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崖底白狼

临近傍晚，车辇才在一处僻静小院外停下，小院之中，草屋三间，院子正中晾晒草药，隐约能闻到淡淡的药香味。

        听见门外车马声，戚老医师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眯着眼向外看，见驾车的是段鸣，忙几步走下台阶，开门迎客。

        段鸣扶着璟彧下车，陆小云帮忙拿东西进进出出，夜明寻了空，对着整理药箱的汤汤道：“戚姑娘，陆小云是得了什么病？”

        汤汤拿东西的手一僵，转头看她，面色很是难看：“一点内伤，没什么。”

        夜明明显感觉这一次见面，戚医师对自己的敌意很大啊：“本宫是做了什么事得罪戚姑娘了吗？”

        汤汤将药箱往身后一背，冷声道：“王姬千金之躯，怎么会得罪我这种贱民，还请王姬让让身，别被我沾了晦气。”说完，擦着夜明的肩膀进了草庐。

        夜明愣在原处无言以对，这番没来由的敌意到底是为何？

        戚老医师与璟彧相对而坐，仔细给他诊脉，夜明见此药炉的陈设与七心馆无二，连墙上那幅骑牛老翁也像是同一幅。老医师面色凝重，开了方子，吩咐汤汤去煎药。

        “如何？”夜明开口问道。

        戚医师拆下璟彧覆眼的白布，见他眼球的颜色已变得苍白，饶是他行医多年也不敢妄下判断：“老夫才疏学浅，公子的病”

        “戚医师不必自谦，若您都不能治好，必然是天神要收回我的眼睛，我自不会怨怪任何人。”

        待一切安排妥当，陆小云向她辞行，夜明坐在院中悠闲喝茶，早就习惯他那般来去自如的性子，无拘无束，落拓不羁。即便他如今做了齐云国的门客，若他不愿意，谁又能左右这天下第一游侠呢。

        不过陆小云却在院外踟蹰了许久，夜明拄着腮，看着他巴巴地望着汤汤的房门不肯走淡然一笑。

        几日下来，璟彧的眼睛慢慢恢复，已能见到模糊的形状，不过离痊愈尚需些时日。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可不知为何，他的性子却变得愈发孤冷，连饭食都让段鸣拿进房里用，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夜明几次去请他出来晒太阳，都被他回绝。时间久了，夜明也懒得再去请。

        日子无聊，只能用些无聊的事情打发，比如编草蚂蚱。

        又是如常般安静的夜里，夜明在榻上辗转反侧，身子下又硬又冷。屋内尽管燃着香，却仍有蚊虫在眼前不停飞舞。想到璟彧这几日的不理不辞，心下立刻烦躁，起身下床推窗透气。正看到段鸣背着药篓从外面一瘸一拐地径直走进汤汤房中。

        “你，你腿怎么了？”房内是汤汤的声音。

        “往崖底落的时候，没抓稳，不碍事的。”

        “就这些？还不够公子一副药的。”汤汤从一堆野草里扒拉出几株九里光。

        “这些都不是？”段鸣抓起被她丢到一旁的野草问，“这九里光极难辨认，我这就去！”

        “算了！云琅山夜里有狼，你腿又受了伤，明日再去吧。”

        天未大亮，汤汤就被敲门声吵醒，披衣开门，微怒道：“师父才睡下，你这一大早吵什么？”

        “你，不是你？”段鸣见是她来开门，颇感意外。

        “我，我什么？”

        “药篓和药锄不见了，还有我昨晚准备落崖的绳子，不是你拿走的还会是谁？”

        汤汤立时睡意全无：“昨晚你走后，王姬来我房里，说是无聊要找本医书看，难道”

        此刻，夜明正一站在云琅崖边，手上的书册翻开，上面画着的正是九里光。这崖边已经找不到九里光的影子，她拿出段鸣准备的绳子，在树上打结，顺着绳子一寸一寸向崖底攀去。

        崖底树木茂盛遮天，遮住本就未明的天光，好在她带了山松枝，燃起的火焰可照亮周身。

        好在没走多远，就被她发现一片九里光。将山松卡在石缝中，眼看那药篓快装满时，突觉得身后有动静，她迅速回身去看，是被风带着摇晃的蒿草。她手上不停，心思却全在身后的蒿草丛中。

        那身后的东西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蹲在草中的人。沉重的喘息声被风带走，那东西重心后移，蓄势待发，只为一击即中。

        夜明侧头见一道灰影扑来，一个跟头翻到旁边，手中紧握药锄，来的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灰狼，脖子下是一圈白色的鬃毛，弓着身，眯眼呲牙，随时准备进攻。

        灰狼再次跳扑过来，夜明仍是毫发无伤地躲过。那狼失去耐心，伴着嘶吼声狂躁地来回踏步。

        它这踏步不要紧，夜明却心疼那些被它踩坏的九里光。那灰狼第三次扑过来时，夜明瞅准时机，一个飞踢直中它腹部，那狼呜咽着躺在地上，她几步上前，抬手准备用手里的药锄割开它的喉管。突然手上剧痛，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脱甩出去，直直撞在一颗古树上。

        眼前，突然冒出五只花色不一，体型相当的灰狼，各个眯眼呲牙地瞪着自己，黄绿色的眸子闪着妖异的光芒。

        夜明忍着痛站起身，药锄横在身前，准备殊死一战。

        那五只灰狼只是狠厉地瞪着他，迟迟未有动作。一声狼嚎响起，五只狼神情剧变，低着头分于两侧，在它们身后，缓缓走出一只全身雪白，体型巨大的白狼，步履轻盈优雅，似乎每一步都是踏在虚空中般。

        它斜眼冷傲地瞥一眼夜明，行至那头受伤的灰狼身边，用鼻子去触碰那白狼的额头，夜明这才回过神那是只狼不是人，可那般孤傲的神情是一只狼能做出来的吗？

        白狼冲着天空一声长鸣，两只灰狼低着头，慢慢踱到受伤的灰狼身边，其中一只伏在地上，用力将头拱进那受伤灰狼的身体下，另一只灰狼在另一侧用额头推那只受伤的灰狼。

        夜明惊愕地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两只狼负着受伤的狼离开。

        又是一声长嚎，夜明心中一紧，转头看向白狼，后背紧紧抵住古树，双腿紧绷，一人一狼，冷冷逼视对方，不进一分不退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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