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她的贵人
柳道非一把抓住苏然胳膊,使劲捏了捏,女土匪可太会往人心口上扎刀了,这话说的让纪先生如何承受啊?
纪元道本就难受,听到苏然这话,更是心如刀绞,过往种种尽数浮现在眼前,父亲临终前不放心拉着她的手,努力想交代她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的样子,更是无比清晰。
“父亲,父亲,女儿错了,女儿错了.......”
痛到极致,纪元道放声大哭,泪流满面。
柳道非咬着后槽牙瞪着苏然,压低声音喝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心结难解,我只是不想一个好人再自责。”苏然长叹一口气,轻声道:“坏人做了坏事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好人但凡遇到一点事就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不觉得这本身就有问题吗?”
柳道非愣愣地看着苏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苏然看着柳道非,真心建议道:“如果觉得做好人太累,不妨试着做个坏人,只管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别管其他人怎么想,一切都会大不相同。”
柳道非发自心底的抗拒这个提议,他不想当土匪。
可不知怎地,又觉得她说的很对,好人之所以是好人,就是因为对自己要求太过严苛,比如他,比如纪先生。
大哭一通,纪元道仿佛卸掉了某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她冲苏然拱了拱手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以前是我糊涂了,以为听家里的话给自己弄个好名声,才是对父亲最大的安慰,全然忘了父亲多年的教诲,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实在愧对父亲对我的期望。
我想去祭拜父亲,把纪家和陈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沈良玉高兴坏了,拍着纪元道的肩膀连声道:“你这么想就对了,你啥也没做错,做错的都是他们,他们就该被骂,就该付出代价!”
柳道非也十分高兴,纪元道肯站出来再好不过,她因为那篇檄文一战成名,再写文章不用他们费劲推,就会有无数学子抄写传阅,一定会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他借着这股东风一定能达成所想。
哪知苏然却摆手道:“此事不急,还不到时候呢,你过些天再去祭拜。”
纪元道不解,“为何?你们可是有什么安排吗?”
“我把你写的曲城引水修渠规划让人誊抄了一份,送到了平阳府衙门,向知府大人举荐你为平阳府河务监事,负责潞河沁水流域治水修堤一事。知府大人已经允了,任命书过几日就会下达。”苏然说的很平静,众人听得却傻了眼。
纪元道更是震惊的无以加复,她呆愣愣地看着苏然,大脑一片空白。
苏然冲纪元道拱手笑道:“知府大人不会看我的面子轻随便任命,你能当上河务监事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纪大人,以后请多指教了。”
纪元道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狠狠一把抹掉,起身下炕,充满感激的向苏然深深一躬。
她儿时跟父亲逛市集时曾遇到过一位算命先生,说她命不好,注定孤苦一生。
父亲问算命先生可有破解之法,算命先生掐算一通,皱着眉头说,若是能得贵人相助,或许能逃出生天安享晚年。
父亲追问算命先生她的贵人在何处长什么样如何才能遇上,算命先生一问三不知,把父亲气的够呛,回去路上还直骂算命先生学术不精胡说八道。
可现在,纪元道觉得算命先生算的很准,苏然就是她的贵人,不仅救她于水火之中,还为她指了一条光明大道。
云夏境内水源丰沛,随之而来的洪涝灾害也频繁发生,所以一直以来对于河官的选任都比较严格,尤其对举荐的河官,更是要求严苛。
不仅要熟悉河道事务,要能吃苦耐劳清正廉洁,还要有一定的家产或者财产担保,防止贪墨河道经费,在经手治理的河道出现问题造成损失时,能够进行一定量的追偿。
正是因为这样严苛的要求,所以举荐人也要承担连带责任,如果被举荐的河官治理的河道出现重大事故造成巨大损失,举荐人甚至要跟河官一起赔偿。
也就是说,苏然举荐她当河官的代价是:不仅拿出一笔钱为她做担保,还要跟着她一起承担未知的风险,她要是不好好干,苏然也要受很大的影响。
非亲非故,为了帮她,苏然做到这个份上,简直就是如同再生父母一样的恩情,纪元道实在说不出感谢的话,只能鞠躬行礼以表感谢。
苏然受了纪元道这个礼,她为了办成这件事真的费了不少事,这个礼她受了,纪先生心里也舒服。
一般情况,河官的选拔任用的权力是在吏部,柳道非不肯帮忙走他爹的后门,苏然只能找魏修。
因为沿河一带的中下级河官空缺,作为平阳府最高官员的他是有权补授的,平阳府因为邓英发的事牵扯,河官正好有空缺。
苏然力保,纪元道能力学识都足够,魏修自然就点头应允了。
不过河官正式上任之前有个考察期,为期短则三汛,也就是大概一年时间,长则六汛。这段时间主要是观察河官在河工上的表现,如果称职,就报送朝廷实授官衔,如果不称职,就给打回来,或者降级任命其他职位。
苏然觉得以纪元道这种性子,是不可能表现不称职的,更何况他们曲城引水修渠的事关乎水稻种植,她决不允许出问题。
纪元道也跟苏然保证,她一定会把水引过来,给曲城弄出上万亩水稻田。
柳道非见她俩说着说着就要聊政务了,赶忙打断,“先吃饭,再不吃饭菜都凉透了。”
“就是,饺子都不热了,要不我端厨房去煎一煎吧,煎饺更香更好吃。”沈三牛兴致勃勃提议道。
众人看着他吃的满嘴油,还惦记着吃煎饺,不由都笑了起来。
纪元道笑的格外开心,解开了心结的她食欲大开,一口气吃了二十来个饺子,把沈良玉都吓着了,一个劲儿让她慢点吃,生怕她撑着。
纪元道身子骨弱,又常年住在孤岛上,饮食十分清淡,胃口也很小。苏然让谢大夫给她开了调理的药,沈良玉也主动带着她晨练,教她学武强身,但凡事得有个过程,那么瘦弱的人不可能一下子变强壮,晚上吃多了不消化容易难受。
尽管沈良玉和苏然一个劲儿提醒,纪元道还是吃撑了,一直到第二天晚饭都没什么胃口,看的沈三牛十分费解。
他少吃一口都饿的快,纪先生吃撑一顿一天都不饿,一样都是人,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红九听到沈三牛嘀咕,嫌弃地上下扫了他好几眼,没好气道:“一天到晚吃那么多,也不知道你都吃哪儿去了,既不长肉,也不长个。”
沈三牛看着红九挺得笔直的后背,抻的长长的脖子,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他俩是差不多高的,这一阵也不知道咋了,红九呼啦啦蹿了一截,硬是比他高了快半个头了,气的沈三牛决定明天再多吃一碗饭,他就不信,他能长不过臭红九。
小孩们打打闹闹,大人们忙忙碌碌,苏然让账房老于带着曲城六房的小吏,去石门和卫河帮着他们把春耕前需要清算的耕田、农具、耕牛等整理成册,为春耕祭祀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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