看？”面对女神，当然不能说“为你指点一下”，一定要展示自己的谦逊温婉。
郑凡星正翘着二郎腿看漫画书呢，里面的情节正好到了关键位置：一直在游戏中以虚拟夫妻相称的两个腿毛大汉终于要面基了，由于互相错认为对方是女生，正搔首弄姿地打扮自己……
“等我一分钟。”她眼睛不错地盯着漫画，伸出了一根手指回应。
田壮松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人比了一个“耶”，然后娴静乖巧地站在旁边等着。
一分钟后，郑凡星一脸满足地放下漫画书，笑容十分地亲切：“体委，什么事？”
“要不要练习一下跳高？二班的人已经把运动设备借出来了，现在正在操场，我们要不要去蹭一下？你知道的，跳高如果姿势不当的话很容易伤到自己……”田壮在这一分钟之内已经想好了说辞。
郑凡星利落起身：“停，带路。”
田壮内心欢呼道：完全改观！郑凡星同学明明对自己班的人是很友好的！
郑凡星心里却在琢磨：体委看起来是近一米九的壮汉，怎么跟唐僧一样啰嗦，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赶紧走吧！
操场上，各个班级都在热火朝天地训练着。二班的体委十分大度，虽说是他们班从器材室借出了跳高的设备，但是其他班的同学也可以一起练，反正实力摆在那里，谁也做不到一日千里。
跳高的参赛选手原本就不多，此时已接近晚饭的时间，周围只站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田壮跟二班的体委打了招呼，给郑凡星要到了二十分钟的训练时间。
郑凡星弯腰卷起宽大的裤腿，露出一截细嫩白皙的小腿，田壮眼神不自觉地移开，一本正经地在她旁边说着注意事项。
“你不用太紧张，有些同学跑到杆前面就害怕了，折返多次，自己就先失去了信心。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克服这种恐惧，不要担心撞杆，撞到了也没什么的，落地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还有，助跑的距离和步伐要控制一下，保持节奏，小碎步没有爆发力，步子迈太大也不行……”
郑凡星卷好了裤腿，站到了起跑的位置。田壮还在她旁边絮叨着注意事项，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周围的人见她要开始了，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边，不自觉地站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
郑凡星原地蹦跶了两下，接着弧形助跑，采用前快后慢的步伐，起跳，腾空，用背越式的跳法轻巧过杆儿。
她像是贴着杆儿刺溜一下滑过去的，又像是在离杆儿很远的地方悬空越过去的。反正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垫子上滚了一圈后站起来了。
犹如一只灵巧的野猫，悄无声息地就越过了栏杆落在了垫子上。
二班的体委愣愣地看着杆儿旁边的刻度，上面显示此时的高度是一米五。是了，这高度还是刚刚男生们跳完了忘记放杆儿……
田壮呆若木鸡。
郑凡星绕过垫子走回来，似乎对自己的发挥还不够满意，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刚刚起跳是不是早了点儿？好像是快了半秒，我的右脚差点儿碰杆儿了。”
田壮很想扇自己一巴掌：损色，叫你班门弄斧！
“呵呵，是有点儿，有点儿。”他挠着自己的板寸儿，龇着大白牙，笑得跟村口打铁的老大爷似的，质朴厚实，又难掩心虚。
郑凡星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是早了半秒。她继续练着，二班的体委溜到了田壮的身边，用肩膀撞他：“行啊，卧虎藏龙啊，上次你不是还抱怨没有人参加女子跳高么，原来是忽悠我的，想让我放松警惕啊！”
田壮收敛心虚，不假辞色：“赛场无父子，即使你平日里一口一个爸爸，我也不会泄露咱们班的一级机密战术，这是指挥官的信仰！”
二班的体委果然被激怒，话题立马被引偏了：“谁喊你爸爸了？你个老混蛋，占谁便宜呢？”
“父子一场，我们这边可以为你们班的选手降低一厘米的高度。”田壮得意地抖腿。
“瞅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副嘴脸，瞎！”
“儿子，爸爸其他的不敢说，女子跳高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两个体委开始打嘴仗，围观人群也没有闲着，有的人看似低头看手机，实则已经十指翻飞，在校园论坛上的体育版发贴发到飞起。
郑凡星的跳高实力毋庸置疑，即使不能豪取第一名，拿个前三也算是探囊取物了。
白天运动完，晚自习就该睡觉了，这是郑式生存法则。或许是因为跳高比其他运动更消耗体力，所以今晚的晚自习她睡得尤其香甜。
到了第三节晚自习，郑凡星终于悠悠转醒，第一个件事情就是转头问后排的夏宜：“有吃的吗，好饿。”
夏宜暗戳戳地掏出了两块曲奇：“只有这个了，吃吗？”
郑凡星叹了口气，伸手：“聊胜于无吧。”
两块曲奇吃完，她又开始趴回桌面上。这次倒不是因为困，饿的。
正当她瞪着眼睛百无聊赖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王小玮发来微信，问她：“宵夜，去吗？”
郑凡星精神一震，迅速回应：“去！”
王小玮：“前方线报，今晚疯狗请假不在，侧门没有人守，咱们翻墙出去？”
“ok。”
郑凡星揣上手机，坐等下课。坐着坐着，她突然想到了最近每天晚自习后还有补课这个环节，她立马掏出了手机，问：“现在走吗？再晚走不掉了。”这两天霍真理盯得紧，只要她作出要溜走的动作，他就能立马闪现，完美切断她的后路。
王小玮回复了一个“点头捣蒜”的表情包，完全同意。
一切妥当。郑凡星装作上厕所的样子，大摇大摆地从教室后门走出去了。路过霍真理身边的时候，他抬头扫了一眼，似乎没有察觉到要被放鸽子的危险，只是看了一眼，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练习题上。
郑凡星出了一班的教室门，无声地庆贺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朝着侧门跑去。
王小玮和宋震云已经在侧门等着她了，三人一会面，互相点了个头，默契地开始爬墙。
一中的侧门在教学楼后花园旁边，平时出入的人少，警卫也比较松散。往常“疯狗”会时不时地转悠到这里来巡逻一番，但今天他请假了，自然如出入无人之境。三人找到了隐藏在树杈子下面的监控死角，手脚麻利地原地起跳，扒墙，蹬墙，跳跃，完成这一系列难度系数30的动作后，成功地站在了一中领地之外。
“去哪家？手抖的那家还是抠门儿的那家？”王小玮拍拍手问道。
手抖的那家分量多，但是确实放得够咸，吃完得多灌两瓶矿泉水。抠门儿的那家味道不错，光是走到门口就能被吸得走不动道，就是分量少，动不动就消费小一百出去了。
郑凡星饿得两眼发花：“手抖的那家吧，能吃饱。”大不了她顺手再买两瓶水回去，多大点事儿。
三人顺着外墙往热闹处走，走个一百来米，转一个弯，夜市就出现在眼前了。简易的小摊支满了这条街，承包了周围的三四个小区的夜生活。受一中的住宿制度所限，在这条街吃宵夜的，鲜少有学生，大多数都是周围的居民。
三人走到一家名为“香飘飘”的烧烤摊面前，一人占桌子两人拿串儿，分工合理，搭配均匀。
“骨肉相连来两串，鱿鱼也得来，韭菜韭菜，还有那个土豆片，一块钱三串，多来几串……”
王小玮抱着菜框子，郑凡星飞快地往里面扔菜。
“姐，够了够了。”王小玮喊着。
郑凡星置若罔闻，唰唰扔着，跟抢购似的。等他们选好了放在烧烤架上，足足比旁边的篮子要高出十厘米。
王小玮惊讶：“你没吃晚饭吗？”
郑凡星摊手：“吃了，睡了一会儿起来又饿了。”
说完，她扔了两百给老板，先记账，等会儿多退少补。
“唉，我来请！”王小玮阻止她。
郑凡星一巴掌将他推了回去，推搡着往外面走去：“别娘们儿唧唧的，谁给都一样。”
王小玮哭笑不得：“你这口音跟谁学的啊——”翘舌的地方完全不对，原本是挺豪爽霸气的一句话，听着怎么甜不拉叽的？
两人推推搡搡地走到宋震云占的桌子旁，大刀阔斧坐下。宋震云已经将碗筷拆出来烫好了，规规矩矩地摆在两人的面前。
王小玮捧着脸感叹：“咱震哥，看着挺糙心挺细的。”
宋震云正在用纸巾擦桌子，眼皮一抬，还是那副冰山脸：“怎么，你要弯了吗？”
王小玮掐着自己的脖子，“呕”了一声。
郑凡星缩在简易的板凳上，看着小小的，跺着脚嘟囔：“饿死了，饿死了。”
宋震云起身，王小玮仰头看他：“你干啥去？”
宋震云没有搭理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杯奶茶，一杯冰的扔到了王小玮的面前，一杯热的放在了郑凡星的面前。
果然，她惊呼一声，抱着奶茶杯，笑得弯了眼睛：“啊，我最爱的黑糖芋圆啵啵！”
王小玮拆了吸管插进盖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冻得他牙齿发凉。
两人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倒是验证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傻子变傻子，也不知道是谁先污染了谁。
他们三个明明是不同的性格，分布在不同的班级，却莫名其妙地走在了一块儿，说不清楚是谁先靠近谁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不是约着干架就是约着干饭，掰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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