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朝堂之上
逍遥谷
正值仲夏,暴雨是这大地的常客。
逍遥谷不过方圆百十里大小,四面都是险峻的高山峭壁直直地插进云霄。
“逍遥谷底风无痕,十里苍凉驻孤坟。”这是早些年李靖华为这地方写的诗。
这山谷本无名,也是李靖华起的名。人虽被困一隅,心却仍旧逍遥。
“华伯,今天我们总算能一饱口福啦!”狭窄的山路上,顾风月背着一头幼鹿,笑容洋溢。
“呵,你小子来这儿也两三月了,天天让你跟着老头子我吃鱼喝那野麦粥也早该腻了。早答应过你带你去狩猎的,你非要天天在这谷底找什么出路!你说我都在这儿待了四十余载,有出路还需要你去找吗?”在顾风月前面的李靖华背着一副简易的木制弓箭,悠闲地走着。
“可是,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真的不能一直被困在这儿!”顾风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也变得坚决。
“哎呀,行了行了。你这两天好不容易变得开朗点,别又这么死气沉沉。”李靖华一把提过顾风月背着的鹿,匆匆地消失在顾风月视野里。
“快点儿走吧,天上的乌云在催咯!”
李靖华那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一会儿,顾风月刚踏进草屋,瓢泼大雨如期而至,打在草屋上鼓点般做响。
“华伯,你这小草屋不会被这大风大雨给弄垮吧!”看着屋外声势浩大的暴风雨,顾风月满脸正经地问李靖华。
“呵,你小子开什么玩笑?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筑这草屋四十年来就翻新过三两次,可还没塌过呢!”早已到达草屋的李靖华正正襟危坐地喝着茶。
“那就好,那就好......”顾风月擦掉脸上那从房顶滴落的雨,有些尴尬。
夜。
大雨之后的逍遥谷鸟啼兽啸之声络绎不绝,像是受了乐神的旨意一同演奏一曲小调似的。
“如何?你华伯我的手艺还不赖吧?”李靖华正夹着一块鹿肉往顾风月碗里塞。
这鹿肉看似朴实无华,入口却是外酥里嫩,浓郁的肉香味直直沁入肺腑,还有一股清淡的药草味正好掩住那一丝肉腥,让人唇齿留香。
“太好吃了,华伯!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呢!”顾风月吃得满嘴油光,一脸的陶醉幸福洋溢着,与顾风月原本还尚存的一丝冷漠显得格格不入。
可能是这段日子李靖华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捂化了他心里的坚冰,在这萧条冷清的谷底,有个人能像父亲一般地照顾关心他确实难得。
“顾燃小子,你可是有口福啊!我这一生,还只给三人做过肉吃,你是第三个......”李靖华说着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收敛。
“那两人,定是华伯挚爱之人吧。”顾风月察觉了李靖华的情绪变化,放下了筷子。
“一人是霓长策那孙子,另一人......”李靖华说着,侧首看向了堂壁上的画像,一行清泪从眼眶直直流了下来,滑到下巴,滴在衣襟上。
顾风月也转头看向那画像,一个极美又脱俗的女子,穿着奇怪的衣裳,让顾风月觉得莫名的亲切。这三两个月,顾风月也常常见李靖华望着那画像出神,可是一直不曾问画上是何人,怕惹了李靖华伤心。
“小子,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莫名亲切。可能是寂寞久了罢,呵。”李靖华脸上泛着一丝红,带着些醉意跟顾风月说着。
”寂寞寂寞就好,犯不着哭啊华伯!“顾风月摆出一脸烂笑,似乎是想故意哄李靖华开心。
“哭个屁!这是房顶漏的雨!你小子再要胡说明天就给我修房顶去!”李靖华被顾风月取笑之后情绪确实好了些。
“我这一生大半辈子都在这谷底,无亲无故,纵有百般心事也无人述说。不如......我收你为义子如何?”
虽然年纪上来说,李靖华完全可以做他爷爷。
顾风月一愣,收敛了笑意,“这三两月承蒙华伯照顾,华伯对顾燃推心置腹,可顾燃实在是有太多难言之隐。我尊敬您所以并不想欺骗您,等时间久了您对我了解更深刻的时候,若您还是想我做您的义子,小子顾燃定然三叩九拜,行认父亲之礼。”
李靖华听了这些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好,好!我早知你小子不简单更非寻常之人。拒绝做我李靖华的义子,你还是头一个!那一言为定,一年之后我若还是看得起你小子,你就做我老头子的义子!”
央煊城皇宫宸昀殿
巍峨堂皇的朝堂之上,满朝文武正颤颤巍巍地跪伏在地上,受着皇帝的怒火。
“看看你们这群废物,朕养着你们有何用?成天只知道上报何处的蛮夷在蓄兵,哪里哪里的土著在闹事。你们就不知道自己派人去解决?难道还要我亲自教你们怎么去对付一群野人?是不是啊!”顾曦身着一袭玄色镶金衮龙袍,怒气让他的额头上青筋交错。
“启禀陛下,想当年先皇带领我离荒一族横渡千湫打下这锦绣天下。三十余年前,那霓长策不照样把我等当做蛮夷土著看待,不屑一顾,又岂料我离荒一族锐不可当,竟在短短十年内夺得北陆?老臣以为,切不可忽视这些作乱的夷族,当视之为眼中之钉啊!”
朝堂之上众臣瑟瑟发抖,唯独一须发皆白,身高八尺的老者敢起身反驳。此人乃是当年跟随顾胤一起横渡千湫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柱国将军东方衍,顾曦也不得不给他三分面子。
“老将军,您怕不是老糊涂了?莫非你是将我等南陆的杀神,离荒族人跟这些北陆人相提并论?众所周知,我们离荒族天生就有血脉优势,普通族人跟这些北陆人相比都能以一当十,何况现在我是北陆人的王!”顾曦还是满脸不屑,可语气里又不得不给东方衍留三分颜面。
“可......可猛虎终是难敌群狼啊陛下!就如同您所说,您如今已是北陆人的王,北陆人皆是您的子民。这么些年,南界人跟北界人相处融洽,大大小小的官员之中也多有华族人。您作为天下王,不该再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北陆人了!这天下早就没有北陆人跟离荒族人的区别,都是胤国子民啊!”
听了东方衍的言论,又一位大臣站了出来。
“严隽!不要以为先皇赐你一顶御史执事的乌纱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你们北陆人都这样,能不能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吞吞吐吐!”顾曦脸上的不耐烦都快溢出来了。
“老臣......老臣是想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要把北陆人视为自己人,这样大胤才能得以长安;倘若因为歧视导致北陆人叛离或者不安,我们再强大也不过是落了单的狮子,是生活在狼窝里的猛虎,是经不起那些无休止的蛮夷入侵的。”
御史执事严隽四顾朝堂,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怎么,你这汪水是不是第一个想覆了我这叶舟啊?还说什么叛离、不安,你!”
说到这,顾曦不由得沉默下来,他顶多算是暴君却不是昏君,自然能听懂严隽话里的意思。离荒勇士固然锐不可当,可眼前离荒精锐却大都是死忠顾禹的。
“宁无恙东方衍,那此事交给你们了,退朝退朝。”顾曦还是不愿撕下脸面,匆匆交代了一句,只留给众臣一个雄武桀骜的背影。
“交给我们......交给我们什么啊?”宁无恙缓缓站了起来,揉了揉久伏着的腰,一副茫然失措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丞相,陛下是想让您与东方老将军携手彻底镇压蛮夷作乱,肃清......肃清禹王残部呀!”严隽向宁无恙行了鞠礼,面色却是流露着些许不屑。“当然,是在安抚之策失败的前提下,捍卫大胤国威。”
“还是严隽老弟厉害啊,别看陛下面不改色依旧怒气冲冲的,陛下那是知错不认错呢!”东方衍捋着胡须,满脸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
宁无恙看着顾曦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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