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桃夭(二)
江嘤嘤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竹筒放下鸟笼的架子上别好, 青芜在旁边赶紧给皇子妃拿了温热的帕子净手,看似目不斜视的伺候得十分麻利,实则神经绷的极紧。有的人就是喜欢作死, 还当皇子妃会念旧情呢。
笼中的丑鸟扑腾了下翅膀, 一双绿豆眼斜着脑袋看着说话的人,脑袋上黄绿色的毛儿都炸开了, 像是十分好奇的模样。
冷风拂过水面, 吹过廊下将高悬着的青色帷幔微微掀起, 又落下。江瑞感受到一阵寒冷, 下意识的缩了缩手臂, 向后退了几步,空气一时都凝固了起来。
江嘤嘤微微侧过身, 漆黑杏眼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像是没听清一般,声音依旧十分甜腻, 然而威胁之意却叫人心中一寒:“爹爹方才说什么?”
那双漆眸微凉的视线看得江峙文背脊一凉,但是他怎么可能被自己女儿吓住, 之前江嘤嘤便仗着皇子妃的身份将他威慑住了,他什么事没答应她,结果却没想到她在背地里还在襄助太子。
她即便是再喜欢太子又如何,太子还能多瞧她一眼不成!
这样想着, 即便是方才被这危险的视线震慑, 江峙文还是梗着口气, 怒斥责道:“逆女,你既嫁了二殿下, 太子便……”
“爹爹是做梦没醒吗。”江嘤嘤嗤笑一声, 走近了些看着他, 道,“老眼昏花了也可以治一治,即便是治不好,也多用用脑子。若是这脑子和眼睛都不行了……”
她走到了江峙文的面前,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微微扬唇笑得十分灿烂:“那就莫要在如今的官位上待着了,也为旁人挪挪空,亦省得害几害民。”
江峙文猛然抬头看着她,一双带着褶皱的老眼睁大,眼前女子珠翠绫罗,菱唇的微笑看着乖巧却透着凉薄的恶意,全然和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他背脊僵直,颤声道:“你岂敢如此!”
她做了这些事,到底知道不知道,不说二殿下向来最厌恶背叛,对太子更是极为厌恶,即便是一般男人对这样的事也绝不可能忍受。
这样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她竟然还是这番态度,她是当真想带着江家满门一起去死不成!
对上江嘤嘤含着笑的眼睛的时候,他不可置信的确认了,她当着可以带着江家一起去死。
“还有啊,爹爹知不知道,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江嘤嘤轻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被风吹皱的湖面,如扇长睫微掩,菱唇翘起带着恶意道,“要想江家上下好好活着,就得听我的,想让我不推着江家去送死,就来求我啊。”
“记得要诚恳一点,多和阿兄学学。这即便是有怨言啊,背后使出来,这当着我的面,就莫要说些什么我不爱听的。”
她一袭鹅黄襦裙立在朱红栏杆边,身形如玉修长,腰间佩着珍珠链,垂下丝绦环佩泠泠作响。
看着是极美的一个人,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要人气得心头梗塞,指尖颤抖,却连处置她的办法都没有。
江峙文带着冷意的视线看向了身侧的江瑞,江瑞心虚的后退几步,自从上次被江嘤嘤陷害后被二殿下的人送回了江峙文面前,这位大伯就对他不复以往了,即便他是被江嘤嘤威胁才做那些事的,但是他背着大伯做了这些多,倒是还是叫人寒心的。
但是好歹被当成接班人培养这么多年,他将江嘤嘤供出来后,和大伯的关系也不是没有修复的余地。
然而,目前状况看着就不怎么对了,江峙文也被这魔头拿捏住了。
“刚好听闻这几日朝中又有动静。”江嘤嘤叹息一声,看向江峙文悠悠的道,“爹爹要记着,事情若有什么进展,还得一五一十与我说了才是。”
“要不然啊……”随后便是意味深长的笑声。
江峙文当然不会愿意被自己女儿给拿捏了,但是如今又正是关键时期,若是江嘤嘤不管不顾去做一些疯事,后果确实是他承受不起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在江嘤嘤面前拿捏起做父亲的架子,然而却忽视了从去年江嘤嘤穿过来后,他在江嘤嘤面前就从来没有站得起来过。
“朝堂上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若是有什么旁的心愿,爹爹一定满足你。”
江峙文以为江嘤嘤想知道朝堂消息只是因为怕二殿下对太子不利,除了这个之外他丝毫想不通,江嘤嘤还能因为出于何种原因对朝堂之事这样关心。
然而,江嘤嘤却是古怪的看着他,悠悠的问:“爹爹以为,你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到是巧了,她一直觉得江瑞一个人不顶什么用,如今正好江峙文来了。李燃策划此事,不过就是为了将实权落实道江峙文手里,如今这事的原委江峙文定然是最清楚不过的。
但是可惜了,当时江峙文之所以能这样好运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过只是因为陛下想分权给太子罢了。原本只要再等元文石熬两年,工部长官之位到底还是他的。
如今就算元文石当真被他们陷害成功了,陛下也绝无可能让这工部之权被捏在江峙文手里。
今日元文石被禁军拿下,整个府邸都被看管住了。一时之间江家气焰从未如此之高过,就连今日上书省那些人对江峙文都更客气了几分。
江峙文也觉得自己在工部有一番作为的日子要来了,然而没成想这才下午,一进二皇子府邸,就被自己的亲女儿打回了原形。
从二皇子府邸告别后,乘坐在马车之上,江峙文都是一副恍惚之态。
***
嵇府之中觥筹交错交错。
“断然没想到,元文石平日看着温文尔雅,竟是如此之人!”
杨家门下,几个官员大肆饮着酒,全然是已经开始庆祝的模样。
“不过是披着人的衣冠罢了,看似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罢了!”
但是元文石虽已落入狱中,此事还并未完。太子如今算是被架在了热锅上,而这个时候正是关键时候,就是要趁着他焦头烂额之际,将他手中的差事也抢过来。
而今日就是几人聚在此处的因由。
而坐在对侧的朱红官服男人正是这次的东道主,约莫四十有余,抚须面上带着笑,一边应着是,一边又举杯向几位大人示意,最后面向上座的二殿下,恭顺的奉承道:“还是殿下年少有成,一早便发现这元文石不是什么好人,如此体察入微,真叫吾等佩服的紧啊,也不愧配得雏凤之赞誉。”
嵇泰宁是门下省左谏议,虽然嵇泰宁一个人倒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嵇家在朝堂枝节盘错,算得上是世代钟鸣鼎食,族中子弟遍布朝堂关键位置。
众人皆是纷纷应和,在这一片热闹中,坐在正上端的一袭玄色长袍的男人,二殿下长睫微敛,神色倒是也难得轻松,手里端着酒盏饮了一杯。
算得上是相谈甚欢,杨文述垂眸将杯中酒饮尽,瞧了一眼二殿下,接着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看着事态发展。
嵇泰宁早些年与太子有几分过节,所以天然便倾向于二殿下,但是一直迟迟未肯站队,处于观望时候。
如今太子处于低位,元家又处于风雨之中瞧这岌岌可危,而二殿下才从北地赈灾平叛归来,被陛下大加赞赏,如今正是气盛之时。
于是这一次嵇泰宁便没想在拒绝二殿下递过来的橄榄枝了,他要投入二殿下门下,也不能瞧不见任何好处。
如今二殿下府中也只有皇子妃一人,后院之中着实清寂,若是女儿过去,也是极好的。
因为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嵇泰宁也没避讳,所以还准备来个单刀直入。
如今正当氛围最好处,嵇泰宁方才便冲是从使了个眼色,然而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他便忍不住皱眉,看向了身后侍从,露出询问之色。
侍从面露为难之色,赶紧附耳上前解释了一番,下一刻嵇泰宁脸色便沉了下去。
嵇泰宁早年丧妻,膝下有了嫡长子也没再娶,这些年后院如夫人便似正妻一般操持家事,就连膝下的女儿也享受的是嫡女的待遇。
就在两日前,嵇泰宁已经决定投入二殿下门下,就将女儿嵇韵如记到了已故亡妻名下重做嫡女,也好有妥当的身份嫁入皇子府中为侧妃。
偏生嵇韵如这些年已经被宠坏了,说是听闻二殿下不仅面容狰狞,长相丑陋,还茹毛饮血,杀人如麻,是个残暴狠绝之人,宁愿去死也断然也不要嫁。
即便是嵇泰宁再怎么解释她也不听,于是嵇泰宁烦了,便将人关了两日,准备今日二殿下过府再叫她出来斟酒,却不想昨日说的好好的,今日却又不愿意出来了。
杨文述是早知道他的心思,微微垂了眼,又翘唇重新瞧他,假意略有疑问道:“嵇谏议,这是有何事?”
嵇泰宁瞧了一眼二殿下,随即扑笑着拱手道:“是小女顽劣,倒也并无旁的事,就是之前便听闻过二殿下英姿。今日听闻二殿下过府,心中有些好奇。”
他看向二殿下,试探的问道:“不知二殿下……”
杨文述悠悠的端起了酒盏,如今正是关键之时,嵇家从前他们已经争取了好几年,直到如今才将将松口。
甚至于,嵇泰宁都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从前那样多的好处二殿下都许诺出去了,如今嵇泰宁甚至愿意将女儿许配,不论如何,拒绝了都是极不合适的,不但扫人颜面,还是在将人往太子那边推。
要知道太子也已经争取嵇家好几年了,既是储君又得帝心,若不是因为当年嵇家与郑家的过节,想来嵇家便早已投入太子门下了。
杨文述在等,等二殿下妥协,为嵇家破这个先河。
他根本没担心二殿下会拒绝,没人比他更知道二殿下的野心,这是一个从骨子里就冷漠的人,对皇位的执着已经到了一定地步。这十几年来,他们付出了那样多,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殿下绝不可能会为了什么儿女情长,去将嵇推出去。
空气一瞬就静默了下来,白瓷酒盏被搁在桌子上的声音有些沉闷的传入众人耳中。
李燃却是声音淡漠,抬眸漆黑桃花眸略带讥讽的看向嵇泰宁,凉薄至极:“本殿又不是猴儿,本殿家中尚有爱妻,嵇谏议如此怕是不合适吧?”
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半分没给人颜面。
嵇泰宁顿时猛然抬眸看了过去,因为太过错愕,他甚至没能顾得上羞恼。
“殿下,此话何意?”
“嵇谏议此话容后再道,本殿诚心招揽,原本也是想两得其所。谁人不知太子仁孝,嵇家既然与郑家早有龌龊,便该知道皇后有多憎恶嵇家。如今是太子式微,这才愿意招贤纳才,获得更多助力。”
“然而嵇家若真陷入这糖衣炮弹之中,便是灭亡之日的开始。若是太子掌权,定然会扶持郑家,即便是郑家旧人他没能找回来,愧疚之下又岂会重用嵇家?”
这番话清晰至极,有条有理,几乎震慑人心。
嵇泰宁有些犹疑的看向他,这和他拒娶韵如有何关系。
“想来嵇谏议也不愿意,叫陛下忌惮吧?”
讥讽过后再来一颗甜枣,礼贤下士什么的,李燃也会。
他起了身,一身玄色衣袍张开,便挡住了园中大半的景色。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亲自端着酒盏,遥遥向嵇泰宁举杯,殷红的唇角微微扬起,声音低磁清越道:“这杯酒,本殿敬嵇谏议……”
还没等李燃说完,嵇泰宁便慌忙站了起来,口中说着客气又恭敬的话。
这样的事太子做多了,嵇泰宁心中本就有偏见,只觉得这是黄皮耗子给鸡拜年,心中是警惕着的。
但是如今站在面前的是二殿下,要知道二殿下素来冷漠至极,这天底下能得二殿下这般亲自以酒敬之的,又有哪个人?
于是很顺利的,这件事情便这样结束了。嵇泰宁也没再提将女儿许配之事,他方才敏锐地听到二殿下对皇子妃的称呼。
从前太子微服宫外,提起太子妃之时笑得柔软,与人说起之时也只是道了句“拙荆”,这是最朴素的称呼。
而如今听到二殿下这般称呼皇子妃之时,嵇泰宁心里便知晓,这是极在意家中皇子妃的,怕是拒娶缘由也多少包含其中。
但是即便是二殿下拒绝了,即便是扫了他的颜面,他此刻也不能就此翻脸。
刚刚二殿下的那一番话,几乎说到他心里去了。太子对郑家情义向来深重,当年郑家落罪之时,太子几乎不要储君之位,也要跪在太和殿外,求陛下收回成命。
如今瞧瞧,嵇泰宁不能肯定若是站在太子阵营,会不会在其事成之后,便又来一招狡兔死,走狗烹。这一招陛下当年玩的可是太顺遂了些,甚至还是言传身教亲手教太子着手去办的,要知道当时的程将军在西北是何等的战功赫赫,不也是折四在了边地。
于是思索一分,嵇泰宁还是选择了屈服。他面上挂了笑,于是便开始新一轮的饮酒。
瞧着这一幕落定,杨文述眼底涌现一抹暗色,抬手白瓷酒盏便递到了唇间。
而此时嵇家后宅,一排桂花树郁郁葱葱,挡在了窗棱前,厢房门紧闭着。
一个穿着淡紫长裙的妇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面上涌上担忧之色,焦急的在外唤道:“韵儿听话,他是你爹爹怎会害你?便是不听你爹爹的,也要出来用些饭才是,其余的便再说。”
里间的人却是固执极了,厢房花折门紧闭着,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嵇韵如知晓现在自己若是出去了,怕是下一刻就要被母亲拉到爹爹面前,这婚事母亲也是极欢喜的。八字尚且没一撇的时候,便天天在她面前道若是日后二殿下登上那个位置,她便是娘娘,在宫中一辈子吃喝,不愁荣华富贵,再也不用看嵇家那些长辈的脸色。
终于过了好些时候,外间的妇人总算忍不住叹息一声,将食盒放在了门外,带着身边的嬷嬷一起离开了。
厢房里,嵇韵如松了一口气,拉着身边女子的手道:“亏得你提醒我,只是如今我在这房间里躲着,也始终不是个事儿啊。”
她面上露出忧愁之色,十分难过的道:“父亲怎会将我许配给这样的人,我便知道,他和母亲一样,就是只想着攀权附势的。”
在她身侧被拉着的女子与她年纪相仿,身上也是穿着漂亮的罗裙,只是瞧这款式要陈旧些。
廖凝玉攥着她的手安慰道:“韵妹妹放心,即便是姑父如何强求,只要你不答应,那二殿下还能强娶不成?”
嵇韵如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冷笑了一声,道:“父亲想的倒是好,他怕得罪二殿下,便不可能将我强拉出去。他要真敢这般,我就又哭又闹,看他将自己和二殿下的颜面往哪搁!”
然后又叹息一声,看向她道:“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廖凝玉便笑了笑,道:“你是我妹妹,我自是要护着你的。”
嵇韵如觉得心中烫贴了些,又道:“我一个人饿着便好,现在没人注意,你快去吃些东西吧。”
接着她又小声道:“也藏些进来,我也想偷偷吃点。”
廖凝玉看着笑了笑,自然是应着好。
到了下午,人也渐渐散去了。
穿着暗紫色罗裙的女子提着食盒,匆匆的在廊下跑过,看着在垂花门前与兄长静静相对站着的那道颀长如玉身影,廖凝玉心中便砰砰直跳。
这是他从两日前便开始谋划的,直到方才她从厨房撞见嵇泰宁,嵇泰宁实在拿嵇韵如没辙了,才不得已让她去。
紫檀木雕花适合仿佛有些烫手一般,廖凝玉感觉到掌心炙热至极,她上前的时候匆匆向表兄行了个礼,然后漆黑磨光有些羞涩的看向了那道颀长玄色身影。
嵇家长子看了一眼廖凝玉,眉心微皱,但是也猜到了是父亲计划,没敢多待,便拱手告辞了,道:“这是舍妹凝玉,既然凝玉来了,在下便告辞了,凝玉送一送殿下。”
李燃没想到嵇泰宁依旧贼心不死,蹙眉让曹栾去将人打发了。
廖凝玉还没和二殿下说上话,二殿下便要走了。
眼看着到手的人要走,廖凝玉急了,这次机会一旦放过,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狠下了心佯装脚下不稳,向眼前人身上靠去,手里的香粉就往顺着袖子洒了出来,想要来个暗香盈袖。
然而下一刻,便被曹栾稳稳的扶住了。
曹栾微笑着看着她,道:“女郎小心。”
李燃皱着眉,只觉得内心厌恶异常,一挥袖头也不抬的走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远处霞光灿烂。
眼前是开阔的石子路,两边杨树长得高大丰茂,两侧小谭假山中间游鱼嬉戏。石子路往前就是正殿,门口站着两个内侍。
今日元文石被禁军拿下,太子势落,乃是大喜的日子。曹栾脸上挂着喜气的笑,跟在殿下身后,手里还提着各种样式的锦盒。
李燃一袭玄色麒麟纹长袍,身材笔直颀长,大步到了后院。到了府邸后,他脸上神色才勉强松快了下来。
听到婢女道殿下回来了,江嘤嘤便心情甚好的出来了。
大红的长廊那头,鹅黄襦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宛若蝴蝶一般脚步轻快翩然而来,喜笑颜开:“夫君,你可回来了——”
看着江嘤嘤如往常一般笑着扑过来,李燃看着爱妻脸色也终于好些了,唇角也不自觉扬起,张开双臂想将人揽在怀里。
然后,就见原本神色极好的少女扑至跟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骤然一变。
“李犀照,你是去见哪个小娘子了!”
李燃:“!”
不,他不是,他没有!
果然,下一刻作精就开始了。
“李燃,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我在家里这么辛苦的操持家事……”嘤嘤一边推拒着,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十分悲戚的就开始细数他的罪过。
李燃:嵇家的狗东西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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