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思归意

天界。

        此后的日子里，木神白槎再也不曾纠缠书神长恩，这天界的八卦也少了很多，无聊的紧。

        数年后，魔界出了一位魔尊应柯，乃是一位祸世魔头。

        凡间群山的地脉有灵，魔尊应柯用倒挂金钟震裂了青衡山的一支地脉，取出地支，把地支封在倒挂金钟里，想要通过控制地支，获得无上的法力，掌控六界。

        地支是守护这世间山川河流稳固的地脉灵。

        地支被脱离了青衡山的地脉之后，六界陷入震颤之中，地震，海啸，暴风，雷雨，火山齐齐迸发，无数百姓妖灵仙神死于这场大乱之灾。

        天界木神白槎和天界武神将军金累一同领兵与魔尊应柯对战。

        天界众神合力对抗魔界侵略，竟然未能将魔界打败，战役陷入白热化阶段。

        索域桥尽头。

        两个身影正在交手。

        一人高挑消瘦，身姿卓越，一身蓝色戎装铁甲，手持一把利剑，神色专注，孤傲冷然。正是白槎，她在与魔尊应珂比试。

        另一人身材魁梧，中年男子，玄衣战袍，手持金钟，表情魅惑妖冶，似乎不屑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年轻女战神。

        魔尊应柯，法器倒挂金钟。金钟威力巨大，那女战神年轻有些吃力却暂时还未吃的大亏。两人身法走势极快，在空中对峙，周围的群山被打的掉下层层碎石。

        长恩赶到之时，就看到这幅景象。作为书神，长恩没有太强的进攻力，他用学力汇入灵识导出灵力直充白槎。

        白槎回头望向长恩，笑道：“不要担心，一个虚张声势的老废物罢了。”

        “无知小儿，狂妄之极。”应柯语气森冷。

        魔尊的倒挂金钟陡然变大，直接撞向白槎，那利剑发出金光护住白槎，直接与金钟相撞，声响震天撼地，只可惜利剑下一秒断成两截，摔下空中。

        白槎从空中落下，站在地上，步伐不稳，她收回断剑调息。

        长恩急忙扶助她，关切道：“你没事吧？”

        白槎离开他的搀扶，站直了身子笑道：“自然没事，书神大人不是军师吗？来前线作甚，可是来看那魔头应珂的？”

        长恩抿住嘴角没说话，顿了一会，正色道：“那神器倒挂金钟威力过大，你不要硬碰硬。”

        白槎的脸色苍白，语音却坚定：“我讨厌乱世动荡，我看不得百姓受苦。如今有力助这世间归于平静，我定要拿下这魔头应珂。”

        “量力而为。”长恩温声道。

        白槎看着长恩正色道：“长恩，我能来到这世间看一看，我能化形，我能飞升，都是因为我想看看你。我觉得你是那样好，我要好好修炼才能看清你的样子。”

        “如今我能如此清晰的看见你，离你这般近，我很欢喜。”白槎声音很轻。

        自从石榴园那日后，白槎对长恩尊敬有礼，也十分疏离，这是她时隔这么久，第一次对着长恩温声。

        长恩感觉心头被一口血堵住，头痛欲裂。他想扶着白槎的肩膀安抚她，可他没有动，他攥紧了手指。他温声道：“白槎，你很厉害，能与应柯对峙到现在。”

        白槎笑了，她笑的很好看。长恩看到她身后的天边有好多云翳，黄昏很美。

        “我还可以更厉害的，你要不要看？”白槎弯起眼睛看着长恩，眼里笑意盈盈。

        说完白槎起身，飞向空中。

        她飞在空中，自取肋骨幻化出一把月色闪电形状的弯钩，此钩双钩二刃，月华披身，晃得诸神和诸位魔兵睁不开眼睛。

        “白槎，你做什么？”长恩急忙喊道。

        白槎正在用木神骨血制器，长恩无法想象她那样脆弱单薄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了脱骨重塑之痛。

        可是他无法靠近白槎，白槎将自己封在了一个结界之中。他的书神之力在木神之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长恩发现自己竟然打不开这个结界，无力感在吞噬他。

        随后白槎将九叶灵识注入月色闪电弯钩之中，那弯钩发出摄人的光，晃得众神、众魔睁不开眼睛。

        “撼海，破。”白槎大声喝道。

        她的声音穿破苍穹，她用骨血化出来发月色闪电弯钩陡然变大，凌空劈向倒挂金钟。魔尊应柯随着金钟被震荡吐血，魔尊的身体在空中碎裂，发出巨响。

        众神将皆脸色大变，这上古神器金钟居然被白槎神君打裂了。

        兵器对撞的声响和法力轰击的雷鸣声，飞沙走石，光明忽闪变化，炸裂出的断木走石在空中飞扬，过于凌厉的钟气钩锋，让人无法靠近。

        那上古神器金钟竟然裂开了，地支掉了出来，白槎翩若游龙接住地支，汇集自身木神全力重新启动青衡山地支的灵气，可那地支竟然有了一丝裂纹，无法回到青衡山地脉。

        白槎将自己的元神变成新的地支进入了青衡山内，在她进入青衡山后，天地停止了震颤，一切归于平静。

        当风脸色苍白，英招垂泪不语，诸神皆叹息扼腕。

        长恩仿佛失去了魂魄，他眸中布满血色，他站在结界内，眼睁睁白槎的肉身人形渐消，随着白槎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白槎身后漂浮的撼海刃化作一颗青色珠子，消失不见。

        白槎在空中化为九叶灵木的神魄，叶子在空中一片一片变得透明，长恩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长恩顿住了，无力感彻底吞噬了他的灵魂，长恩在想，会再也看不到她笑吗？会再触不到她吗？这个夏天太冷了。他作为神居然也可以感受到冷意的吗？长恩无措地跪在地上，手指成拳，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流下来，血滴摔在地上。是他功力不够，是他不能保护她。

        白槎的九叶灵识逐渐消散在空中。那一刻，长恩用自己所有的上古神力驱动摇山长索劈开了那道结界，抓住了白槎即将变得透明的最后一片叶子。

        长恩不停的往白槎的那片透明的叶子注入书神之力，那叶子化成了白槎的肉身，长恩抱着白槎的肉身飞在空中，少女的身子很单薄，没有温度。长恩的书神之力渐渐不能支撑，少女又渐渐化成了一片透明的破碎的叶子。

        长恩看着白槎的叶子，语气坚定道：“九叶，我会救你。”

        然后长恩整个人从空中摔了下来。摇山长索化为少年，在半空中接住了长恩。长恩将那片透明的几乎风一吹就会碎的叶子护在心口，用书神之力罩着，晕了过去。

        远处天边的落日发出橙色的光晕，天上那么多的云彩，黄色、橙色、红色渐变其中，最远处的那曙光染红了那片天空。

        远处是无尽的黄昏，周围渐渐响起了绵绵不绝的埙声。乐神氏旷站在一朵云彩上吹埙，埙声中含着浓浓的悲伤。

        昏黄的日光下，青衡山的树木与花朵正在枯萎。

        八千年后。

        思归意

        烟雾缓缓的青衡山，正下着一场小雨。

        烟湿高花的时节，雨珠轻轻拍打着垂落的红色茶花，枝叶隐现在茶花身后。入山向东行八十里，视之，满山皆茶花也，花香扑鼻。

        青衡山的半山腰上立着三座接连的褐色木屋，屋顶上落着些许青翠欲滴的竹叶。

        中间那座小木屋的屋檐下，一男子一袭束身月色白衣端坐在木制的跷椅上，眉目清冷，气质斯文，腰上挂着一个精巧的透明玻璃瓶，拇指大小的瓶子里有一片冰封的银色树叶。

        他身子微微靠着庭柱，目光望向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姿态有些慵懒。

        他纤细白皙的手正拿着一个百合，百合鳞状的块茎犹如莲花座般洁白，剥去外面雨后淋上泥巴的鳞片，取出一片象牙白色的芯，有些粘手。

        男子微微蹙眉，不知是在嫌弃泥巴，还是在嫌弃百合的粘着。

        他静静看着手里的百合片，百合片尖头有一丝焦黑的区域，轻轻撕下一层薄膜，骨骼分明的手指捏住那片百合片。

        那男子低下头，眼神落在玻璃瓶里的树叶上，姿态端方起来，似乎有些失落，喃喃自语道，“九叶，立秋了，应当吃百合了。”

        远处，一个黑衣锦服的少年默默看着木屋下的男子，微微握紧了手指，衣摆在风中被吹起一角。

        玻璃瓶里的那片叶子透明了八千年，这八千年的时光，对于书神长恩数万年的岁月来讲，其实不过须臾，可是他却觉得太漫长了。

        青衡山再次陷入一片沉寂，失去了木神的供养，青衡山渐渐开始草木不生，陷入荒芜。

        这样的土地已经不再适合凡人生活和居住，青衡山百姓的子嗣难以存活，人丁逐渐稀少。

        那段青衡山荒芜的岁月里，书神长恩却勤勉的令各界惊掉下巴。

        书神长恩不停地游览世间各界，收集万千古籍。他每日打坐闭关，道行增进神速，众神似乎忘记了那个慵懒嗜睡，整日不问外务，只化作书简打发漫长神之岁月的书神。

        奇妙的是，人间更是兴起了科举考学之风，书神长恩即便是躺着也能收集灵力，书神的修为经过这八千年的岁月也不断地增长着。

        但是他又乐此不疲地，偶尔会匿了神的足迹，亲自去人间访学。

        他每日将收集的灵力注入那个灵瓶，但是似乎毫无作用，木神白槎的灵叶没有一丝想要复苏并实体化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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