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红木送佳人

疾风哭嚎，夜明一身血衣，手握残剑，赤裸双足，一步步走向万丈深渊。

        身后杂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转头去看，只见璟彧一身银甲，一骑当先，身后皆是穿着铁甲的宁国兵士。

        “夜明！”璟彧略有些踉跄地下马，左胸银甲上有一处残破，能见到一丝血色，“你的剑偏了一分，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杀我一次如何”说着一步步靠近夜明。

        “主子！”段鸣大声呵道，见璟彧脚下不停，抬手示意身后弓箭准备。

        “璟彧，我累了，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夜明！我说过，天涯海角，哪怕是死，你都要死在我身边！”璟彧仍在步步逼近，突然见她抬手刺来，剑尖直指胸口，耳边一道冷风声，还未来得及说住手，便见夜明整个身子突然一顿，那箭力道极大，整个身子被那力道带着向后倾倒。

        眼睫轻颤，眼珠快速转动，夜明自一片混沌中苏醒，她恍如隔世般的望向四周，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醒了。”汤汤端着水盆进来。

        “嘶，”小腹的伤痛得她咧嘴，“我这伤，不会留疤吧？”

        “疤？能止住血就万幸了。”汤汤将帕子沾湿，清理她身上的血污。

        她想起身活动活动，直接被汤汤按回榻上，这手劲还真是大啊，她暗自嘀咕。

        “我带的止血不多，万一伤口再崩坏我可没有药给你止血了。”

        “嗯。”夜明听话地躺好。

        汤汤没想到她会如粗顺从，语气轻缓几分道：“小腹上的口子不深，但是手臂上的，可能会留疤。”这女子身体有疤，是不吉利的，夜明是大州王姬，这般有损玉体，想必她该是很难过吧。

        “戚姑娘，我饿了。”夜明似乎并不在意。

        “我这就给你盛粥去。”

        “我想吃锦绣楼的栗子糕。”光想着栗子糕的样子都要流口水。

        “栗子糕没有，乡里买回来的香梨酥要不要尝尝。”璟彧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叠米黄色的糕饼。

        汤汤见他来，忙放下手里的帕子，退了出去。

        璟彧的眼睛虽未痊愈，却不愿意事事都要段鸣跟着，如今能看见些大致轮廓，更不需人陪着。

        “你的眼睛，好了？”夜明纳闷。

        “快了，”他摸索着慢慢走到夜明身前，将糕饼递过去，“段鸣在集市上买的，要不要尝尝？”

        夜明不跟他客气，抓过一块放在嘴里，撇嘴道：“真难吃，是硬的。”

        “是吗？”璟彧也拾起一块，尝过后想了想，“刚拿回来的时候是热的，吃着还不错。”

        “你说，这有集市？”夜明眸光精亮。

        璟彧将碟子放下：“嗯，想去瞧热闹吗？”他笑容温和，他并不知夜明受伤。

        “好，好啊。”说起这瞧热闹，夜明当然不想错过，再说她对自己身上的伤也并不怎么在意，说着起身下床，却被腹上的伤口牵扯着吸气。

        “你怎么了？”璟彧自失明以来，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夜明推说道，“就是躺的时间太久了，腿有些麻，没事没事。”

        “嗯，走吧。”

        “等，等一下，”夜明慌忙叫住他，自己这一身血污，总要擦干净再出门吧，“你，你先出去，刚才去山上摔了一跤，衣服脏了，你先出去等我一会。”

        璟彧身子未动，笑着道：“我的眼睛看不见。”

        这草屋简陋，自然不会有挂屏风将二人隔开，纵然璟彧看不见，可对着一个男人换衣服总归不妥，但为不引起他怀疑，夜明只有乖乖对着他换衣。

        璟彧觉着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想来又是夜明来探自己，不理会，自顾自喝茶。

        她换得小心翼翼，生怕扯到伤口自己叫出声来引起璟彧的怀疑，直到璟彧都开始坐不住，轻声道：“你这是在换冕服吗？”

        扶着璟彧朝山下走时，夜明发现跟在身后的段鸣，转头笑着道：“出来吧，别偷偷摸摸地跟着。”

        被发现的段鸣甚是尴尬，慢慢地自一颗碗口大小粗细的树后走出来，挠挠头道：“王姬好眼力，主子眼睛不好，集市上人多，小的怕王姬一时看顾不到，伤了主子。”

        “既然你来了，过来搀着你主子。”说完将璟彧晾在原地，自己朝着山下大踏步前行。

        这新野临近都城，自然是要繁华些。人还未到，就听见阵阵吆喝声，夜明憋闷了太久，终于能出来走走，还能见到这样热闹的集市，心中的阴霾立时消散。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乡里的集市，那可真算得上琳琅满目，虽不及新赫的物件精贵，但胜在实用。经过一处首饰铺时，才想起自己的发簪如今孤零零地留在石缝上，便上全区瞧瞧。

        这里的发簪大多是檀木，檀木色泽贵雅又自带香气，是做发簪最好的用料，可她却没见到一个满意的。

        那老板见来了生意，忙过来招呼：“姑娘想要个什么样式的？”

        “有赤红木的吗？”

        “赤红木？”老板讪笑道，“姑娘怕不是发梦吧？这红木是宁国特有的，小的也只是在宁国进贡时有幸见过一眼，拿它做簪子，恐怕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啊。”说完也不再招揽她的声音，缩在铺子后闭目合眼。

        “你喜欢赤红木？”璟彧问。

        “算不上喜欢，”夜明坦然道，“只是前几日见到苏相家女儿戴过一支，就随口一问。”

        “赤红木通体血红，按宁国的风俗，成婚前男子会亲手做一只红木钗送给女子，以表男子爱慕女子的心意。”

        “爱慕的心意吗？”夜明浅浅一笑，“璟彧，你可给姑娘送过这红木钗啊？”

        璟彧被这一问愣住，他的确做了一只红木钗，只是还送出手。这愣神在夜明眼里却是心虚，是逃避。

        一股酸楚渐渐漫上心头，转头瞥见璟彧提到过的香梨酥，丢下他自己跑了过去。

        璟彧伸手探进怀里，拿出一枚木赞出来，通体血红明亮，顶端雕着两颗相互痴缠的树枝，树枝处还有一小块未完成。他小心地摩挲着木赞上的刻纹，嘴角轻轻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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