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甘国公主
今日休沐,学宫放假。与陆小云饮了一夜的酒,现下头疼得紧,睡也睡不下,喝了三碗醒酒汤都不解事,夜明干脆拉着陆小云去了医馆。
七心馆,正是前几日璟彧来过的。一进门,就被一股子药味呛得酒醒大半。
一素衣女子迎上来,一头乌发盘进发巾里,眉眼温润如水,如此美好的女子,引得陆小云也多看几眼:“何人瞧病?”一张口,却是像砂纸磋磨桌子似的嘶哑,着实让人煞风景。
“她!”“他!”二人互相一指,夜明拍开陆小云的手,问:“那位戚老医师呢?”
女子斜她一眼,转身回柜台里继续切药,说:“若是找人,师父不在,过几日再来吧。”
二人互看一眼,陆小云撇嘴摇头,夜明笃定地点头,最后夜明将他的手递到那姑娘面前,笑着说:“他有病,给他瞧。”
女子连眼都懒得抬,问:“哪里不舒服?”
夜明看向陆小云,陆小云拧着眉毛,一脸挣扎,最后说:“头痛!”
“饮酒过量,戒酒即可。”
“不喝酒更痛。”
“那没法子了,等死吧。”女子嘀咕一声,转身将切好的药装进药匣。
“唉?你!”陆小云见她如此说,来了劲,转到柜台后堵住她的去路,“哪有医者咒病人死的?缺德!”
女子张嘴要还,眼角扫见步入一老者,转身对那老者恭敬道:“师父。”
陆小云见她要走,哪里肯让,左右阻拦,突然脚尖一痛,他嘘着气跌坐在地,用力揉着被踩麻的脚尖,心想这是女人吗,怎么力气这么大?
女子迎上那老者,接过他背上的药匣:“不是说去兰野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者是这七心馆的医师,姓戚,女子是她的徒弟,名唤汤汤,是他捡来的孩子,便也随了他的姓。
“有病人啊,”戚医师虽浑身疲乏,却认出夜明,问,“姑娘的手,好了吗?”
夜明笑着抬起手掌给他看,一双眼弯成月牙:“已经大好了,果然药到病除。”
“姑娘过奖,”抬眼见到刚从柜台后站起身的陆小云,问,“是,哪位要瞧病啊?”
静室内,幽幽燃着一盏香炉,戚医师坐于诊案前,替陆小云把脉。陆小云百无聊赖地看着静室内的陈设,平平无奇,唯一着眼的,是灰白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画像上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骑着一头膘肥的雄鹿,右手遥遥指向云端,恣意得很。
戚医师面上凝重,双眉紧锁,抬眼看陆小云,见他没理会自己,又低头再把,似是游移不定。
夜明却将这神情完全看在眼里,问:“戚医师,我朋友的病情如何?”
“啊,”戚医师收回手,道,“少侠习武,体格康健,自是无甚大碍。”
“你怎知我习武?”陆小云问。
“少侠目光如炬,看这手上的薄茧,应是位用剑的高手。”
陆小云眉头一顿,“夜明,”起身道,“既然医师都说我没病,咱们走吧。”
“夜明,夜明王姬?”戚医师听闻,忙起身跪下,道,“不知王姬驾到,我等失礼了,望王姬莫怪。”说着吩咐徒弟上茶。
“师父。”汤汤自外间进来,等在门口,显然有事要说。夜明察言观色,辞别戚医师,转身出了医馆。
还未到府门,就见小铃铛气喘吁吁跑过来:“王姬,你总算回来了。”
“嗯,怎么了?又招惹春女史了?”夜明步子不停。
“你们刚一出门,甘国的公主就闯进来,一到府里就跪着,怎么劝也不肯起来,春女史没了法子,让我出来寻你。”
“甘国公主?”康浔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她顿了顿,不想理这等闲事,道,“我与她又不相熟,去学宫找监学来。”
“去过了,璟公子不在学宫。”
“夜明王姬!”苓慎不知何时已经扑过来,跪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陆小云护在她身前,垂眼看那瘦弱女子,不过十二三岁,本该明媚的年纪为何满脸忧愁。
“苓慎,你有事何不去求那康浔?”夜明蹙眉问道,瞧她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倒是对她生出一丝怜悯。
一听到康浔两字,她似乎更加癫狂,就算额头已经磕破汩汩流血,仍不肯停。
不等夜明开口,春女史几步过来,吩咐两个侍女架着她,才算勉强站起身,头破血流的样子如鬼魅般。
王姬府门厅内,夜明接过小铃铛递过来的茶,扫一眼脚边跪着的苓慎,问:“到底是何事?”
她警觉地环看四周,待春女史领着一众侍人出去后,直愣愣地盯着夜明身后的陆小云。
“他不是外人,你可以说了。”放下茶盏,夜明一脸平静。
苓慎缓慢站起,退开几步,伸手去解身上的腰带,外衣,中衣,里衣,层层脱下,最后只剩亵衣。陆小云转身回避,夜明双眉紧锁,眼前女孩的身体触目惊心,她的肩膀,胳膊,前胸满是伤痕,勒痕,鞭痕,烫痕,甚至还有咬痕。
夜明哪还坐得住,几步上前,拾起地上的衣服拢在她身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苓慎眼神淡漠,惨然一笑,低声说:“多谢夜明王姬。”
“你,你”夜明声音发颤,“你怎么说也是甘国公主,在新赫又有康浔护着,谁敢……”
“那个禽兽不如,丧心病狂的畜牲,就是召岩国公子康浔。”苓慎眼中尽是恨意与不甘。
“康浔?”夜明突然想起洛儿曾提过,那康浔国君府里有个十二岁怀孕生子的小妾,难不成,“小铃铛,去,去学宫找曾太傅!”如此伤风败俗之人,怎配入我大州朝学宫进学?
“不可!”璟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
“监学来的正好,”夜明见他,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宣泄,“你身为学宫监学,学宫里教出康浔这般龌龊腌臜之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说不可?”
“康浔的身份……”
“康浔算什么东西,大得过礼吗,大得过法吗,大得过天子吗?”夜明说着越过他向门外走,她要进宫面圣。
手腕一紧,被他牢牢攥住:“夜明,不要冲动。”璟彧面色更加惨白,连着嘴唇也白得吓人。
她不悦地抽回手臂,前行几步,觉着不对,回头见璟彧仰倒在地,已是没了知觉。
戚医师来的时候,璟彧仍未醒,虚弱地躺在榻上,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陆小云被她打发去保护苓慎,小铃铛也跟着去给那可怜的公主梳洗。
戚医师把过脉,说:“璟公子身子本就虚弱,又贪凉吹了夜风感染风寒,多歇息些时日自然可大好了。”
风寒?昨个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戚医师,我府上有个姑娘,脸皮子薄不肯用我府上的医师,不知戚医师能否帮我个忙,给她也瞧瞧?”
“王姬吩咐,自然不会推辞。”
夜明道谢,吩咐女史将人带过去见苓慎。
室内,只剩夜明和躺在榻上的璟彧。她凑近去看,榻上的男子紧闭双眼,一双薄唇干涩得起了层皮。她倒了盏茶,掏出手帕,沾着茶水轻轻擦拭他干涩的嘴唇。璟彧全身发烫,却在发抖。见他头上有汗,喘息声沉重,忙又去松他的衣领。
“你要做什么?”璟彧嘶哑的声音响起。
夜明只是一愣,继续手上的动作:“戚医师吩咐的。”
“哼,戚医师会让你脱我的衣服?”即便是虚弱如此,还不忘揶揄她。
夜明见他醒了,手上的动作突然粗鲁,两手抓住衣领往两边一拉,璟彧整片胸膛尽收眼底,坐直身子挑眉看他,一副能奈我何的模样。
璟彧勉强支起身子,呢喃着说:“水,喝水。”他面上通红,烧得有些糊涂,但眼中的夜明却格外清晰。
夜明不与他计较,端了杯子过来,却被他推走推走:“烫!”语气像个小孩子似的。
刚才明明试过了,温度正好啊。她将信将疑地将杯子又送到唇边,尝了一口不烫啊,气的叉腰,我堂堂一个王姬,给你一个公子倒水你还敢嫌烫。
璟彧见到她眼中逐渐升起的怒火,唇角一扬,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逗她,愿意看她生气的样子,愿意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愿意看她羞涩脸红的样子。
“你!我看你这是没事了,没事了就赶紧给我滚出去!本宫看见你就头疼!”
“啊,头还是好疼,让我再睡一会,”璟彧搁下茶杯重新躺下,顺手抓过她的手,“你别走,我一会儿还要喝水。”
夜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真拿自己当侍人了?蹲下去掰璟彧的手指,那手指却如贴钳般紧紧箍住。恶狠狠看向他,高高的鼻梁,坚毅的下颌,脖子上凸起的喉结,她猛地摇头,嘀咕道:“想什么呢?”
“嗯,”璟彧低沉一声,“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盖上被子,冷。”
夜明四下找凶器,刀子最好,没有刀子剪刀也成,只有手帕,够不够勒死他?
春女史面色凝重,匆匆进屋在夜明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夜明只觉头皮发麻,大声吼出来,“康浔那个狗东西!”
“王姬莫恼,这事关系到两国,不能鲁莽。”春女史规劝道。
夜明努力平复下内心的波澜:“春女史,明日,你将此事告诉杨东明,告诉他我要见甘国的朝大夫。”
朝大夫,是各国派往新赫与大州朝天子议事的代表,各国所呈报的奏折皆由朝大夫统一整理上奏。大州朝有多少个国,便有多少朝大夫。
女史道声是正要出门,又被夜明叫住:“不需与那杨东明多言,你只说我要见那甘国的朝大夫就好。”
她一双青黛紧皱,靠着榻坐在地上,康浔,你等着,咱们新帐旧帐一起算。抬手支着仍涨痛的额角,直到脸颊贴上温热的手背,才想起自己的手正被璟彧握着,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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