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小林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准备拆石膏了。
从住院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天。其恢复速度令我的主治医师啧啧作奇,差点就如夏油杰的乌鸦嘴一样被扯去为科学医疗事业做伟大贡献。
好在医生这种抱负半路折戟。他离开的时候眼神还念念不忘地流转,直接让夏油杰看了一场好戏甚至花费了一定的时间调侃。
我不免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刚要丢下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的话,夏油杰给我带的新手机就突然在枕边响了起来。
我愣了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夏油杰就已经行云流水地拿过手机,接通电话,放在了我的耳边,让我夹住。
“……”我忍。
“喂?哪位?”
“是森下小姐吗?”
“小林哥……?是有朝仁的消息了吗?”
我惊讶地连忙坐直了身体,要不是夏油杰眼疾手快,估计手机就得直接落地当场再次报废一台。
可能也是为了避免这买来才三天的手机不至于落得如此悲苦下场,夏油杰这次没有放手,就着拿着手机的动作搁在了我的耳边。我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又收回了视线,暗暗接受了他这种体贴的好意。
可恶,好丢人。
不过不容许我多想,我连忙追问对面是不是有朝仁的消息了。
在我醒来第二天,夏油杰给我带来新手机之后我就给朝仁打了个电话,朝仁的手机没接,我就给朝仁爸爸的秘书小林哥打了个电话,他接了。
我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当时呼吸都停了。不过好在对方倒是传来一个只比死亡好上那么一点的消息——
花屋敷朝仁,自五天前,消失了。
小林哥说他已经报了警,让我别太担心。
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啊,朝仁她肯定是死了……否则那个诅咒师怎么拿得到她的手机给我发消息呢?失踪的原因是尸体没找到啊。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不是夏油杰强行把我按在病床上,可能我早就跑了出去疯一般地寻找我的朋友。
现在小林哥给我打电话来,大概是找到了朝仁的尸体了。我有些厌烦地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想。
可是接下来手机另一端传来的消息却让我愣在了原地。
“是这样的,朝仁小姐死了,警察在昨天才发现她的尸体。粗略估计应该是15号,也就是大前天晚上19:00遭到歹人袭击。我考虑到你是朝仁小姐最好的朋友,也因为您当初的询问……。所以……抱歉……我想问一下,您有时间在四天后参加朝仁小姐的葬礼吗?”
“啊……?”
我突然大脑“嗡”的一声,有点反应不过来,甚至都听不清楚手机里传来的话,耳边也突然失了声。我仿佛觉得四肢像是木偶化了一样,只是被动地抬手捂住了耳朵。还拍了拍,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耳朵拍碎一样。
夏油杰连忙按住了我的双手,甚至还吃力地叫上了护士跑来帮忙按住我。
我的视线忽然旋转,只看见了白的刺目的天花板。
他在……说什么?
巨大的恐慌如潮水一般袭来,原本还明亮又温暖的世界此刻突然变成了昏暗恐怖的黄昏。无边的恶意又重新出现。
在角落、在瓷砖的接缝处、在窗边、在床边、在所有人的身边。那些黑暗的、恶心的、疯狂又腥臭的东西……是什么?它们在说什么来着?它们在看什么?
我依靠着本能,重复又机械地问:“你说什么……?朝仁是……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
岂不是在我醒来当天,朝仁才被杀害?!
我根本毫无自知我的朋友正在面临死亡的威胁,而我那时甚至觉得微风拂面,温煦如阳。是不是我在笑的时候,我在思考未来的时候,我的朋友——朝仁她啊,正在痛苦绝望地失去未来?
森下相也……你在干什么……?
……
你、在、干、什、么、啊!
在因你而被剥夺生命的人死亡当天,你为什么还能想着未来?
这是你的错啊。我听见有人这么说。
是啊……这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答应朝仁……如果我第一时间就带着朝仁跑掉而不是攻击那个式神……
是不是……是不是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能为力的救不了人和被我牵扯而死,根本不一样啊。那是我不可避免的罪。
啊,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能攻击到咒灵了。
因为我用我天生的罪,交换到了我能攻击到咒灵的束缚。那么我的未来,究竟是有多少人因我而死,才能突破天与咒缚的束缚……?我未来究竟有多少罪,才能成为穿越的“幸运儿”……?
——我根本不要这种能力!!把它给我收回去!!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为什么要这么做?!像这种东西、像这种东西——!
死了才是最好的!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的话——
“你要活下去,相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束缚’。”
我忽然感受不到呼吸了。
无声的世界忽然发出了鸣笛般的刺耳声,断断续续地组成了一句又一句惊慌失措的话。
“医生!医生!!”
“病人没有呼吸了!!”
“医生在哪里……”
啊……朝仁……那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夏油杰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上。
三天前夜蛾老师同意森下相也也一并入学之后,夏油杰就开始忙了起来。不是为了提前毕业——这点夜蛾老师会替他和森下相也一并解决。
主要是为了说服父母自己可能要去一个宗教学校上学。虽然经历了父母不可置信、大吵大闹、冷战,到最后无可奈何地同意,并通过夜蛾老师的帮助让父母接受了原来自己儿子小时候说能看见特殊的东西并非谎言的事实后,父母的脸色就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样难看了好几天。
不过这也不是夏油杰在意的事情。他了解他的父母,只是整个社会浓缩下最普通也害怕改变的一类人。如果真的发现必须要改变,他们也会怯懦地接受。
因此夏油杰也只是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有空来看森下相也了。
他记得昨天森下相也才在手机里跟他说今天要准备拆石膏了。他有点惊讶天与咒缚的体质,随后跟森下相也约定了今天来看她。
在夏油杰到医院的时候,森下相也正安静地看着摆放在床上的书。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她黑色的头发上,落在了她正在看的书页上。森下相也没有在意,只是平静地再翻了一页。
宁静致远,夏油杰忽然想到这个词。
随后森下相也像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她停下了读书的动作,扭过头扬眉似乎是有些意外他来得这么早。
夏油杰轻车熟路地将带的慰问品放在床头柜上坐了下来,“啊。因为都已经忙完了。关于我们的学业问题,夜蛾老师都已经解决了,我们到时候只需要去领毕业证就行。”
于是他看见森下相也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不少,夏油杰有点疑惑他刚刚难道说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吗?然后就听见森下良久高兴地说。
“太好了,我还担心期末考试呢。”
夏油杰颇有些哭笑不得。
到这一步,夏油杰的探望其实已经结束了,他该回去了。但是他想到家里现在的气氛,就觉得头疼。所以他任性地留下,哪怕森下相也可能出声赶他,他也懒得动。
不过森下相也还没来得及赶他,她的手机就忽然响了,夏油杰替她拿起让她接听了起来。
——然后,平静忽然就被打破。
夏油杰没想到天与咒缚力气能大到这种程度,比之前把他丢出去的力气还大以至于不得不叫人来帮忙按住她。
等到她安静下来,夏油杰才终于能喘了口气,但还没等他说什么。忽然他就被护士推搡出门——因为森下相也没有呼吸了。
夏油杰一慌,却被人堵在了病房外只能透过门窗看着里面乱糟糟的场景。
被紧急叫来的医生正在里面给森下相也做呼吸引导。
夏油杰只能给夜蛾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的情况。夜蛾在电话那边皱了皱眉,只能先给夏油杰丢下一句我马上过来的话便挂断了手机。
而夜蛾正道面前的白发少年好奇地看着夜蛾难看的脸色,根本不看气氛就直接开了口,“发生了什么?皱这么深小心长抬头纹哦~夜蛾老师。”
夜蛾觉得头很疼,他抬手,做出了拒绝和对方交流的动作,“你别开口。你一开口我就头疼。”
随后夜蛾又叹了口气,“是之前找到的一个学生出了问题,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会和你以及硝子是同学。”
夜蛾顿了顿,又站起身来,“你就待在这里……算了,随便你去哪里。开学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我带硝子去看看。”
少年闻言一挑眉,颇为不满地撅起了嘴,“什么嘛?这是要抛下我去团建吗?太过分了吧,夜蛾老师——我可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哦?”
“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我信呀,你现在面前的学生不是只有我吗?”少年理直气壮地将夜蛾堵了半死。
“……”
“那你别到处乱跑,跟着我,闭上嘴,什么也别问。”
少年眨了眨眼,卖乖地说了声好。
夜蛾沉默了。随即眼不见为净地给家入硝子打了个电话,让她在校门口等。
夜蛾来得很快,夏油杰看见夜蛾不止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有点讶异,他看了眼白发少年和黑发少女什么也没问。只是连忙走上去跟夜蛾说起森下相也发生的事情。
跟着夜蛾来的少年听完,挑了挑眉,几乎是不留情面地开口,“什么嘛,也太蠢了吧?就因为这种事就要我们全员出动,我还以为是出现了特级咒灵呢,虽然就算这样只有我一个人也能解决啦~”
夏油杰不免脸色一变,夜蛾也低声警告了一句,“悟,记住你刚刚答应我的话。”
白发少年——也就是五条悟只好撇着嘴地抬手从左到右给嘴巴拉上了拉链。
而硝子直接进入了角色,问了一句,“人在哪?”
夏油杰看向了夜蛾,夜蛾点了点头。于是夏油杰给硝子引路来到了森下相也的病房里。
病床上的森下相也已经恢复了呼吸,只是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仿佛陷入了梦魇。
硝子一看,便朝着夏油和夜蛾摇了摇头,将口中的棒棒糖拿了下来,无可奈何地说道,“不行。身体上的伤我还能治,但精神上我没办法。反转术式也不是万能的。”
听着家入硝子的话,夏油杰不由得皱眉,他担忧地问:“那该怎么办?真的没办法吗?”
而五条悟似乎很快就遗忘了医院门口的事,强行插入了进来,“所以我就说嘛,就为了这种事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什么的,不是很蠢吗?”
“……能麻烦你闭上嘴吗?”夏油杰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的开口就怼。
这个家伙是什么情况啊?他谁啊?他根本就不清楚森下相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敢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夏油杰决定讨厌这个被叫做“悟”的家伙。
而五条悟才不管陌生人的想法呢,他真的很不理解竟然有人能蠢到这种地步。他疑惑地说:“既然自己的朋友被人杀死了,杀回去不就好了吗?为了这种简单的事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不蠢吗?”
“……悟。”夜蛾头疼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不只是这么回事的。”
“为什么?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还被称为神子的五条悟现在根本不明白凡人复杂的情感,他只是平淡又认真地疑惑着这种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他们都不懂。
“你这家伙……”夏油杰听着对方这种根本不负责任的话,青筋骤起。他刚要上手对对方做些什么,就忽然听见了原本陷入梦魇的人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夏油杰猛地转过头去,就看见森下相也揉着头,似乎是感到头疼的起身。他放过了五条悟,走到了森下相也身边,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森下相也迷惑地看着夏油杰,疑惑地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夏油杰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在昏迷过去之前的森下相也仿佛下一秒就能自杀,但现在醒过来的森下相也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于是夏油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因为你昏过去了,森下……你还记得……你的朋友吗?”
“我的……朋友?”森下相也歪着头重复着夏油杰的话,反问了一句,“我有朋友吗?”
夏油杰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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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似乎有一位少女和一对夫妻,以及无数看不清外貌的人影。我想要开口问你们是谁,但我发现我没办法发出声音。张开得嘴无声的配合着这种寂静的空间。
于是我重新闭上了嘴。
随后他们开始动了,如同要汇入河流的小溪一样往前流动着、涌动着,仿佛要越过黑暗去到哪里。
我连忙追了上去伸出手。我想说:别丢下我,好不好?
但他们跑得更快了。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荒猛兽一般,我追着他们跑过昏黄的河流、追着他们跑过遍地的花海、追着他们跑到了一块石碑的门口被挡住了去路。
我被隔绝在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结伴离开。我忽然有种想法: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我慌忙地锤打着面前的空气墙,疯狂地挤压着我的身体。但我却一毫米都没有推进。
我有些崩溃,直接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嚎啕着、嘶吼着,仿佛要把身体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绝望发泄出来。苦痛从胸口中开始蔓延,一跳一跳的,不安的心悸构成了我。
周围红色的花海无风而起,吹拂着我的身体。我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有三个回头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
我看见他们张了张口,明明没有发出声音,我却好像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少女说:“你要活下去呀,相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束缚’。”
那个妇人说:“你要活下去呀,小也。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爱。”
那个男人说:“你要活下去,小也。背负着我们的一切,绝不回头地活下去。这是我给你的永生。”
随着他们的回头,仿佛有更多人影被牵引过来,他们都在说:“你要活下去,你必须要活下去……”
你要活下去……
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才不要这些东西!!
但他们根本没听见我的怒吼,我疯狂地捶打着空气墙,发狠地握紧着拳头。被指甲深深扣入血肉的手掌正不停地往外冒险,我不管不顾地带着鲜血想要撕碎面前的一切。
你们根本就没问我!根本就没管我!
我才不要这些东西!
我要你们活下来,我要你们——
……
你们……是谁啊?
我忽然愣在了原地,原本疯狂捶打的动作也突兀地停了下来。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到了地面,被沾染血液的花儿红得更艳丽了不少。它们将血液传播出去,无声地晃动着,仿佛在为此而满足地喟叹。
我根本没管这种诡异的场景,我只是在想……
他们……是谁?
我愣神地看着他们又重新离远的背影,疑惑地歪头,迟钝地感受到了手上的刺痛。我抬起手深深地看着被剜掉血肉的掌心。
忽然脑袋一晕,仿佛脚下红色的花四面八方地袭来,淹没了我,埋进了我往外伸的手,于是我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等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耳边还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我有些烦躁的一撇,在看见夏油杰和白发少年对峙的时候一愣,下意识地开口疑惑地问出了声:“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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